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感兴趣的是你的阅读目的。”南旗避而不答。 听闻南旗的回答郁树眼神从密密麻麻的书脊上挪开,低头看着地面思虑良久才徐徐开口。 “于我来讲,阅读更像是一味药剂,病态的求知欲,其实与贪食症、酗酒、赌钱无异,万事万物,过犹不及,心瘾难医……因此我的阅读目的向来都是为了——自医。”郁树因为用力思考而微微歪着头,右手似握着半截粉笔般不自觉停在半空。 “对,自医,原来如此。”那人似发现浩瀚宇宙中什么重大秘密般长久静止在那里。 彼时话题的走向全然已超出了南旗预料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1】引用自《挪威的森林》——村上春树。
第 4 章 旧识 那人花费了一个半小时间将整体书目大致浏览了一遍,而后成功筛选出数量极小的一部分书籍。 “那个……请问……郁树同学,桌子上这几本……是你准备带走的书籍吗?”南旗打量着桌面上那摞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本问道。 “是的。”郁树用指腹向上顶了下卡在鼻梁上的黑色镜框。 “仅此而已?”虽然早已对郁树口中所讲的“很小一部分”作出心理准备,但南旗仍对十三本这个数量感到诧异,毕竟钟叔叔留下的藏书有十三万本之多,而郁树打算带走的仅仅是钟叔叔藏书的万分之一。 “嗯。”郁树一边将书本小心翼翼地放入收纳箱一边轻声答道。 “你既是钟叔叔的忘年交想来也是个爱书之人,余下这十几万本书籍难道你不会觉得可惜?我知道你这个年纪不可能有能力安置这么数量庞大的书籍,但是哪怕再多挑一些也好,书这东西体积精巧,又不占空间,床下衣柜哪里塞不得,可万万不要辜负钟叔叔一番心意。”南旗放下手中的报纸对着郁树苦口婆心地劝慰了一番。 “您知道这世上总共有多少本书籍吗?”对于南旗给出的劝慰郁树并没有直接做出回应。 “不知道。”南旗闻言微微愣了一下。 “据统计截止二零一零年八月,世界上总共有一亿两千九百八十六万四千八百八十本书籍,目前总数量已超过十三亿本,钟叔叔拥有全世界总书目的万分之一,而我此刻挑选的数目恰好也占钟叔叔所拥有全部书目的万分之一,当我意识到这个悬殊的比例,当然会觉得十分可惜,心如刀割般可惜,可是我的宿舍已经没有一点点多余的空间,我真的只能带走这么多。”郁树抿着嘴唇沉思几秒后认真地作答。 “这倒也是个难题。”南旗当然不相信学生宿舍会拥挤到只能容下十三本书的地步,亦未曾在那人脸上感受到半点心如刀割的流露,可既然眼前的人话已至此,南旗再多说亦是无用。 那人回身从衣架上取下厚重的黑色派克大衣三两下穿好,双手端着恰好被十三本书装满的书籍整理箱意欲告别。 “不如留下一同去致远饭庄吃个晚饭吧,我猜你应该还没有吃饭吧?”南旗遵循钟叔叔的待客之道亲切地向郁树发出邀约。 “其实我……不大喜欢在那种地方吃饭。”郁树目光四处游移着迟疑了一下,开口讲出拒绝的话似乎对那人异常艰难。 “也好。”南旗对于得到这样生硬的回答倒也没感到意外。 “钟叔叔在遗嘱里嘱咐我照顾你日后的生活,你以后有什么其他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和我开口,记住了吗?”南旗仍在为完成钟叔叔的遗愿尽最后的努力。 郁树听完南旗的嘱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大概遇到什么事情才可以找您呢?”隔了一会儿那人主动开口问南旗。 “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我会竭我所能为你提供必要的帮助。”南旗十分确信地强调。 “好的,明白了,那就先不打扰您,我先告辞。”郁树弓着腰把装有书籍的长方整理箱塞入黑色双肩书包,双手握着卡在肩膀处的帆布书包带微微欠身道别,似乎十分着急离开的样子。 “你打算怎么回学校?”南旗急匆匆披上大衣跟随脾气古怪的客人出门。 “七路公交,大概三站地。”郁树望着马路对面覆盖着一层薄雪的公交站牌回答。 “难不成你在陆城大学就读?”南旗未曾料想两人之间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 “学生证上写着陆城大学这几个字呢,您刚刚没看到吗?”郁树满脸困惑地盯着南旗打满问号的脸,目光却依旧未落入南旗眼眸。 “兴许是当时看到你的年龄太过震惊,没顾得上关注你是来自哪所学校。”南旗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粲然一笑。 “正好我一个人在家憋闷的慌想出去散散步,不如我们一起走一段路吧。”南旗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中热情地向对方主动出击,试图透过这个机会对钟叔叔这名忘年老友增加一些更直观的了解。 郁树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 两个人顶着细微的小雪一起漫步在景阳路边侧的人行路,郁树的脚步一路始终稍微落后南旗一点点,那个人走路的样子着实有一点奇怪,左脚一百三十五度严重外撇,右脚外撇仅十五度趋于正常,双臂摆动幅度不大,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都异于常人。 不知为何南旗对于这样一种别扭而怪异的步态竟隐隐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又无法真切地探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究竟是出自于记忆深处的哪个片段。 胃不合时宜地喊着口号举旗抗议,南旗对突如其来的饿意感到有些诧异,毕竟中午已经吃过了一餐,而身体早就习惯了一日一餐的饮食规律。 “糟糕,我饿了。”南旗用手捂住正在闹腾的胃部。 “不如等下去我们食堂吃饭吧。”郁树低头思虑几秒后默默在一旁给出建议。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南旗自大学毕业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学校食堂里的食物,听郁树这么一提及内心忽然异常怀念起那种身处校园之中的感觉。 那个走路极其没有平衡感的家伙一路把南旗领到位于陆城大学北侧的第三食堂,大概是因为饭时已过,食堂内用餐的师生只有寥寥几人,郁树从衬衫口袋里掏出饭卡十分自然地递给南旗,南旗大大方方地接过去选定几种相对可口的食物。 那家伙选了一张靠近食堂最右侧角落里面的餐桌,害得南旗踩着高跟鞋端着晚餐绕了大半个食堂才得以落座。 “记得当年备战高考的时候真是没日没夜拼死拼活的复习,可最终还是以三分之差错失了陆城大学,至今每每回想起这件事,我的内心都会被一种极其错综复杂的感觉所往复缠绕。”南旗呆呆望着餐盘中的食物幽幽感叹起当年憾事。 郁树眸子闪动了一下并没有接话。 “那种极其错综复杂的感觉该如何去形容呢?明明已经尽了百分之百的努力开弓瞄准,但箭脱弦后总是偏离靶心,明明已经卯足身体全部的力量重拳出击,可自以为坚实的拳头缺却总是软绵绵落下,不曾撼动对手半分,满心不甘,却有心无力……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南旗一边缓缓道出藏在内心深处许久的哀怨一边细细回味那种苦涩而无助的滋味。 郁树双手搭在膝头安静地坐在餐桌对面听南旗喃喃地执着于旧事,宁静如水的眼眸中并未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 那一餐郁树从头至尾只喝了几口食堂免费赠送的例汤,一副食欲欠佳的样子。 两个人用餐完毕准备离开餐桌时南旗因起身过猛导致两眼一黑一头向后栽过去,郁树见状立即下意识地伸出双手镇定地抵住眼前这副羸弱的身子骨。 南旗借着郁树的力气一只手拄着脚旁橘黄色的塑料椅背缓缓站直,眼皮底下那排年久失修的连体餐桌随着南旗手上的动作默契地向外做出短暂倾斜。 “我得立马找个地方休息一小会,你宿舍方便吗?”南旗只觉得头脑瞬间一片空白,脚下轻飘飘软绵绵,似腾空踩着一朵云彩。 郁树似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表示对此举并无异议,随即便沿着学校的青石板小路慢悠悠地护送面色苍白如纸的南旗回到寝室。 郁树的寝室在5楼左数第三个房间,那是一个相对简陋的单人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应付一个人的正常生活基本没有太大问题。 唯一令南旗感到有些喘不过气的是宿舍内书籍摆放过密,只留得一行窄窄的小道可以通行,南旗抬眼一望只见郁树衣柜上、床铺上处处皆有书籍摆放的痕迹,已然没有更多一点点空间。 写字桌上凌乱地堆积着很多看到中途的书籍,每一本书内均夹有一根细长的自制书签,这意味着眼前这位同学平日里应是有在充分利用一切碎片时间,随时随地保持着良好的阅读习惯。 照此看来,郁树舍弃钟叔叔所赠送的大部分书籍也是确有难处,一想到这里南旗心里不免熨帖了许多。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之前我们互通邮件的时候,为什么不如实告诉我你是一个女孩子呢?”南旗倚着床头闭眼歇息了片刻,头晕不知不觉减轻了些许。 “小时候你不是常讲我是个十分无趣的人吗?我以为这次的书信互动方式会令你感觉很生动有趣。”郁树一边翻动手中看了一半书籍一边故作淡然地提及旧事。 “小时候?我们小的时候认识吗?”南旗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认识过一个人名叫郁树。 “或许你不记得了吧。”郁树言语流露出难掩的失落。 南旗很想问郁树过去两人之间究竟是怎么样相识过,可又不忍再继续刺伤那个忽然间变得郁郁寡欢的怪人。
第 5 章 怪胎 回到家中南旗开始翻阅自己曾经的通讯录、邮件,无论哪里都找不到郁树这一名字的蛛丝马迹,南旗记忆中亦从未出现这样一副面孔。 郁树既是钟叔叔拜托南旗照顾的人,那极有可能是钟叔叔某位挚友亲朋家的后辈,又或许小的时候两人曾在一起玩耍也未曾可知,可过去生活中那样的场景委实太多了,南旗不可能每一次都记得。 那之后南旗仍旧继续每日一餐的休假时光,每晚熬到后半夜精进与工作相关的知识,隔日睡到日晒三竿时才醒来,生活简单而充实,只是搬家过后居住空间忽然增大了许多,南旗每日清晨睁开眼心里总是空落落,似乎身心还未适应全新的生活环境。 周五傍晚母亲陈白羽打电话过问钟叔叔的遗物移交得如何,南旗这才想起原来上次与郁树匆匆一别后竟然连个电话也没留,于是披着浴袍打开笔记本电脑认认真真地给郁树发去一封邮件。 郁树同学: 万分抱歉上次见面时未能认出你究竟是我的哪位旧相识,望原谅,莫介怀。 上周同去陆城大学时亲眼目睹你宿舍现状,安置庞大数目的书籍确有困难,既然你与钟叔叔都是爱书之人,想必做出割舍的决定也是相当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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