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实在太重量级。 刚从剧院下班的喻沐顾不上下班打卡,抓起熟人的手问:“李老师死了?” 大家都是一批来剧团实习的,叫李老师的也太多了,同学问:“什么李老师?” 喻沐:“李栖人。” 同学摇头:“不知道。” 她也很惊讶,“那不是孙捡恩的妈妈吗?” “那孙捡恩怎么样了?” 喻沐和孙捡恩是同龄人,从附小一路念上来的。 大学喻沐特地不和孙捡恩考一个学校,但隔壁学校也有合作,总是能遇见每天看着不高兴的孙捡恩。 她不认可孙捡恩的舞蹈,却无法违背良心说孙捡恩不漂亮。 喻沐:“我说呢,她怎么忽然退团了。” 同学:“退团?你说孙捡恩不在她剧团干了?” “我的天,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留下来指不定能进最好的……” 喻沐听不进去,她看着微信那四个字沉默半天,硬着头皮发了一句:你还好吗? 发完就后悔了,换成谁妈死了都不会好啊。 她撤回得很快,但孙捡恩看见了,回:还行,你还有事吗? 她们早就加过微信了,喻沐换手机都要备份聊天记录就是为了追溯孙捡恩的记录。 可惜这位气死人不偿命的老同学实在讨厌。 她引用自己的第一句,再次询问:真退了? [没有。] [老师不同意,给我放了两个月的假。] [让我回去交一支原创独舞。] 喻沐看了牙都咬碎了,她平生最恨孙捡恩什么都淡淡的模样。 这种淡人总给人打在棉花上的不爽感,偏偏孙捡恩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特别是专业方面。 老天给的天赋吊打一群从小矜矜业业学舞蹈,渴望成为高等学府舞蹈生的同学,这也就算了。 在大家为了择业头痛的时候,孙捡恩又不费吹灰之力进了全国最大最权威的剧团,不干了还给她保留位置! [就这样?] 喻沐打字都要冒火,又顾忌对方现在是个孤儿要忍着。 [那你不在剧团去哪里了?] [你不会像我们同期的那谁一样去做游乐园NPC忽然就恋爱闪婚了吧?] 打出这行字的时候喻沐浑身发抖。 孙捡恩的生母孙飘萍就是有了孩子暂退,没想到最后只留下孩子人走了。 这么多年过去,孙捡恩的生父还是不详。 她自己似乎并不在意,也无所谓自己是同学之间的谈资,孤高得像是冬夜凛凛的雪。 [不会。] 孙捡恩的床上铺满了孙飘萍的旧相册,里面还有不少李栖人的照片。 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孙飘萍甚至住在李栖人的家里过。 只是李栖人家里一夜破产,父亲跳楼,母亲重病,亲戚跑了,两个人只好一起北上靠补贴求学相依为命。 中间的隐情孙捡恩不知道。 她只注意到李栖人日记里写的:孙飘萍说她不后悔。 后面几个字用蓝色的圆珠笔划了无数道,纸张的背后也突出痕迹。 但孙捡恩依然认出了这是哪几个字。 那我算什么。 孙捡恩想不明白。 她看过无数生母的作品合集也没办法触碰到对方。 这一箱子的遗物里有很多李栖人的东西,硬盘、u盘和内存卡,还有刻录的光盘。 她得知李栖人死讯的时候还在剧院,养母没有想见她最后一面。 遗愿也是堂姐转达的,后事是办给亲朋好友看的,最后决定李栖人骨灰去留的还是孙捡恩。 堂姐也多给她转了钱,说这事给你料理了。 孙捡恩也想知道母亲的故乡是什么样的。 这个下着雨的南方小镇,实在比北方冷太多了。 她没有再回喻沐的微信,很快酒店的门铃响起,送餐机器人送了外卖。 孙捡恩再三确认,备注写着:这是我朋友开的店,应该适合你吃。 轻食沙拉。 似乎也有熟人加持,品种更多样。 微信里的石雕师傅没有给她发消息。 孙捡恩拍了照,问:是你叫的外卖吗? 卢椋已经回家吃饭了。 爷爷奶奶住在离厂子不远的老房子,就算卢椋已经置办了全套的厨房用品,老人家还是喜欢过原始的生活。 她在热奶奶给她炖的排骨汤。 铁钳把干了的豆角壳塞进炉灶肚子,火苗映照出卢椋打哈欠的脸。 家里的老猫也怕冷,喜欢在这个时候烤火。 卢椋回的是语音,孙捡恩终于没转文字了。 “是我给你点的。” “多少吃点吧,赶路一天可累了。” “要不是咱俩第一次见,或许你可以来我家喝排骨汤。” 她拍了开锅后里面沸腾的羹汤。 厨房和客厅连在一起,奶奶开着电视看节目,卢椋的语音还带着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这是孙捡恩从没感受过的氛围。 等她意识到自己回了什么的时候,那句话已经无法撤回了。 [第二次就可以了吗?] 卢椋在荜拨的柴火声里啧了一声,伸手薅了一把老猫烤得暖烘烘的毛毛,“二饼师傅,我好像遇见高手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第05章 第五块碑 卢椋回了孙捡恩一句明天就可以。 对方没有很快回复,卢椋端着饭进客厅和奶奶看电视去了。 戏曲频道变成固定的双枪老太婆DVD,奶奶问:“你是去见客户了还是干别的去了?” 卢椋本来就心虚,差点被排骨呛了,“那我能干什么去啊。” 老太太上了年纪也没什么事,顶多给厂房后面的空地种上菜苗。 天气转冷,白菜丰收。 卢椋每年最害怕这个季节固定的菜式,去年崔蔓来的时候还收了一蛇皮袋白菜走,友情支付了卢椋一块钱。 大概是下午打牌输了,又或者爷爷不和她跳舞闹掰了,卢椋挨老太太越挨越近,“李月秀小姐怎么不说话了?” 奶奶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懂人家的小孩快三十了都带着孩子,就卢椋特别。 当初让她把厂卖了她说接下来。 虽然卢椋从小到大就没有光彩照人过,但这么灰头土脸一辈子的也不是个事。 老太太的麻花辫黑中带白,摇头像是给了卢椋一巴掌,“你最好干点别的去了,别让我操心。” 卢椋:“没别的啊,崔蔓介绍的一个客户,忽然来了,我安顿安顿。” 她扒拉饭碗,又招呼路过的老猫。 可惜二饼老猫不搭理她,亲奶奶也觉得她寒碜,“崔蔓?是那拉二胡的姑娘?” 卢椋:“是啊。” 奶奶:“她也喜欢女的?你们是有什么组织吗?” 卢椋还好咽了一口饭下去,“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反正她忙着呢。” 奶奶又问:“她介绍的客户男的女的?是介绍客户还是介绍对象啊。” 这话老太太之前也说过,偏偏这次卢椋心虚。 好在电视剧声音激烈,自家老太痴迷双枪风采,并没有发现她瞬间的心虚,“客户啊,我们不至于无聊到给对方介绍对象添堵。” “崔蔓一天天够忙的了。” “她是忙,上回我去奔丧还瞧见她坐边上拉二胡呢,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坐那个位置的。” 老太太目不转睛还不忘接茬,“好家伙,居然年纪轻轻就成了老师傅。” 卢椋差点笑出声,“可不呢,也算半个同行。” 她嬉皮笑脸还东倒西歪,奶奶更嫌弃了,“去厨房吃去,别在我这喷饭,回头又把蟑螂招来了。” 卢椋:“这玩意需要招吗?” 她往后屋看,“爷爷呢,外头溜达呢还是溜回来了?” 奶奶:“看他那破图纸呢,还能干什么。” 卢椋没过问两口子是不是又吵架,问:“明儿我带个人回来吃饭行吗?” “菜我让人送过来,您爱喝的酒我也准备好。” 她平时有吃就吃,没吃就自己外边吃,难得提出这样的要求,老人家电视也不看了,“什么人啊?” “你真有女朋友了?” “多大岁数?在哪工作?家里几口人啊,是我们本……” “不是。” 卢椋端着碗跑了,“客户,富婆,给了我好多钱,蹭顿饭没问题吧。” “不许银耳炒白菜啊。” 她很快跨过门槛没影了,这时候里屋门打开,戴着老花镜的老头问:“小椋有女朋友了?” 老太太:“说是客户。” 她看不太像标准的客户,还是拉二胡那姑娘介绍的,估计岁数没差。 卢椋吃完饭收拾了厨房,又回了趟厂房把离开前的一点收尾干了。 等折腾回到自己的住处将近十点。 车刚停到车位,正好租客回来,喊了声房东,“我那热水器坏了,我是找人来修还是您给修啊。” 下过雨的城郊一栋楼地上湿漉漉的。 卢椋穿着黑色的外套,在路灯下结合身高宛如一块深色的大理石。 这栋楼是卢椋妈妈留给她的,一共四层。 一层卢椋自己住,楼上二层常年出租,现在只剩下顶层没有租出去。 和她说话的是租在二层的女孩,在附近一家建筑公司上班。 “我先看看吧。” 卢椋下车后和她一起往楼道走,她手指勾着钥匙,笑着说:“修不好那还是找专业的师傅。” 等她修完热水器,手机上孙捡恩的消息已经是一个小时前发送的了。 就一个好。 后面的来自二胡仙人:听说那小妹妹已经到了?我先申明我真不知道她谁啊。 崔蔓也不是撇清,纯粹感觉客户效率给卢椋造成了负担,又连发几条语音解释。 卢椋洗完澡后懒得和她一字一句,干脆打电话问,“你和介绍她给你的人熟吗?她性格……” 崔蔓:“不熟,只知道是学跳舞的。” “你也知道我们这行偶尔演出总会遇见几个学院派。” 卢椋在泛黄暖灯下喝着热水看着院子外又下起的雨,“她说的和在微信上提的不一样。” “要做合墓,你知道合墓是什么意思。” 这是卢椋一天最放松的时候。 深秋的室内小电炉,没有任何粉尘的环境,衣服也干干净净的。 但她露出的手并不无瑕,伤痕都成了皮肤的一部分,像是一种特殊的肌理。 崔蔓是搞民俗音乐的,又在扬草有自己的仪仗乐队,多少懂这些。 “不是夫妻吗?” “等会,她多大岁数啊,不应该是个年轻人吗?做合墓的都是……” 卢椋:“二十岁,舞蹈学院的学生,大学还没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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