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一般丫头伙计不会进,进去也不担心,这个地方总是很容易藏住一个人。 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江知缇捧起她的脸,左看右瞧,随后去厨房,端来一瓢熟水,怀里揣上几块窝头。 先扶起人喝水,好歹没有完全昏死,还是能做出吞咽动作的。江知缇给她喂足水后,她也就悠悠转醒。 醒来后的她抓着江知缇拿来的冷窝头狼吞虎咽,噎着就用水送下去,来来回回几下,她才停下来。 但停下了方才的动作,她也不会消停,不到一会儿,她便要夺门而出。 江知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不让她走。 “小哑巴,你放开我,我娘亲还在!” 她急了,这儿四下环望也不见她娘亲,定是还在那个满是灰尘的屋子里。 江知缇摇摇头,仍旧不放她走。 她急切得很,这会直接甩开江知缇的手,撒丫子便往门口跑,被江知缇突然从后面扑上来,整个人往前一摔! 像是被什么恶犬牢牢压制了一般,不论她如何挣扎,也难以将江知缇从身上掀开。 江知缇不给她应对的机会,翻过她,一手压制她,另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一时有些惊恐,但惊恐之余对上了江知缇清明的双眸,一时愣怔了。 待到她冷静下来,没有什么动作了,江知缇才松开她,从她身上起来。 “小哑巴……你不傻了?”她吞了吞唾沫。 江知缇点点头。 “你怎么……好了?”她不敢置信。 任谁也会觉得诧异,一个痴傻了那么久的哑巴,突然有一日恢复神智。 江知缇摇摇头。 “你好了……可真好。”她冷静下来后便爬到柴捆边,将自己蜷缩起来。 “有人抓我们,说我们害死了人。”她抱紧了自己,道。 “我们才上岸,他们手里都拿着刀,提着弓箭,便出现了。说我们害死了人,是杀人犯,要抓拿我们。”她眨了眨有些湿润的双眼。 “他们追了我们好久好远,我们都迷路了,我好饿,娘亲也好饿,我们就被抓住了。”她说到这儿嗓音有些变调。 江知缇看着她。 “他们口口声声说我们害死了人,可是我和娘亲没有害人。”她掉下眼泪。 江知缇:“……” 良久,江知缇对着她,与她打手势。 她看了好一会,才勉强理解江知缇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都会没事的……起码过了今晚?” 江知缇点点头。 “可是我娘亲——”她觉得自己一刻都不能等,怕自己娘亲会熬不住就这样去了。 江知缇摇摇头。 她看着江知缇坚决的双眸,渐渐泄气。 江知缇不再看她了,弯腰拾起地上的水瓢后转身离开柴房,把门关住。 江知缇看了一会屋檐上有些消融的雪,随即再次回厨房去。 一瓢水,几块窝头,江知缇端着捧着,紧赶慢赶又折返去那个屋子。 一来一回的,饶是体力尚可的她也有些不支,毕竟瘸一条腿,吃力得很。 但莲璃也无大碍,她比小姑娘要冷静,惊诧与江知缇恢复神智的同时也乖乖地待在屋子里不贸然出去。 今晚,最多今晚。 江知缇从屋子出来后,掏出怀里的木壳瞧了瞧。 总会有人被反噬的,毕竟他们供奉的,到底不是好说话的神灵鬼魂。 …… 周赵氏的汤药照常被江知缇端出厨房送去,又被丫头中途接手,端到周赵氏面前。 周赵氏仍旧是狼吞虎咽般将一碗汤药饮完殆尽,她最近肝火旺,易怒,易燥,手下人稍有不留神,便会被她直接拽过来打——说来奇怪,往日里力气也没有多大的周赵氏,在怒燥时力气大得出奇,汉子都撼不动她分毫。 鉴于近日周赵氏胃口也变大,吃的饭菜不少,人胖了些,下人们便私底下笑她是母彘。 而今日,有人在周赵氏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什么,周赵氏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登时凝起。 “所见当真?”她皱起眉,露出与往常全然不一般的沉着与狠厉。 那人点头,低声说:“当真。” 周赵氏眸底阴暗,良久后,她突然疯魔了般笑起来,笑声叫人不寒而栗。 …… 夜深。 义庄内还停着周长锦的尸体,寂静里,棺材中突地传来阵阵异响。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像是有什么虫子在蛀空木头,延绵不绝,吓了昏昏欲睡的守灵人一跳。 这是新的棺材,怎可能会如此快被虫子蛀食?更何况,这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红木棺材,里里外外都涂了厚厚一层防蛀的桐油。 棺材里的声音愈来愈响,守灵人的狐疑也越发沉重。 于是他便点亮了所有的灯,唤来三两帮手,将棺材盖推开,准备一探究竟。 “狗!哪来的狗!” “这怎么钻进来的!” “快赶出去!” 一推开棺材盖便见偌大的棺材里,不仅躺着周长锦的尸体,还多了一条坐在周长锦尸体上,垂头啃食周长锦尸体的野狗,把几人吓得够呛。 周长锦的尸体已经被啃得不成模样,只有头部能认出,尸身已经左缺右空。 几个人一起试图将棺材里的野狗赶出去,却不料野狗一记回眸,让他们腿脚发软,生生瘫倒。 野狗露出满是污垢的尖牙,似笑非笑,一双狗眼外黑内白,将那几人吓得连连哭叫求饶。 …… 茶楼那边也有些不寻常。 周赵氏一反常态,半夜也叫嚣着要厨房熬汤药,然汤药当天已经熬尽,如若要下一副,得等第二天送来。 周赵氏闹了好一会才消停——但也不会消停太久。 于是江知缇在外面,透过厨房门缝,往里面看见穿着亵衣亵裤的周赵氏,像是野犬一般蹲坐下来,双手大把大把地抓着熬剩的药渣往嘴里塞,胡乱地嚼。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这种嚼食的声响,在雪夜里尤为清晰可闻。 江知缇僵硬地勾起唇角。 所以说,供奉的东西如若不是神灵鬼魂,便不要乱供奉。 以为自己给的三瓜两枣便能够满足了吗?不会的,某些东西,饿太久了,早就不知何为“满足”。 第008章 雨夜飘摇,凶险追杀 寒冷的冬夜竟刮起雨,天际轰鸣,云黑无月,位居镇子偏僻边缘的义庄,突地被一记寒雷径直劈中。 隐隐间有火光摇曳,舔舐上昏黑的天边。 有人从义庄内跑出来,跌散了头发,衣衫不整,一路痴傻癫狂地笑,一路往镇上的方向跑。 “来了,都来了,都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全都来了!” 痴笑嗔语在雷雨夜里尤为渗人,寒雷滚滚,再次划破天际。 而茶楼里,周赵氏陷入癫狂之中。 “谁!谁在叫!谁在叫!” 她蓬头垢面,抱着头在茶楼里尖叫,到处跑,到处撞自己的头。 可没有人听见她发狂的声音,茶楼里,拉不住她的丫头伙计只能看见她这副无声惊恐的模样,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外面寒雷轰轰,她同样听不见身边丫头伙计的声音,只听见耳边有什么物什在尖叫。 她只能跌撞着,跑来跑去,最后跑到外面去,猛然间她想起什么,便作出一副跪拜姿态,开始祈求神灵鬼魂的庇佑。 可惜,迟了。异信徒不会得到神灵鬼魂的庇佑。 而茶楼另一面,江知缇冒着冷雨,推开了木门,拉出莲璃。 趁现在周赵氏发狂,下人们措手不及,茶楼一片混乱时逃跑最好不过。江知缇跑不起来,便尽可能地推莲璃往某个方向去,让莲璃带着小姑娘赶忙离开这里。 可是没能跑多远,她们便被几个高大的伙计挡住了去路。 衣着打扮看上去不是茶楼伙计,莲璃二人只能是往回跑。 江知缇咬了咬牙,野狗她无法控制,虽然野狗在一定程度上带领了她但并不是听命于她的。 她只能尽力带着莲璃躲身,转身之际,余光里瞥见一抹寒光—— 是刀! 那把刀不是冲着莲璃母女来的,竟然是冲着江知缇来的。 江知缇本能往后,瘸腿的她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猛然往一边躲闪,险险躲过。 但手臂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划破,鲜血霎时直流。 疼痛爬上来,江知缇后知后觉地惊恐。 这些人,为什么冲着她来?还要取她性命? 然而没有再多时间让她思索,那些人抽刀纷纷朝她而来,招招狠厉直冲命门。 “小哑巴!” 莲璃见她受伤,吓得急忙叫她。 江知缇张了张口,做出一个“跑”字口型后迎面而来又是一刀! 她本能地伸出手去抓,刀刃划破血肉,鲜血汩汩直流。 全是冲着她来的,不杀了她决不罢休。 她咬牙,用另一只手去抵挡,好不容易逃脱,一路跌跌撞撞,千钧一发之际,是莲璃一伸手,将她拽入到茶楼里去。 仿佛有预谋般,那些穷追不舍的杀手见她们跑进茶楼后便停下来。 茶楼里的丫头伙计没有留意突然闯入的江知缇三人,而周赵氏一眼便看见了莲璃,登时无声尖叫着冲莲璃而去! 莲璃只来得及将小姑娘塞给江知缇,便听见了周赵氏的尖叫声—— 其他的人没听见周赵氏的声音,可是她听见了周赵氏的声音。 “贱人!贱人!是你!你快害死我了!”周赵氏张着嘴,血盆大口般嘶吼。 莲璃惊恐万分,躲避不及被周赵氏抓住,掐住了脖颈抵在地面上,撞倒了一边点燃的灯火。 灯火倒下,灯油流淌,火苗顺着灯油一路急燃,不待人喘息便燎上从梁上挂下来的幕布,登时熊熊一片。 有人大喊走水了,可周赵氏掐住莲璃的脖颈,提起来又四处撞,目眦欲裂的模样骇人非常。 莲璃渐渐喘息不上,眼看着就要死在周赵氏手下,江知缇提起了一张凳子,朝着周赵氏的后脑勺狠狠砸下! 被猝不及防砸一下的周赵氏脱手松开了莲璃,莲璃倒地咳嗽不止,爬着去将躲在另一边桌子下不断哭泣的小姑娘紧紧抱入怀里,瑟瑟发抖。 周赵氏后脑勺登时洇开一片鲜红,晕死过去,而那些喊着走水要往外跑的丫头伙计,都跑不出去。 茶楼的门窗,全被关住了。 而他们撕心裂肺的叫喊仿佛也被人锁入茶楼里,没能往外飘出半分,也没能惊动刚好经过的打更人。 打更人只是在茶楼外停了停,现在雨有些停,他看着茶楼紧闭且窥不见内里,貌似一片漆黑的门窗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怎么听见有人说话呢……” 而茶楼里的人能透过门窗的纸见到打更人,绝望地拍打门窗,看着打更人若无其事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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