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冰王子阿权,卷毛的师哥,听闻他们一圈都是死党,生日局,没道理不请西姐。 而小麦很无语,她骂了卷毛一声:“都話咗嚟m咯——(都说了来姨妈啊——)”这种局再怎么躲都逃不过喝酒,她干脆直接推了。 卷毛和金链尴尬得差点要躲到桌底,偷感很重,四周张望:“啋!細聲啲啦!(喂!小点声啊!)” 小麦:“咩啊,拒絕月經羞恥啊。(怎么了,拒绝月经羞耻啊。)” 陈匠北拎了拎嘴角。 很快,小麦不知道从哪里变来两张卡片,径直甩到对面去:“報我個名,斬多只肶你。(报我的名字,再送你一只腿。)” 这人随手掏出了英华烧腊的名片,那十有八九是真的英华叉烧公主,他们知道,这不是鸡腿鸭腿鹅腿的问题。 卷毛笑说:“加多塊叉燒?(再送一块叉烧?)” “肆憚,鏗得落你就食。(随你便,只要你——吃得下。)”小麦一顿,又轻挑眉:“走得未?(可以走了吗?)” 两人起身,朝陈匠北挥手,稍微躬身道别:“咁我哋走啦,靓女姐姐。(我们先走了,靓女姐姐。)” 陈匠北才抬头,那只猜拳的手又抬,随意摆了摆,望过去,轻笑慵懒道:“Bye.” 卷毛朝里喊了声:“找數!(买单。)” 老板从里面出来,是站在陈匠北那一侧,看一眼桌子对卷毛说:“酒定係成圍台?(是酒还是全部?)” 手边已经有一张卡,食指和中指夹着递过来,陈匠北。 老板看卷毛:“則係點?(这算什么?)” 卷毛:“我請,講到明我請架嘛,幾錢?(我请,说好我请的,一共多少钱?)” 旁边小麦悠哉悠哉左看看右看看,她觉得这俩人要是在这里推来推去打太极争买单也怪有意思的。 但陈匠北丝毫不屑推拉,她捏住信用卡的手放下来,没多久,重新在桌子底下放到老板手里,还夹着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整齐四折好的一张一百港币,是小费。 老板意会,于是没有再理卷毛,收了卡往里面去。 卷毛尴尬了下,问道:“則係點?(那算什么?)” 陈匠北收回手撑在桌面上托腮,抬眼:“走啦。(可以走了。)” 嗓音磁性眼睛迷离,她逐客令都讲得摄人心魄,说的是请离开,但总像是在拉着在扯着,勾得人神魂颠倒。 小麦盯着她的侧颜,似乎心神在一瞬间被没收。 金链拍了拍卷毛的肩膀,西姐在这儿,而且这位姐姐也不像是他俩能hold住的,省得自找没趣,他们喝了顿免费的酒,领了个免费的人情,太着数,识趣走人好过。 陈匠北目送他们拐弯消失,忽地一偏头,便抓住那人滚烫的视线。 “咁你咧?(那么你呢?)”她盯着对方的眼睛,低声问道。 小麦一时动不了,她才是喝醉了。 而陈匠北询问这个目测黑社会地头蛇。 “食飯啊?(想吃饭——)”她停一停,眼眸微动竟飘忽着落到小麦半启的唇上,再问:“定係其他?(还是别的其他?)” 两秒,小麦展颜,她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用流利的普通话对陈匠北说:“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的粤语——不是特别标准。” 其实是有口音的,香港人都听得出来,也怪不得陈匠北开口第一句卷毛接着就问她是不是来香港旅游。 陈匠北:“是吗?”国语。 小麦:“送你回家。”语气半问半答。 陈匠北:“你有车啊?” 小麦:“嗯。” ——好的,黑社会。 香港地,买车很容易,但是养车成本奇高无比,一般人有钱买也没钱开。但眼前这个女孩很年轻,比自己要年轻很多,大概二十不过半,她就既有车又有脸,不知道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了。 小麦:“怎么称呼?” 很生硬,问一下交不交底。 陈匠北想都没想:“林梓晴。” 这时候老板走出来还是陈匠北身侧,手上一台POS机,打单出来递过去。 “喂簽翻個名先。(先签个名。)”她指挥到。 陈匠北笑了,还是从容接过来,她知道有人在看,但丝毫不避,一点点心虚都没有,大方得好像从来没骗过人。 小麦在看到“陳”字落完笔之后就转过头,冷笑,心照不宣地没再看。 3.屋企担遮生唔高 陈匠北将小票和卡都收回另一侧椅子放着的真皮托特包里,老板再度离开。 这里是大排档靠街的一张折叠桌,入夜、深夜。 小麦手上拿包,要站起来了,她的声音不咸不淡,没有很开心,但也没有恼怒,她说:“那你慢慢,打车或者走路,我走先。” 那确实是,来做好人是Girl help girls,想送她回家的确是陈小姐很漂亮很有吸引力,那她遇上个如花,就没这种好兴致将佛送得那么西。 而陈匠北缓慢开口:“我叫陈匠北,你呢?你叫什么?” 欲拒还迎一番,小麦将包放下。 陈匠北再问一遍:“怎么称呼?” 小麦坐好同她对视:“讲粤语可以吗?” 陈匠北眯了眯眼,没懂,却还是用粤语答道:“講。(说吧。)” 小麦:“我叫麥咚西。”(*粤语“麦”和“卖”不同音。) 然后她看见陈匠北眉眼舒展,想笑,又想不太明显地笑,就忍住,点头,嘴角想收又放。但好有风韵,迷人得很。 麦咚西也笑了,意思是陈小姐随意,她说:“我媽大肚嗰陣,係西邊街行街,突然臨盆,跟住好多人幫手求其搵咗間舖入去就生,後尾佢話係西邊街咚一聲就生咗我出嚟,所以我叫麥咚西。(我妈怀孕那会儿在西边街逛街,突然临盆,那时候很多人帮忙带着她随便找了家店就生了,后来她说在西边街咚一声把我生了出来,所以我叫麦咚西。)” 她跟无数个人解释过,这已经是她的自我介绍了。 主要她爸妈那会儿国语都一般,他们没想到那一层,更没想过麦咚西会去大陆上大学,然后这名字每一个大陆人听见都会愣了一下。 麦咚西:“叫我小麦,OK?” 她点一点“林梓晴小姐。” 陈匠北坦诚一点:“頭先以為你係撈偏嘅。(刚才以为你涉黑。)” 麦咚西:“有咁似大家姐?(我有那么像大姐大?)” 陈匠北:“有車有卡片,或者係富二代咯。(有车有名片,也说不定是富二代。)”反话,阴阳怪气。 麦咚西懂了,她翻包,卡片也给她送一张:“吶。” “英華燒臘” 陈匠北看这四个字,问的第一个问题:“英?” 简洁明了的问句,麦咚西知道她在问什么。 “鲜花的意思。”麦咚西认真地说:“花团锦簇的中华。” 陈匠北点头,不再问干脆收了卡片。 麦咚西继续:“架車係屋企嘅,我哋全家人輪住用哩一部車。本身今日要去權哥嗰局,所以我開車去充大頭,結果半路嚟m,我推咗佢嚟哩度食沙爹牛肉,順便維護香港治安,我就係咁熱心腸,不過真係想車你翻去係因為你實在靚得滯。(车是家里的车。我们全家人轮流用这辆车。原本我今天要去权哥的局,所以开车去充脸面,结果半路来姨妈了,我推了他来这里吃沙爹牛肉,顺便维护香港治安,我就是这么热心肠,不过想送你回去的原因确实是你长得太靓。)” 又一张卡直接放在陈匠北手心。 麦咚西:“吶我嘅身分證,陳小姐。(这是我的身份证,陈小姐。)” 陈匠北就扫一眼,又还回去,身份证在中间,两人再望。 她开口:“港岛东,顺路吗?” 不顺路,她们港岛一东一西。 麦咚西收回证件,甩一甩头示意:“走。” 桌边有一把伞,黑色的直柄伞,随处可见的款式,早上都是晴天,中午忽然一场雨,那大概是陈匠北在便利店买来应急的。 麦咚西趁陈匠北提包,先动手提着伞柄走。 车在路边,黑色的丰田轿车,麦咚西先开后座的门,将自己的手提包和别人的直柄伞都放到里面,再到前座开车,陈匠北已经坐好。 地方也就这么个地方,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路程不长,麦咚西看着路随便挑了个话题。 麦咚西:“你听得懂白话哦。” 陈匠北:“我妈妈是香港人。” 麦咚西:“那你现在是,回来和她一起生活?”她默认她是土生土长的大陆人。 陈匠北:“不是,他们都在内地,我是大陆分公司外派过来的。” 麦咚西:“哦……在中环。”分公司外派回香港总部,八九离不开金融圈。 陈匠北没有回答,算默认,她礼尚往来问一句:“你国语也很好。” 麦咚西:“我在大陆念的大学,刚毕业,国语最好的时候,可能过两年就不会了哈哈。” 陈匠北也哦一声,然后随口说了个大学名,正正是麦咚西念的那一间。 麦咚西抿唇笑了笑,可能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不难猜,港人最多的内地大学。特别好的学校,很难考,不过她是香港人。 她换了个话题:“你呢,会调回去吗,还是考虑拿个身份证什么的……” 陈匠北摇了摇头,她看窗外:“那得听公司的。” 麦咚西:“这个我看电视看的,说,外派再回去就是升职了是吧?” 陈匠北没说话,勾了勾唇算默认,她在考察期。 “到了。”没过多久,麦咚西停车在路边,车门哒了一声开锁,没讲什么东西,这应该算正常出租车司机能聊的话题,她想。 等待,陈匠北转头看她,对视,不言语。 麦咚西看着她的眼睛,轻咽一咽,再问:“怎么,送你上去?” 陈匠北笑了,嫣然地,靓丽地,在深夜绽开的,像水波,像花蕊。 麦咚西等她开口,等待对方索要什么,是这个,还是那个。 而陈匠北说:“留个联系方式吧,说不准你需要找我,对吗?” 麦咚西装傻:“我找你?” 陈匠北:“英华,想上市的话,可以找我。” 麦咚西:“Whats App,电话,或者你习惯用微信。” 陈匠北:“都可以。” 麦咚西:“微信吧。” 她们扫了个码,加微信,陈匠北提着包上楼,麦咚西开车从东往西。 今夜结束,有人遗漏了东西。 ——“砰!” 那把伞在麦咚西的家里打开,在三天后,星期三的晚上。 她短裤拖鞋坐在沙发上,双手握着伞柄,按那个按键,接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伞身向外砰,雨伞的阴影罩住她的身体,她竟不由自主开始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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