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lling point. 她说她从来不失约,但朱亦青不知道其实那个人也没有失约。她是守信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西姐终于说:“我已經睇過櫻花了。(我已经看过樱花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最后是真的和那个最初说要带她去看樱花的人一起看过樱花。 而此刻的朱亦青真的好难过。 她声音低着在颤抖,说出口要质问,自己都摇摆不定:“所以宜家你企係哩度,係思考緊究竟要唔要同我係埋一齊,定係⋯⋯(所以现在你站在这,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还是说……)” “你心入面霖緊嘅人——(你此刻心里想着的那个人——)”朱亦青指名道姓:“係陳匠北。(是陈匠北。)” 2.喂听过我个朵未 锅面未滚开。 黄色路灯,红色塑胶凳,蓝色卡式炉,棕色砂锅,汤底深色偏一点点橙。 冒一个泡,冒两个泡。 陈匠北下巴抵着筷子一端,垂眼盯着锅面在等待。 筷子伸过桌面那碟雪花牛肉,她将肉放入汤底,红褐交界的那一秒,隔壁桌开始吵架。 老板:“我要報警啊阿sir,佢哋想食霸王餐你唔會唔理呱!(我要报警啊阿sir,这群人想吃霸王餐你不会不管吧!)” 顾客:“是你不收我的钱现在还反咬一口?什么服务态度?” 阿sir:“咩事咩事,成十一點幾,唔好咁大聲。(怎么了怎么了,十一点多了,都别这么大声。)” 老板:“我地舖頭標明唔收人民幣,咁佢話佢港紙唔夠,我都算咯,話收佢人民幣,講定數宜家佢又唔肯畀錢喔,你話滴人咁痴線嘅?(我们店里明确告示清楚不收人民币的,他说他港币不够,那我都算了,勉强收他人民币吧,都说好了他又不肯给钱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发神经。)” 阿sir:“咁你又做咩唔畀錢啊?(那你又怎么不给钱啦?)” 顾客:“这个沙茶火锅,我们这一桌吃了六百八十,港币六百八十,他人民币也要收我六百八。他这里还没有手机支付,怎么,大陆人好欺负啊?我说今天汇率0.878,让他给我打个八八折不过分吧?” 阿sir:“有道理啊。” 老板:“sir,我都聲明嗮,唔收人民幣,係佢冇港紙,我到時仲要專程去兌,人工時間唔使錢?(sir,我这么大个字贴在这里说明了不收人民币,是他没有港币,我到时要专程去兑,人工时间不用钱的吗?)” 阿sir:“有道理喔。” 谁都有道理,成千古奇案了,建议去打官司,大家一起上《今日说法2016》。 陈匠北没有再听下去,她在猜拳。 来了两个男生,一个烫卷毛一个脖戴粗金链,都年轻,像男大,就直接坐下。 金链说:“靓女姐姐,一个人嚟大排檔食沙爹牛肉咁悶啊,一起啊?(靓女姐姐,怎么一个人来大排档吃沙茶牛肉这么没意思,一起吧?)” 陈匠北从锅里捞出来一块肉,眼神都未分走,好像隔壁那两人还没牛有吸引力,她半笑讲道:“隔離開多張台食,最多我請。(自己到隔壁去再开一炉,顶多我请客。)” 卷毛听完这话先笑,然后反问:“嚟香港旅遊啊?(来香港旅游啊?)” 陈匠北:“公幹。(公干。)” 她一般不在这一带,今天去取了个文件,路过听同事说这家沙茶牛肉火锅很正宗,干脆坐下来吃个宵夜。 卷毛:“阿sir都企係度,我地良民嚟嘅啵,飲幾杯啫,咁都唔畀面?(阿sir都站在这儿了,我们可是良民,喝几杯而已,这个面子都不给吗?)” 他叫人从冰柜提了半箱啤酒过来再拿出一支向陈匠北展示:“未開過嘅。(没开过的。)” 搭讪罢了,她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喝点也没所谓。 十五二十。陈匠北只出单手,她右手握筷子,左手出拳,口号都不由她喊,她只负责收紧或者张开五指,一路专心吃着菜,抽空看一眼胜败,然后她该喝就喝,一点不拖泥带水。 老板:“阿sir,咁宜家判得案未?(阿sir,现在可以判案了吗?)” 顾客:“现在十二点了,二十分钟过去了,耽误我时间是不是要赔精神损失费的?” 阿sir:“大家稍安勿躁,一起讓一步得唔得?(大家稍安勿躁,各让一步好吗?)” 老板:“依家係佢唔肯讓啊!(现在是他不肯让啊!)” 顾客:“你想占我便宜直说嘛,收高价,黑店是吧。” 老板:“叼,乜春啊你老豆老母。” 顾客:“我操你大爷,骂人哦,骂人哦!你们什么素质?” 阿sir:“冷靜!冇急住,九五折得唔得啊?(冷静!先别急,九五折行不行?)” 老板:“頂佢個肺啊,港紙,六百八,少一分都唔肯,冇錢就等天光去找換。佢夠膽行,你塔佢翻去!(顶你个肺,港币,六百八,少一分都不行,你要没钱你就等天亮去找换。他要敢走,你把他抓回警局!)” 顾客:“我去你的,你他妈尊重人吗?趾高气昂些什么东西?给你脸了?” 阿sir:“喂喂喂——” 顾客:“老子四个大老爷们儿在这儿,把你这破店砸了信不信?” 阿sir:“喂喂喂喂!” 小麦:“吶,港紙,七百,我出嘅,找錢啦。(呐,港币,七百,我给的,找钱啊。)” 阿sir:“哇,妹妹仔,超正義。(哇,小妹妹,超正义。)” 小麦:“还有你,大叔,0.878是吧?我算一下……六百八十乘0.878,597。” 她退出计算机,切换软件,亮出收款码递过去,很标准的普通话:“支付宝转我六百可以吧?” 顾客很快扫了钱,这事儿算解决。 小麦:“OK未?好吵,超級吵。(可以了吗,你们很吵,吵得要死。)” 阿sir:“搵日頒個良好市民畀你。(改天颁个好市民奖给你。)” 老板找了二十块钱港币出来,小麦想了想,又说:“算啦,找埋我張台,唔食了,幾錢?(算了,我那张桌也买单,不吃了,多少钱?)” 老板语气缓和好多,看单:“你一個人嘅,一百二十四,算數齊頭一百二,你畀多一百啦。(你一个人的那张桌,一百二十四,抹个零算你一百二,你再给一百。)” 小麦很干脆再掏一百,然后回自己那张桌子拿包。 顾客和阿sir都要走。 阿sir走另一头,路过一张桌,桌面的白色碟子空得七七八八,锅里也没剩什么,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在喝酒。 他职业习惯靠近问一句:“小姐,O唔OK?(小姐,你OK吗?)” 陈匠北点了点头,略微红晕的脸,她很是优雅笑一笑:“冇事。(没事。)” 阿sir没有拦他们喝酒,再转另一边,对那俩毛头小子:“你地兩個,身分證拎出來睇下。(你们两个,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卷毛和金链都很配合,动作有点迟缓,说话大舌头。 卷毛:“話咗係良民咯sir!(都说了是良民咯啊sir!)” 阿sir检查完身份证就不再管,他提步要走。 身后传来一声喊。 “喂記得良好市民喔。(喂记得我的良好市民奖哦。)”小麦。 阿sir走快两两步,扮听不见。 老板吐槽:“講你又信。(他说什么你又信?)” 小麦笑:“唔信嘅其實。(没信过的其实。)” 十五二十,十五二十。 陈匠北是三七偏分的黑色长直发,露额头露眉眼,五官挺英气,她不似别人锋利,是钝的,嘴唇够丰润。她坐在红色塑胶椅上,交叠腿,脚腕翘一翘。是灰色polo领贴身针织短袖,黑色收腰西裤,踩一双低跟的深棕色玛丽珍鞋,那鞋皮质很好,一字扣贴她脚腕附近束着脚背的青色血管,可能是今天路走得有点多,底下白色肌肤隐约一道粉色的痕。 陈匠北已经放下筷子,但仍旧是单手猜拳,腕表金框白底黑色细皮带,五指一开一收,手腕起青筋。她动作幅度不大,慢条斯理,输赢都没什么情绪起伏。 大排档,沙爹火锅,啤酒,塑料凳,十五二十,她竟做得举手投足都带矜贵的书卷气。 “喂猜夠七百五未?(问一下,这边猜够二百五了么?)” 小麦坐了下来,坐在陈匠北那一侧。 突如其来被打断,卷毛整张脸红透,他仰头垂眸,下巴看人拖着声音:“點?(什么意思?)” 小麦驳回去:“點點點,飲傻嗮翻去訓啦。(没什么意思,你都喝到不清醒了就早回去睡得了。)” 陈匠北将手收回来,她回到那个动作,右手撑住筷子抵着头,她低着脸藏住表情,但不说话。 金链:“做咩?學人做嫁兩?(怎么?还想替人出头?)” 小麦:“係架啦,鬼叫我細細個就有個夢想想做madam。飲夠未?(对啊,谁叫我从小就有个梦想要做madam。喝够了吗?)” 她确实是挺热心肠的,解决完纠纷,还想解决醉鬼,主要是路过看这位漂亮小姐也不是很清醒的模样,总不好留人在这由两个港仔欺负。 而卷毛倒没那么想走:“未喔,一係你同佢飲?(就是不想走哦,要不然你替她喝?)” 小麦对答如流:“咁又唔得喔,今日嚟m。(那又不行喔,今天来姨妈了。)” 金链:“點啊?唔飲得夠膽出嚟多管閒事?躝。(想怎样?喝不下还敢出来多管闲事?滚蛋。)” 小麦笑,很淡定,从容抛出一句:“又唔得喔,唔好意思我就係最鍾意多管閒事,咁啦,彈個朵畀你聽咯?(那也不行哦,不好意思我就是最喜欢多管闲事了,这样吧,我讲个外号给你听。)” 卷毛:“嚟啊,乜水啊?(我听听,您哪位?)” 小麦吊儿郎当一抹笑,食指蹭了蹭鼻底,怪中二的,她似乎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西營盤,叉燒公主,阿麥。畀個面。(西营盘,叉烧公主阿麦。算给我个面子。)” 二世祖,太子爷。港圈有一群人,家里有点钱,每天就游手好闲。倒不是说开家族企业上市公司买地买邮轮的那种豪商。是家里有店,做商铺的,店里流水足够他们啃老,父母也不稀罕他们出去给人打工赚的那千八百,还不如闲着就看店,做个义务零工。 就是既没家产好继承,又没企业要打理,但就是不缺钱花,又人脉很广,以至于他们可以每天无所事事吃喝玩乐。 除了真的很闲,他们确实是良民。 但她报名号的时候真的好像黑社会,反正陈匠北那时候是这么觉得的。 金链反应很快:“西姐?” 小麦大方应道:“係。(是。)” 卷毛仔细看了眼小麦,还有点不信:“聽講權哥今晚有個局喔,唔見你去?(听说权哥今晚有个局哦,怎么你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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