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可宁笑出声:“我的意思是,”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这家店空调不行,我热。” 吃完,蔡可宁去前台结账,叶一诺在门外等她。夜幕已经降临,整个城市华灯初上,地砖被雨水洇湿,原本挂在枝头的一些绿叶也被风雨打落凌乱地铺散在地,风中有股淡淡的青草味。 等了好一会儿,蔡可宁才从门口出来,叶一诺要a钱,蔡可宁说不用,她说店员说的,医务人员限时免单。 “她怎么知道我们是医务人员?”叶一诺惊讶。 蔡可宁:“我也觉得,但后来想想你不还是人家朋友的亲戚的管床小医生么?七拐八弯的,知道也正常吧。” “实习生也行啊?” “管他呢,我们都给住院部看过小门,四舍五入也给抗疫做过贡献了。” 皎月高挂,月光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水洼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叶一诺站在路边打车,蔡可宁和她并肩站着。 头顶是一盏亮白色的路灯,光源处聚集了许多飞虫,叶一诺仰头看着半空中那一小团,灯光洒在她脸上,显得格外白净可人。 不远处响起一阵轰鸣声,蔡可宁眼疾手快将叶一诺往里拉,怕她们被溅一身的水。 可那辆灰车在途径她们时却突然踩了脚刹车,车速霎时慢了下来,漆黑的车窗在她们面前缓缓而过。 叶一诺看着车窗与她们擦过,她看不见里面的人,但或许里面的人能看见她。 蔡可宁回头看那车,又看向叶一诺,道:“有钱人,会玩。” 叶一诺最讨厌那些在城市道路上轰油门炸引擎的人,觉得特别装逼,跟以前那些骑鬼火的非主流初中生似的。 她不屑:“开保时捷了不起。” 十一假期期间,她们完成了租房这项重大任务,中介前几天给她们发了套独家房源,地段好,临江,离医院不远,户型也方正,还有电梯。她俩当天就跟中介签了合同,虽然房租超了点预算,但尚在接受范围。 寝室里东西不算多,最重的是书,其次是些衣物和生活用品,再加一套被褥。杨言不知道从哪儿给她们借了辆老年电动三轮,她和孙迪青一块儿帮她们搬书运货上上下下好几趟。蔡可宁开三轮车,很遵纪守法地戴了头盔,叶一诺也戴了,跟在她身边骑电驴。 搬好家的傍晚,叶一诺的堂姐叶臻臻开车过来带她们去吃饭。当初叶臻臻就一直要叶一诺搬过去和她一起住,但叶一诺不愿意,说影响学习。 车开过桥,一幢幢崭新的住宅楼呈现眼前,夜幕降临时分,高层的灯带亮起,与马路上缠绵的红色尾灯交相辉映。 “骨科主任买的是不是?”叶一诺望着窗外,还记得那八卦。 蔡可宁循着目光说是。 叶臻臻也往窗外看了眼,说:“这小区很贵。” 蔡可宁道:“看着就贵啊。” 饭桌上她们没聊学习,几个女生一块儿,就聊聊娱乐圈明星和八卦、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或者那些经久不衰的老梗。叶臻臻带她们出来本就是想让她们放松放松,这家店的味道也不错,吃完,叶一诺和蔡可宁没坐堂姐的车,说要步行回家,反正也近的。 两人手捧一杯奶茶走在桥边,奶茶是蔡可宁点到饭店的,事先也没跟她们说起。 夜晚的江州难得的星光点点,晚风徐来,带着江水的一丝柔和凉意。 蔡可宁倒着走路,和叶一诺面对面,仰头看着一盏高耸的路灯,以及桥的那端一棵高大的绿树。她感慨:“要是不考研就好了,这日子不爽死?” 叶一诺倚在栏杆边,道:“是说。” 蔡可宁:“要是我家也有关系就好了,本科毕业就能给我安排工作,那我愿意回老家。” “别想了,”叶一诺拍拍她肩,“我们命苦。” 十一后,科教科组织全体实习生参加技能操作考核,分两天两个下午。叶一诺和蔡可宁分在同一天的不同批次,大家站在候考室里一个个等着进场。 起先都还在学习,有窸窸窣窣的背书声,后来有人开始聊天,再后来教室里一片叽叽喳喳。 不知道谁说了句快来快来,大家一齐涌向窗口。窗外正对着医院的大门,大门处围了一圈人,圆圈的中心有人拉着横幅,也有人坐在地上以盆代鼓,一时间,敲盆声、谩骂声、吵闹声此起彼伏。 大家都知道这是医闹,但也没人知道为什么闹。旁边有个懂王,说还能因为什么,钱没谈拢呗,闹一闹可以多赔点钱! 叶一诺转头一看,发现是隔壁班的郑显浩。蔡可宁和她对视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表现出一丝厌恶,蔡可宁凑过来悄悄说,好烦啊这人。叶一诺摆出一副你让让他吧的表情,说,他就这样。 同学们在各自找认识的人问这是哪个科室的事,叶一诺进场去考操作,几个体格检查从大二考到大五,只要不差到离谱,老师都会给过的。 她用听诊器听模拟人的肠鸣音,教室里一片寂静,几秒钟的时间,耳塞内部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叶一诺莫名开始搜寻记忆中那间病房里的香水味道,连漾当时看她的眼神,以及连漾的脸。连漾的五官变得越来越模糊,叶一诺认真地皱紧了眉。 “肠鸣音不用听那么久,下一步做下去。”老师提醒她。 “哦哦。”叶一诺回过神来。 医院门口的医闹愈演愈烈,围观群众聚了个大圈,几个保安几乎无力维持秩序。叶一诺考完试准备去住院部放白大褂,路过那边,好奇心驱使着她走过去看看热闹。 她本来也爱看热闹,看出点名目来还能回去和蔡可宁讲讲。她把白大褂藏到身后,踮起脚尖往人头缝隙里看,看见几个中年男人吵得面红耳赤,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地上拍着不锈钢盆,哭得声音嘶哑。 不一会儿,吵闹之中有人推搡,场面混乱起来。拳脚无眼,叶一诺心想着,赶忙就快步退出来。 大家都在向外退,叶一诺抱着白大褂往前大步走,忽然就听见哐当一声,中年女人手里的不锈钢盆掉在她的脚边,还转了个圈。 叶一诺受到了惊吓,缓缓转头时,她看见了一截雪白的小臂,再转时,还看见了连漾此时吃痛的脸。 她震惊,脱口而出又及时止住:“连......?” 连漾缓了几秒,皱眉道:“你叫我什么?” 4、第4章 “那个、连花清瘟,被他买到了。”叶一诺急中生智,手指着路人塑料袋里的药说。 其实也没看清是不是连花清瘟,以她的视力也看不清楚。 连漾像是也看穿了她的把戏,只是懒得揭穿,冷笑了声,问:“然后呢?” “没然后了,就感慨一下,这个药现在不是很难买么?”叶一诺说。 连漾没理她,径自向前走去。 连漾受伤的左手垂在身侧,大概因为太痛还无法动作,她的右手在用手机,头也低着,整个人像一张华丽的纸片。 医院里的患者来来往往,有坐轮椅的从叶一诺身旁经过,叶一诺盯着那个缓缓移动的轮子,视线又从轮子转移到连漾的脚踝。 她亦步亦趋跟在连漾身后,心想为什么总会在医院见到她。但想来也是,她当时在科室里听几个老师说过,说人家也是开医院的,而且在护理部还有亲戚。 “你手怎么样了?疼吗?”叶一诺小心翼翼地问。 连漾大概很忙,手指在屏幕上不停地点,好不容易分神看了她一眼,道:“那东西砸你头上,你猜你会怎么样?” 叶一诺受到了惊吓。 “额,那我也要倒下了吧,医院赔他们的钱我看要赔给我。” “我看你想得挺好。” 住院部的每一部电梯都照例很慢,箭头在显示屏上艰难地移动,叶一诺看向身后,几部电梯门口都稀稀疏疏地排了几个人。 叶一诺转了个弯,绕到连漾左手边。她的手臂很白,因此被脸盆砸出的红印显得格外突兀。 “你这个......会有事吗?” 叶一诺轻轻抬起连漾的手,拇指抚过手臂上的红印,指腹上传来细微的痒意令她心跳加速。 “要去拍个片子什么的吗?万一......” 连漾:“万一什么?” “我是想说,万一有什么的话,”叶一诺放下连漾的手,“联系赔偿什么的你可以找我。” 这事因她而起,再怎么说她也该和连漾道谢,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别扭开不了口。何况她也明白,连漾不会跟她一个学生要钱。 快到饭点了,电梯几乎每层都停,显示屏上的数字僵持在七到八之间,慢悠悠地晃着。 连漾摆出她的惯性动作,双手交叉环于胸前,但因为左手受伤的关系,她的眉头微微皱着。叶一诺想起三年前自己说算了吧和对不起的时候她就这样,几天前在病房里看戏时她也这样。她的眼神一次冰冷一次玩味,而此刻,连漾正淡淡地看着自己,目光里是一种审视。 逐渐地,一点微薄笑意浮上眼底,连漾随意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也行,你加我微信。” - 从医院宿舍楼搬出去后,叶一诺和蔡可宁的生活丰富了很多。从前边见习边备考的时候只知道学习,甚至连吃饭时间都在背小抄,但现在到了最后阶段,反而心态上也没这么急迫了。蔡可宁给自己办了张jian身卡,隔三差五地出去锻炼,一想到最后都没保上研,美好的大学生活都拿来学习反而有点可惜了。 第二天上班叶一诺还不忘问昨天下午的医闹是怎么回事,坐她旁边的规培生正忙着ctrl c加ctrl v,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让她别大惊小怪,医院这种事多了去了。去年有人在口腔科大吵大闹,拉横幅还提着刀,他路过,脱下白大褂拔腿就跑。 心内的教秘查完房后带两个实习生去听病人心脏的病理性杂音,她们组里除了叶一诺外还有一个江医的实习生。他俩轮流听了心音,能感觉到和正常的有所不同,但因为缺乏临床经验,平时读书也是纸上谈兵的多,根本说不出这是什么杂音。 教秘先问了那个男生,男生说不知道,教秘说话也很直接,说江医的实习生看来也不过如此。 叶一诺回来就跟蔡可宁说了这事,蔡可宁回了句笑死人。自从有了规培制度,现在的实习确实尴尬,老一辈带教认为实习生就该走上临床掌握技能,但如今时代变了,没有好学历就找不到好工作,甚至技术还没文章有用。 吃完晚饭,蔡可宁去健身房锻炼身体,叶一诺在小区楼下散步,散完她回屋准备学习。晚上的时间她通常先复习西综,然后做2篇英语阅读,再刷政治课,最后洗澡上床玩会儿手机。 刚复习完内科学的血液部分没多久,她正头疼得要死,门外传来按密码的声音。叶一诺想,今天蔡可宁这么快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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