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黎蓁的下一句话,几乎是一锤子将烟攸宁砸进冰窟中。 “吃吧,你以前很喜欢的。”黎蓁说着,将纸包送到烟攸宁手上。 一时之间,烟攸宁的心沉入谷底。她阴沉着脸,手指用力,捏紧了手中的纸包。 按照社交规则,这时候她应当先礼貌性地品尝一口,再兴致勃勃地对黎蓁说,谢谢你,真的很好吃。 ——诸如此类的话。 烟攸宁看了黎蓁一眼,说:“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她伸手,想要关上门。 一只手突兀地插进门缝间,烟攸宁没注意夹了她一下,听到一声闷哼。 黎蓁的手扶着门框,这时候烟攸宁才在她身上看到几分手足无措。 那只开着屏来到别人门前的花孔雀,此刻因为被人拒之门外,表情有些可怜。 金边眼镜后藏着的那双眼睛顿时垂了下来,结结巴巴地问道:“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生气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烟攸宁垂着头,看着手中的鲜花饼。 柔软的手感,香甜的气息,告诉她那是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是美好的,温暖的。 可她还是开口,说:“我从来不喜欢吃甜的东西。” 烟攸宁抛下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不去看黎蓁的眼睛,强硬地将她往外推。 “不要自作主张把我当成你记忆中的那个人,这很不礼貌。” 黎蓁在门缝间看着烟攸宁,在木门关上以前道:“对不起。” 烟攸宁低下头,没有去看黎蓁的眼睛:“还有......”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铅笔,被水稍微打湿了一些。那是烟攸宁落在水里胡乱摸索的时候发现的,方才冲轮胎时顺带一起冲了沙。 “你的铅笔。” 沉重的木门再次被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黎蓁沮丧地揉乱自己的头发,她一心想着烟攸宁咕咕叫的肚子,出门太过匆忙,没能将自己的头发吹干。 发丝间还有潮意,沾在黎蓁的手上。 我又把事情搞砸了,她难过地想,都是我的错。 作者有话说: 烟攸宁: ̄へ ̄ 黎蓁:( p′︵‵。) 5、失落 后来,黎蓁自己也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了。 她只记得那扇紧闭的门,那人低垂的眸,有些受伤的表情,幽暗狭窄的走廊,以及自己满腹的懊悔。 黎蓁低下头,摘下眼镜。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她总是将事情搞砸。 方才给烟攸宁讲述的那个故事,黎蓁其实没有说完。 那场尴尬至极的十八岁生日宴上,在少女坚定目光的注视下,黎蓁终于还是翩翩然站起身,缓缓走上台。 在母亲凌厉目光的凝视下,她拿起话筒,礼貌、得体地表达自己的歉意:“非常抱歉,今天发生的事影响了大家用餐的心情,请允许我表达自己的歉意。” 她向宾客深深鞠躬,转过身,看向谢千鹤:“也对不起谢公子,没能感受到您的心情。” 黎蓁弯着腰,看着自己的脚尖。 两只脚紧闭着,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空隙,十分端正得体。 她能感觉到母亲的眼神逐渐柔和下来,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做完这些,黎母已经将话筒接了过去。黎蓁站在一旁,挺直腰杆,木着脸神游天外。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拉住了。 黎蓁转过头,金发碧眼的少女满眼错愕,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道歉?” 为什么? 黎蓁想了想说,因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趁早放手,真正属于自己的不需要靠争取获得,之前没有认识到是自己的错。 少女薄粉色的嘴唇微微张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她紧蹙着眉头,眼神中除了有错愕以外,黎蓁还感觉出她似乎有几分受伤。 黎蓁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注意到母亲在向自己招手往台下走,她低着头跟了上去。 跟在母亲身边,黎蓁只记得母亲似乎在和身边人说着什么,可她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整个人像浸泡在浑浊不堪的池沼里,脚下的泥巴死死将她往深处拽,黎蓁只得不停下坠。 “......” 恍惚间,黎蓁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 她猛地抬头,看见了少女离去的背影。 金发碧眼的少女正在往外走,身旁的同学好像和她说了什么打趣的话,她夸张地勾着那个人的肩,擦去眼角笑出的泪花。 似乎是注意到黎蓁的眼神,少女缓缓回头。 经过方才一事,黎蓁以为她会对自己失望,从而忽视她们的第二次对视。毕竟在她勇敢地为黎蓁伸张时,被黎蓁一把推开。 黎蓁没敢看她,只觉得她应当有些尴尬。 蔚蓝色的眼睛看了过来,长长的金发垂了下来,盖住她的一只眼睛。 对视良久,黎蓁后知后觉到了几分难堪,正想别开眼睛,却见少女又一次笑了。 这一次的笑容中包含了几分难察觉的愧疚,意识到这一点,黎蓁不免瞪大了眼睛,觉得难以置信。不过很快她回过神,只觉得是自己一时眼花。 隔着很远的距离,黎蓁冲她点点头,却看见她的口型:“生日快乐,黎蓁。” 她很快闭上嘴,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道歉? 黎蓁想追上去问清缘由,伸出去的时候悬在半空,背后却响起母亲的话:“黎蓁,过来。” 她放下手,站在原地。 在她犹豫的时间里,少女早已跟着同伴离开。 谢千鹤也想要追上去,却被谢初弦一把拉住。她似乎想要谢千鹤回来解释什么,可是被少年拒绝了。 少年甩开她冲了出去,谢初弦有些狼狈地追在他身后,一前一后地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 黎蓁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有一瞬间,她竟然有种“被丢下”的错觉。 可事实并非如此,她告诉自己,不是他们丢下我,而是我没有勇敢地追上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能怪罪任何人。 即便站在这个可以选择的十字路口,面对不确定的欢愉和确定的悲伤,黎蓁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她太脆弱,经不起陌生的磋磨。 等到黎蓁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 月光从窗外打了进来,照亮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 她胡乱搓了一把脸,摘下眼镜,将头发随手绑了起来。 先前从烟攸宁手中接过的铅笔,上面好像还带有她的体温,与那几不可闻的淡香。 黎蓁用手帕细细擦干上面的水,手指在笔身上摩挲着,在尾部摸到了一串英文。 RAIN. 她回来的时候没有打开灯,花体的英文浅浅刻在包裹铅笔的柔软木料上,黎蓁沿着字母的痕迹,从手指勾勒笔画。 窗外一闪一闪的烟火照亮了黎蓁的眼睛,她调转笔尖,从尾部看,看见一个涂鸦的笑脸。 看到那个笑脸的同时,黎蓁脑海中记起一个挂着浅笑的少女,没忍住也勾了勾唇角。 她拿出本子,闭上眼睛,想到方才炫目的烟火。 再睁眼时,她的右手已经握紧手中的铅笔,在方才本子上那道深深的痕迹上小心地画着什么。 借着月光,垂着眼睫,小心翼翼地勾勒。 与此同时,烟攸宁的家中。 她的手指搭在木门上,胸口因为愤怒不断起伏,气得有些喘不过气。 可恨的是,再这样令人气愤的时候,烟攸宁竟发觉自己的脸颊在不断发烫。 那女人乌黑的长发披散着,戴着一副成熟有气质的金丝细边眼镜,藏在黑色衬衫下白皙的手臂,被西装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 虽然很可耻,不过烟攸宁确实被美色蛊惑了。 令人难以忘怀的美貌,与那讨人厌的话语,烟攸宁对人的评价总是矛盾且爱恨交织,或许这就是人生,爱得不够清晰,恨得又不够彻底。 她懊恼地攒拳,锤了面前的木门。 咚的一声,震得烟攸宁手心发麻。她愤愤地甩了甩手腕,回到洗手间,将那件黑色外套放进洗衣机。 滴嘟的电流音混杂着烟花的爆炸声,在烟攸宁耳边响起。 烟攸宁将自己推到窗边,仰头,看着炫目的烟火在眼前炸开,碎成一团团火光往下坠落,像是给天空放了一场人工雨。 看着这声势浩大的雨,烟攸宁拿起被放在膝盖上的纸包,咬了一口鲜花饼。 柔软的饼皮,最外面的那一层更是格外酥脆,还带有几分温度。甜丝丝的馅入口,如烟攸宁所想的那样,的确是温暖且香甜。 “果然,太甜了。”她小声嘟囔着,眼睛盯着窗外。 嘴上虽然是这样说着,身体却还是诚实地又咬了一口 不知不觉间,烟攸宁已经将一整个饼都吃了下去,她用纸巾擦了擦嘴,拉上窗帘,收拾好自己以后躺回床上。 黎蓁,她脑海中再次想到那个女人的名字。 那张被烟火照亮的绝世容颜,清澈透明的眼泪从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滑落,像反射在海面上的星辰。 她粉色的唇微张着,喊出自己的名字。 烟攸宁。 嗓音温软,轻轻的,却像是小行星撞击在烟攸宁心上。 从没有人能将烟攸宁的名字喊得这样缱绻缠绵,像只没完没了来扰人的小钩子,在烟攸宁心头勾着她。 浓密纤长的睫毛,眼泪往下落的时候经过右眼下的那点泪痣,一直滑到下颚......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烟攸宁翻了个身,试图把黎蓁从脑海里甩出去。 她的房间连接着阳台,那件黑色外套被挂在最角落的位置,烟攸宁把自己的衣服和它隔开很远,故意留它孤零零地随风摆动。 烟攸宁看见那条黑色外套,最上方的扣子早已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小截线头。烟攸宁记得这个款式的纽扣被自己压在储藏室下数上第三排,左数右第四个箱子里。 也不一定,或许是左数右的第七个,或是第九个箱子。 烟攸宁猛地直起身子,坐了起来,有些绝望地想:太可恶了,完全睡不着,一点困意也没有! 她懊恼地揉乱自己的头发,终于作出决定,爬起床,准备先将扣子找到再说。 烟攸宁披上毛衣,打开储藏室的灯。 这里放着烟攸宁几乎所有东西,大大小小的箱子按照她喜欢的方式收纳,或许只有烟攸宁本人知道每样东西都放在哪里——当然,连她本人都不知道也不一定。 她根据自己的记忆数着箱子的位置,先找到了左数右第四个,放在自己的腿上打开。 里面装着几件贴身的衣服,以及几双边缘被磨破了的舞蹈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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