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颜自然也无异议,对他很是感激。 此事,当时他作为右丞相,被老早看不惯他的左丞相云戈和地下一堆人弹劾了一个月有余,后头虽说没有这么积极,但弹劾他时往往要扯一扯旧账。 现在一想,温颜或许早摸熟了他下朝的时间和道路,甚至她的脾性,可能故意放出自己是温颜的消息,就等着他上钩。至于那猪圈,或许真是她做戏待了几日,又或许,根本被关进去的就是别的女子。 若是当初没可怜温颜便好了。 李寻,他的侍卫总领。自打他被温颜关起来,温颜隔三差五就将人提到他面前来杀,他那一党的人,已经被杀了个干净。 …… 郑翩思及至此,叹了口气。 随着三响清脆的瓷碰声,一锭银子落入碗里。 郑翩抬头,只见侍从回去后一顶小轿摇摇晃晃地起步,走了,那帘子刚放下,里面的人穿着大红的衣袍。 郑翩顿时脸红得能滴出血,他真的在乞讨! 天爷啊!就算是小时候家被抄了他也没乞讨过啊! 他就坐在那,也没有装惨也没有说什么,低头看着碗里哗哗的铜板白银往里流,抬头只见那些姑娘家一脸羞涩地扔了钱便转身走了,甚至还有男子朝他抛媚眼的。 果真如瘸子所料。 人人夸他这模样长得好看,所以这皮相到底什么样?他还没见过。 郑翩乞讨一句话没说,耳朵却是一直警醒着。 他在听,听现在温颜的朝堂上是个什么情况。 可那些人不是谈论去这家买衣裳就是去别家买糕点,要么就是明日去寺庙烧香,后日去哪哪散步。 搞得像他还活着的朝代一般太平,他还不信温颜把他消耗致死,把他这一脉的一干人尽数斩杀,推翻黎国立了新朝当了女帝后突然转了性子,还懂得体恤民生了,这是那个女人能干出来的事?不可能! 而只讨到俩铜板的瘸子又一瘸一拐地回来了,正好看得自己那平日的几个铜板晃着响的破碗如今盆钵盈满,碗外还有许多赶紧跑过来捧着,连瘸子都忘记装了。 “你……”瘸子你了半天,越发没底气道:“你莫不是哪家公子哥吧?” 瘸子怀疑这人流落在外,这些都是朋友路过,看着情谊帮扶才给的钱。 郑翩摇头,意思不是“不是”,而是“不知”。 先前东方讣提到他的尸体头颅,作为郑翩的他必然已经死了。他是姜瑶…… 是了,是那个血阵,而这个姜瑶流落青楼不堪折辱便一刀刺了命脉,他便借尸还魂,成了姜瑶,还误打误撞被赎了出来,虽说是他厚脸皮所致,但也是天时地利人和。 唯一可疑的有且只有那个血阵! 他既然继承了姜瑶的身体,关于姜瑶落入此等境地的缘由,总要知晓。
第6章 一死一生已两年 瘸子看他摇头,瞬间觉得如释重负,肩膀松散几分,转而又盯着碗中的银子目光灼灼,这么多钱,他也不敢拿…… 瘸子迟疑道:“不如,我四你六?” 郑翩还是将钱除了那锭银子外按原先的三七分了,那锭银子数额太大,也不好分,而且说不准是温颜的官员给他的,这就算死他也不要,他要找机会丢回去。 郑翩听了一下午只听到了一堆欢声笑语,连个纵马行街,街头恶霸也没有。于是只能问瘸子道:“你可知谢韫是谁?温颜的人么?” 郑翩本想着这一语说出,瘸子要左顾右盼然后低声喊着“不要直呼陛下名讳”了,结果瘸子眉毛一上一下,露出一个十分不解的表情,说道:“谢丞相怎么会是温颜的人?谢丞相还在追杀温颜呢。” 郑翩一愣,谢韫追杀温颜? 谢韫不是温颜的人? 不对!温颜不是女帝?!! 郑翩心头一跳,慌张问道:“那如今当政的是何人?” 瘸子眉眼展开,笑露一口黄牙道:“前黎国左丞,云戈便是当今圣上!你这都不知道啊?” 郑翩心里咯噔一声,云戈。 他曾是右相,云戈为左相,权势稍逊于他。那人从前在朝堂上没少与他争吵,好几次吵得坐在龙椅上的杨诚都只能无奈地捂着耳朵避难。众大臣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个整天弹劾他的人当了皇帝?郑翩点了点头,道:“不成想,温颜龙椅还没坐热就被踹下来了。” “啧啧,确实,谬女帝只当了半年,比起她那个弟弟实在是不经打,他弟还能耗温氏气数耗那好几年呢。” 谬女帝便是温颜,像是个追封来骂她的号。确实是云戈做得出来的事。 郑翩眼神微闪,温颜当政了一年?他才死啊,现在不是温颜才立凤国么? 郑翩突然扳过正在笑呵呵数钱的瘸子的肩膀,道:“容运三年是何时的事了?” “前年啊。如今是申贠二年,凤国都灭了快两年了。” “啊??!” 郑翩死时凤国初立,而如今已是另一国了,他头七之后直接到了两年后?而且温颜还又双叒叕跑掉了! 改朝换代之快,四朝更迭变换,郑翩亦只能谩嗟荣辱。 谢韫或许是后起之辈,既然是云戈的部下,那应当没什么可挑剔,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改朝换代却让温颜又跑了。云戈虽然古板,爱以规矩弹劾他,但许多政见与他重合,是个好官,如今也当是个好皇帝。 “惊讶什么?”瘸子忽道:“我可借地方给你了,明日我三你七,怎么样?” 瘸子一看就不怎么诓人钱,见着这么多钱很是无措,转眼这三七分便从“我七你三”倒置了个位,成了“我三你七”。 郑翩看着眼前装瘸的瘸子,有心要劝一劝,于是说道:“这些银子,想来足够作为你安身立命的本钱了。” “你拿了这些钱,收拾一下找个活做,自己挣钱总比跪在人前失了尊严,挨打挨骂乞讨的好。将来有个家,有个去处也不似这般饥一顿饱一顿,瘸子哥,姜瑶就此别过。”郑翩说着便将银子又提了一成给瘸子,拍了拍衣服起身。 瘸子看着他萧条脏污却又高风亮节的背影霎时觉得,他真的是个贵族的公子哥,如此之人怎会与他一起乞讨? 一朝落魄,心性仍坚。 瘸子心中由是称赞着,不禁肃然起敬,眼睛更是一直盯着郑翩走的方向。 郑翩进了衣店收拾了一下,转眼出来便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一身铜青色麻衣走了出来,头发也梳的干净利落,不似瘸子揉的那般,纵然瘸子先前盯着他看了一晚,见他出来也险些不识。 瘸子更赞风度。 君子当如斯,布衣裹丹心。 而下一刻,瘸子便收敛了眼中的赤诚与崇拜,险些惊掉了下巴。 而远远见着郑翩抬步往月牙楼去,瞬间知道他沦落到为何与他一同乞讨。 这人是……嫖客。 瘸子顿时觉得那气度非凡的样貌都是他眼瞎,心中看他不起,背过身傲娇着走了,却没有一瘸一拐。 …… 月牙楼。 门口的守卫看到郑翩回来,皆面色一凝。 先前这人把他们月牙楼可是搅翻了天,吴雯姐昨日送走了那两尊活佛后,今儿一早便跑去庙中拜了真佛,方才回来还在骂呢。 “不必紧张,在下打听些事,敢问先前我的身份有谁知?” 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充满疑虑,郑翩从容地拿出一锭碎银,他们才反应过来,指着楼上道:“只有雯姐知道。” “多谢。”郑翩谦逊地道。 守卫看着这先前要死要活,昨天不要脸不要皮,今天又装君子的人上二楼的背影,面面相觑,又嗤笑两声,然后无言地收回视线。 装什么?不都是楼里待过的。 郑翩转悠许久找不到雯姨,预备着随便找个女子问问,转角就遇到了翠儿。 翠儿被他拦住还没认出,以为是哪家穷书生没钱只能来打她一个丫鬟的主意,头也没抬地屈膝道:“奴婢要给姐姐们送茶,请公子让一让。” “翠儿,昨日我们刚见过。” 翠儿以为是哪家登徒子,竟敢叫她“翠儿”,抬头便想辩驳,又听到郑翩补了一句:“是我,姜瑶。” 翠儿瞪大了小眼睛,惊愕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有些事想找雯姨,你知道她在哪吗?” “雯姨?她在……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昨天差点害我又打碎了盘子!你知道我打碎盘子要罚钱的吗!”翠儿反应过来警惕道。 比起昨日拿着盘子颤颤巍巍的模样,今日气焰竟嚣张至此,话语也敢说了几分。想来真是事后发觉触及自身利益,气不打一处来,足足憋了一晚。 现下方才得以发泄。 郑翩赔笑道:“实在是对不住,若是盘子碎了我定然赔的,我想来这些日子雯姨对我不错,在外头得了些钱财,想当面谢她。” “不错?”翠儿疑惑道。 郑翩道:“是不错,若是没有雯姨,我只怕没命站在此处了。” 郑翩笑得真诚。 翠儿也相信了,觉得姜瑶先前都气绝了,起死回生还真是全靠咱月牙楼的人,道:“雯姨就在三楼的茶室,你去找吧。” 郑翩道了谢也给了翠儿一枚碎银,翠儿眼睛顿时亮了,捧着这粒分量不多的碎银揣哪里都怕丢了,放到衣带里又拿出来,最后还是捏在了手里。她从没得过外面公子的打赏,连带着看郑翩都觉得此人是好人了,全然忘了这人昨日怎么掐着她的命威胁。 三楼茶室果然听到了一串笑声,其中耳熟的便有雯姨的,郑翩抬起手,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那里头还是此起彼伏的娇笑声。 他本以为没听着,又敲了一回。 再一回。 …… 不知敲了多久,他手指都敲疼了,这门才猛然打开。 “谁啊!敲敲敲!催命啊!” 雯姨一开门见是这个瘟神,前些日子寻死不说,昨日跑出来闹事,还贴着东方讣那等凶神恶煞,险些给她吓死。好不容易送出去,都如愿被买了,还回来干什么?她可不敢收了。 吴雯没好气道:“你回来干什么?” “有些事想私下问问雯姨。”郑翩递出了银子,看到门内几个月牙楼旁的老鸨在玩叶子戏,还一张张的纸牌捏着呢,伸着脖子往这边瞧,一边催道:“小雯啊,好了没?” “快了快了!”雯姨回头道。 雯姨掂量掂量手中的银子,揣进荷包,看向郑翩道:“什么事,就在这问。问完赶紧走,你被东方公子买了我可不敢留你。” 郑翩腹诽:我求之不得赶紧离开呢。 心中虽如此说,但郑翩有求于人,面上还是十分恭敬,笑意盈盈地问道:“雯姨可知道我的身世?我自上次醒来,脑子有些不太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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