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还冷么?”后者把环在她颈项间的围巾稍稍系紧一点,笑着问道。 阮符没由来的鼻酸,匆忙垂眼,她也勾唇,“一点也不冷了……” 殷燃心满意足地莞尔,把快要冻僵的手插入口袋。 然而这样的天气,仍有小贩在学校门前摆摊。 走在路上远远望过去,那摊位上红彤彤一片,像是糖葫芦。 待她们走近,发现还真是。 阮符揉揉颈上的围巾,忽然开口,“学姐,我请你吃糖葫芦吧。” 这么说着,她已经拿出钱包。 殷燃正欲开口,又听见阮符补充一句:“别拒绝,糖葫芦说想跟你回家,求你成全它吧。” 这不是阮符劝自己收下牛奶糖的套路吗。 时隔几月,殷燃再次被这一出逗笑。 热气腾腾的糖浆淋上殷红的山楂,一个好看又好吃的糖葫芦就此成型。 从小贩手中接下两支糖葫芦,阮符将其中一支递给殷燃。 就着冷风,二人站在路边吃起来。 “怎么样,好吃吗?” “嗯。”殷燃点点头,任由山楂的酸甜气息包裹住舌尖。 “我也觉得好吃,”阮符笑着,又小口咬下半个糖葫芦。嚼着山楂,她微微垂下眼,唇边的笑容无端带上几丝苦涩,“以后能再吃到就好了……” 又是一阵风呼啸而过,那刺耳是“呜呜”声如同一串串哀鸣。 “什么?”殷燃没听清。 阮符弯唇,发觉眼底有些干涩,她吸吸鼻子,“没什么,我是说‘学姐再见’。” 前方就到公交车站。阮符要等公交回家,而殷燃要去医院探望祝琴。 她们的目的地,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彼时,殷燃想的是,说什么期限不定的‘再见’,明明寒假过后就会见到了。 但话到嘴边,她鬼使神差,回答的竟也是“再见”。 一句“再见”跨越无数时间。 新学期开学后,殷燃被告知阮符已经转学。按照后者的嘱托,同桌将她特意留下的牛奶糖和红色围巾转交给殷燃。 “阮符说很感谢你,祝你高考顺利。”同桌替阮符转达谢意。 殷燃哑然失笑,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我知道了……” 自此,二人失散于人海。哪怕后来,殷燃走遍了整座清市,也再未见过她一面。 直到多年后的酒吧门前,她无意中抬头,那抹熟悉而清晰的身影落入眼底。 那一刻,殷燃才知道——或许上天待她不薄。
第6章 挥手告别后,阮符背过身去,悄悄红了眼。 等到身后的人跨上自行车走远,她才敢回头。 隔着不远,自行车上的少女的脊背挺拔,任由冷风吹鼓起衣衫,搅乱额间的发丝,她也从未示弱半分。 阮符失神地追出去几步,直到那背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她的脚步又停下。 随手抹抹眼睛,泪水无可控制般涌出,大滴大滴地砸落到地上,像一场只有自己淋湿的雨。 …… 阮符是哭醒的。 她挣扎着坐起身,胸腔剧烈起伏。 梦中不仅出现了慈爱的爸爸妈妈,还有“她”。 阮符叹口气,随手打开床头灯。同时,充满电的手机亮屏提醒日程——八点——去酒吧。 …… 阮符小跑着出了别墅区,一路打车。 司机笑眯眯跟着导航绕过半座城,终于到达404 Not Found门前。 付好钱下车,手机刚好显示十点钟。 此刻,404 Not Found刚开门营业。 姚宋切好的橙子端到吧台,随口对殷燃说,“今天工作日,人应该不多吧……” 殷燃正铲着工作台里的碎冰块,“又想去哪摸鱼了?” 姚宋一脸“你怎么知道”,也不再隐瞒:“哎,不愧是发小,太懂我了——” “好久没蹦迪了,想去隔壁玩会儿。”她实话实说。 “可以,”殷燃点头,放下冰铲,“待会儿有客人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姚宋一默,“怨气冲天啊殷燃,昨天把你从隔壁喊回来记仇了是吧?” “不至于。” 殷燃一笑。 “得了吧,我还不——” 直到门旁的“叮铃铃——”风铃响起,脚步声渐近。 殷燃无端反常,擦拭工作台的动作放慢下来。 几秒怔愣后,她暗骂自己可笑。 不过是露水一面,你在期待什么? 而姚宋心道“这下好”——这下迪真蹦不成了,正沮丧着,瞥见来人时却是一愣。 面前的女人漂亮到令人印象深刻,她不可能认错。 这不是…… “你好。”阮符被姚宋看得发毛,索性主动搭话。 “您好您好,昨天来过一次吧?”姚宋说着,目光缓缓移到不远处的殷燃身上,轻咳一声。 “嗓子怎么了?” 殷燃迎声抬头,猝然对上阮符的眼睛。 对视几秒,后者收回视线,语气温柔:“是的,昨天来过一次。” 只此一句,姚宋已经把大体情况摸个大概。 好啊,暗度陈仓。殷燃真是好样的。 如此想着,姚宋的坏心情烟消云散,只撂下句“我去切水果”便跑进后厨。 阮符眨眨眼,略带抱歉地微笑起来:“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来早了啊……” 说着,她不自然地理理裙子下摆。 阮符穿了件宽肩带黑长裙,下摆是白色云雾渐变。裙子剪裁得体,很显腰身。 殷燃也就多看了两秒,随即收回视线。 “不早,刚好开门。”一边回答,她又拾起冰铲,重复起刚才的工作。 “那就好。”阮符在昨天的位置落座。 头顶的菱格吊灯遮住几分光影,将吧台里的人笼罩在半明半暗中。 殷燃走一贯的穿搭风格,米白色丝绸衬衫配西裤,冷淡又禁欲。为方便调酒,她把袖子挽起,露出线条感十足的手臂。 “还记得我吗——” “昨天也是这个位置,”阮符放下手包,犹豫半晌才开口,“你为我调了杯椰林飘香。” 怎么会不记得。 “记得,”殷燃语气冷淡,一边铲着冰块,随手把酒单推过去,“今天是第二次来酒吧了,想喝点什么。” 酒单上花花绿绿一片,中英文混杂,阮符看得眼花缭乱。思忖许久,她也下不了定夺,于是又将它推回去。 “还是姐姐来推荐吧,我对酒真的没什么概念。”她笑吟吟说。 毕竟喝酒是次要的,见到面前的人才主要目的。 这一下,问题再度抛给殷燃。 “啊,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你了?”阮符忽然反应。 殷燃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谈不上麻烦,这是我的工作。” 阮符支着脑袋,笑眼弯成月牙。橘黄的灯光细细碎碎倾泻下来,像她眼尾涂的星星亮片。 “那就谢谢姐姐了。” 那笑容有些晃眼,殷燃只多看了她一眼。 “那今天就尝尝莫吉托吧,”殷燃提议道,“口感清爽,酒精度数不高,适合你这种……” “我这种?”阮符对后面的内容很好奇。 这疑惑很及时,殷燃对上那双狐狸眼,几乎在瞬间词穷。她一下找不到最贴合的词汇,但迫于压力,只能勉勉强强道:“适合你这种新手。” “第二次喝酒的新手。”话毕,殷燃又补充一句。 “那倒是没错,”阮符说,“不过总不会永远是新手,喝得多了会成长的。” “不好意思,这边不建议成长,适度饮酒,酒喝多身体会出问题。” 虽说阮符似乎只在强调循序渐进的过程,但在酒圈浪迹多年,殷燃见过太多有关酗酒的惨案,起初也是不过喝过几次的“新手”,没多久便扎入酒桶无法自拔,后来离婚的离婚,猝死的猝死,各有各的惨。总之,改劝的还是要劝。 阮符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吓一跳。从初见那日起,殷燃就宛然一幅很好说话的样子,她会在客人的冷笑话中发笑,也会调侃某些离谱的新闻,但阮符总觉得,她的骨子里始终流淌着距离。 见殷燃板起脸,阮符也拘谨起来,双手在膝盖上绞在一起。 “没需求的话,尽量别喝。有需求的话,尽量少喝。” “这样说可以么,妹妹?” 她正要打断这难挨的沉默,便听见殷燃开口。 阮符目光微愣,短短八个字,给了她会心一击。 她终于又笑出来:“怎么说都可以,我都听你的。” 殷燃稍稍放松,表情严肃不再。 “那你呢?” “什么?”殷燃放下干净的酒杯,终于得空休息。 “你算新手,还是老手?” 问题脱口而出后,阮符才发觉自己做事不经大脑,有些没话找话了。 殷燃是老手,百分之百绝对的,肯定的,以及无可否认的。这是明摆着,人人都见得到的事实——不常和酒打交道,她怎么会是调酒师。 阮符一时有些脸红。 “老手。”好在殷燃没计较。 “那你平时也少喝点,多多注意。” 其实也少不了,毕竟殷燃靠酒吃饭,需要掌握每种酒类在舌尖的风味。但残酷的话殷燃现在不想再说—— “好。”她这么回答。 “对了,按照店里的老规矩,调酒要等九点后开始,”殷燃说完,又提醒道,“你可以先喝点别的。” 阮符点点头,她当然也不急着喝。 夜色悄然拉开帷幕,酒吧内宾客如云。觥筹交错,恭维逢迎,人们各自带着得体的微笑,说的话真真假假。 灯盏在头顶灿灿亮着,殷燃忙得连轴转,难得有空闲间隙才会和阮符聊上几句,剩下的时间,阮符只能支着耳朵听旁边的客人聊天。 比如左手边的大叔,他正在电话里谈论大盘上证指数,一边说一边抽噎,擤鼻涕的声音赚得无数皱眉和回头。虽说父亲生前也常谈论这些,但阮符是一句都听不懂。又比如右手边的美女,正小声跟朋友说着第26个前男友故事——那位ex喝醉后会抓着猫滴血验亲,分手的时候异常冷静,转过身却偷偷掉眼泪。阮符听得津津有味时,再一抬眼时,恰好九点。 阮符从未想到酒吧的氛围也可以这样和谐,没有喧嚷恼人的四射灯光,也没有眉来眼去身体舞动,只是回归了“酒吧”的含义——只是喝酒而已。 又送走一位客人,殷燃擦干手,终于得空清闲,她从消毒柜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 “店里真热闹啊,好多人,”阮符感叹说,“你每天都这么忙吗?” 殷燃闻声抬头,眼睛在周围扫过一圈。 迈入十月后,404的客流量不再需要操心。难得今天人多,粗略估计的营业额也比上周同期多出整整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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