“颈后接近颅脑,若是受伤严重,的确有可能影响记忆。”冯太医没有多想,只温声安抚一句,又缓缓道,“依老臣所见,这伤痕不算陈旧,受伤时间当在一年以内……” . 谢让想不起相关记忆,只能暂且先送冯太医离开。 一行人刚走出寝宫,便迎面撞见了沐浴回来的宇文越。 少年换回了他那身惯穿的常服,微微濡湿的长发尚未束冠,模样比平日多了几分随性。 可他看见谢让的瞬间,那张俊秀的脸就沉了起来。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谢让一愣。 宇文越的视线紧接着落到了冯太医身后那哑奴身上,他眸光一凝,浓烈的乾君信香仿若化作实质,哑奴身体剧烈颤动一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哑奴咿咿呀呀地磕头求饶,谢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前去。 还没开口,宇文越便质问道:“他碰你了?” 谢让:“……” 这话听起来有点委屈是怎么回事,男主你的人设是什么时候崩的? 不过也不难理解。 乾君的占有欲非同寻常,尤其对于自己标记过的坤君,更是格外敏感。这种领地意识几乎是出自本能,并非理智能够左右。 谢让从书中读到过这种情形,耐着性子安抚:“没有,他没有碰我。” 虽然是靠得近了点,但的确没碰到。 只不过,或许是为了探查他身上到底有没有信香,那哑奴放出了点乾君的信香在他身上。 偏偏谢让和冯太医都闻不到信香,那奴才又是个哑巴…… 宇文越注视着谢让,没有说话。 谢让身上的味道其实很淡。 不仅是那来自陌生乾君的信香味道极淡,就连宇文越在他身上留下的味道,也淡得几乎快要察觉不到。 一夜过去,那梅香重新变得纯净,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谢让不是坤君。 没人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味道。 宇文越今日心情本就不佳,这一认知更是让他心底憋闷,说不出的烦躁。他冷冷丢下一句“知道了”,便越过众人,径直朝殿内走去。 冯太医看见小皇帝敢这么与帝师说话,人已经吓傻了。谢让收回目光,还没说什么,就见身旁的人扑通一声也跪了下去:“谢大人息怒啊!” 谢让:“……” 他弯腰把心灵脆弱的老太医扶起来,又看了眼还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哑奴,无可奈何:“没事,你们先回吧,我……我去换身衣服。” . 谢让换了身衣服,又仔仔细细用熏香熏了三遍,才走进寝宫。 宫人正在往桌上摆午膳,谢让环视一圈,没见着那熟悉的身影,又想叹气了。 他要收回之前的话,这小皇帝比他以往遇到的学生难对付多了。 这不是学生,这是他的小祖宗。 小祖宗其实也没处可去,多半又进了暖阁。谢让探个脑袋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那坐在榻上看书的身影。 “陛下,不吃饭了?”谢让问。 宇文越头也不抬,没听见似的。 谢让走过去:“早上就没吃多少东西,练了这么久的功,还不饿?” 宇文越手中书本翻过一页,话音冷淡:“朕用不用膳,与你有何干系?” “怎么没关系?”谢让眉梢微扬,“我毕竟顶替了你老师的身体,你现在无亲无故,我就得对你负责。” 他大概是古往今来头一位,将顶替别人身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的人。 宇文越握着书的手无意识收紧。 又在胡言乱语。 他当真以为,这么说上几次,他就会相信? 允他看书,让他练武,谢让当真觉得这点小恩小惠,就足以取得他的信任了? 宇文越垂眸不答,谢让继续道:“真不吃啊,我今天还特地让人做了你爱吃的梅花酥,再不去就凉了。” 宇文越猝然抬起头:“你——” 书中说过,宇文越生在冷宫,自幼在衣食上并不富足,对饮食也无太大偏好。能称得上特殊的,只有某年生辰时,他母妃托人带来材料,给他做的一道梅花酥,一碗长寿面。 宇文越注视着谢让,眸光一点一点沉下来。 这回,又要用这种事来讨好他的了吗? 连他的母妃也敢利用? ……谁给他的胆子。 谢让自然注意到了对方情绪变化,他原本想拍一拍宇文越肩膀的手僵在半空,正想收回来,就被少年一把攥住了。 滚烫的热意自对方掌心传来,烫得谢让瑟缩一下。 少年天子勾起唇角,看向谢让的视线却并无任何笑意:“看来,太傅的确是真心实意,想为了朕好。” 他手中轻巧施力,将人拽到身旁坐下。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隔得极近,宇文越对上那双有些仓皇的眼,含着笑意缓缓道:“不过,朕今日病情复发,身体不适,吃不下东西。” “……该怎么办呢,太傅?” 谢让颈后莫名一热,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第6章 太医的确说过,宇文越的信香过于浓烈,需要谢让时时在旁安抚。 他也说过,这信香失控会导致宇文越情绪波动,躁动不安。 宇文越今天态度极为反常,除了是因为在他身上闻到其他乾君的味道,受到了刺激之外,还极有可能是因为先前的标记失效。 所谓标记,其实就是乾君将自己的信香注入坤君体内,使得双方信香融合。这种融合后的味道,于双方皆有安抚作用,能够平复双方因繁衍本能而产生的周期性情动。 以咬破腺体形成的标记,时效是不长的。 何况谢让这身体根本不算被标记成功。 迟早要让这小崽子再咬一回,甚至许多回,谢让心中早有准备。但真当对方提出来时,他心中仍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胆怯。 不是怕疼,也不是怕受伤,而是一种仿佛本能一般、连他都说不清缘由的惧怕。 谢让垂下眼,一时没有回答。 宇文越眼底笑意冰冷。 他猜得没错,此人果然还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帝师。只会用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来骗取他的信任,轮到自己利益受损时,才会露出真面目。 他松了手,正要让人滚出去,却森*晚*整*理听谢让忽然道:“你来吧。” 宇文越:“……” 青年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安,但仍在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如果……真是因为标记没了,你再咬我一次就是……没关系。” 他说着,主动解开了领口的盘扣。 厚重的外袍顺着肩膀滑落,露出里面浅青的衣衫,与纤细修长的脖颈。 谢让今日没有穿官服,比起繁复厚重的官服,简单素雅的常服更能衬出他温润的气质。青年睫羽微颤,甚至用空闲的手将脑后发丝拢到一侧,缓缓转过身去。 “你咬吧……轻点就行。” 他微低下头,纤细白皙的脖颈一览无余。 那姿态犹如献祭一般,看得宇文越喉头干涩,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以为这样做……这样做,就能取得他的信任了? 宇文越心绪动荡,垂在身侧的手指却不自觉动了动,似乎想要伸出手去。 但在下一刻,他思绪骤然清醒,站起身来。 谢让回过头:“你……” 少年呼吸急促,冷声道:“滚出去。” 谢让:“可你……” “别让朕再说第二遍。”宇文越闭上眼,声音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滚!” 谢让抬眼望向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朝外走去。 暖阁内只剩下宇文越一人,他咬着牙,略微颤抖的手拿起桌上早已冷透的茶水,猛地灌了一大口。 急促的呼吸缓缓平复,宇文越回到榻上,视线向下看去。 量身剪裁的天子常服下摆宽大,衣料堆叠,仍能看出些许异样的轮廓。 . 余下几日,倒是风平浪静。 几天后,谢让挑选了几名内阁学士进宫,为小皇帝讲学。 至于为何要过几日,因为这几人都在不久前跟着礼部尚书去丞相府进言,被原主打了板子,告了病假。 虽说原主权倾朝野,掌控着绝对的话语权,可朝廷之上仍有派系。 以礼部尚书为首的这一派,大多是性情固执、迂腐清高的读书人,他们对原主不满,对皇权却是绝对拥护。于治国而言,这些人不一定有多大用处,但用来教小皇帝读书应当不成问题。 只是那几名学士不知谢让的目的,还当是帝师终于要对他们动手。其中好几个,出门前甚至连遗言都留好了。 以至于听谢让说明意图后,众人皆愣在了当场。 帝师这是……转性了? 谢让不打算多做解释。 他是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事,谢让只告诉了宇文越一人。此人是未来的掌权者,他需要以此来打消对方的顾虑,其他人则不必。 而且,以宇文越那性子,多半不会将这种事说出去。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谢让交代完,转身进了内室。 他今日是召众学士来御书房给小皇帝讲学,书房被一层珠帘隔绝内外两室,小皇帝在外间读书,谢让就在内室继续处理原主积压的事务。 谢让刚坐下,便察觉到了一道目光。 他隔着珠帘望去,对方若无其事转过头,低头翻动起书本。 谢让:“?” 这人谁啊。 谢让脑中关于原主的记忆并不清晰,朝堂内外官员上百号人,他大多都对不上号。那张脸他同样想不起来,不过,方才进御书房时,太监通传过来者的姓名。 此人好像叫……荀盛? 这个名字在谢让脑中一过,关于此人的信息顿时浮现出来。 原主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天子帝师,是因为他本身才华横溢,乃本朝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而荀盛,则是与他同一年的进士。 原主十九岁那年高中状元,荀盛居他之下,得了个榜眼。二人一同科举入仕,一同进入翰林院做了一年编修,当年……关系好像还不错? 谢让思索片刻,想起来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今日是第一次讲学,众学士很快将小皇帝的学识程度了解清楚,并将未来几个月的学习计划拟定好,呈给谢让过目。 按理,这些人经过层层选拔入内阁,才华智慧当是不错的。可教起人来,却尽是照本宣科,死记硬背。 要是背几个历史典故、名人名言就能治理好国家,天底下就没有昏庸的君王了。 谢让操心学生的老毛病爆发,对这教学计划相当不满意。 但他也没急着驳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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