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倒是因为那时候的胡闹,现在才有了些亲切感。 只是想归想,适应归适应,自己的这个身体实在是个彻头彻尾的修真骗局——完完全全的凡人,知顷还没做到一半就已经大汗如雨。 边上有几个笑嘻嘻的弟子凑过来:“这不是老天爷吗,怎么,没力气了?” 这话的阴阳怪气意味十足,知顷闻言手上动作没停,点头道:“很累。” 后者见知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时间竟然愣住了,手上动作停了下。 下一瞬,一块石头砸在他的指尖,这个弟子嗷一声叫起来。 训练老师训斥:“集中注意!” 他抱着手嘶了一声,重新挥舞起剑来,忍不住和身边的好友嘀咕道:“这么多人怎么一下子就看见我了……” 他身边另一个弟子道:“这还不简单,张老头也盯着你身边的老天爷呢,就等他停下来好开始对新人的训斥,你倒是好,在他之前先愣神了。” “老天爷”自然是指知顷。 他们说的也不错,知顷确实……挥不动。 饭前这次晨训要挥剑五百下,每次都要有破空声才算是合格,知顷的肚子咕噜咕噜,耳朵边上也嗡嗡叫,终于在三百下的时候一把扔掉了那根树枝。 下一瞬,一块石头同样扔到了他身边。 知顷眨了眨眼眼睛,看见手背上那块被砸的位置很快变红肿起来,身体没能引气入体,这样的小伤也显得有些斤斤计较。 知顷却没低下身子捡起那根木棍。 被叫做“张老头”的人是三轻峰的长老,负责每天早上的晨练监督。他见知顷没动作,上前两步把他拽出队伍中。 “为何不拿剑?”他道。 知顷如实道:“没力气了。” 整条手臂都是酸的,连带着肩颈也是麻的,指尖只是伸出来就是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别说握剑了,拎一张纸也会抖出水波。 老头却眉头一皱:“你是剑修,剑修哪怕忘记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忘记自己手里的剑!剑在,人才在!” 他用灵气拎起那跟树枝塞到知顷手上:“挥不动去边上站着去,啥时候能挥得动了再回来。” 知顷“哦”了一声,拎起木棍去一边站着去了。 他不打算听人类老师的话,这些内容他本着能偷懒就偷懒的基本原则来进行的,但是人情世故他还是懂得的:在这些学生面前,不能没了老师的面子。 他是来打断边亦桃花的,不是来扰乱万剑宗规则的,适时收敛一点还是有必要的。 他的手一直抖,一点刚刚用力而生出的汗水顺着鬓角留下,把手上的树枝翻来覆去折腾了会儿,最后还是抱在怀里,暂时放过了抖动的指尖。 无事可做,视线落在那些晨练的弟子身上,这种晨练人太多了,很难没有浑水摸鱼的部分,别人做三下他做一下的,别人挥到鼻尖高度他挥到胸口高度的,别人专注他溜号摸鱼的……不一会儿的弟子也被张老头抖落出来,站在了自己不远处。 却见那几个人里面还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面带凝重的严赋。 “……你怎么也出来了。”知顷道。 按照他的观察,严赋应该是那种成绩比较好的弟子,不应该会在这种时候被捞出来的。 严赋面不改色站在他身边,背过手俨然一副标准的罚站姿势:“还不是过来看看你,师尊把你托付给我,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过来站着。” 知顷道:“这有什么,本来就是我挥不动,边亦……师尊他还能怪你不成。” 严赋道:“师尊才不会因为这个怪任何一个弟子,那我改正我的说法,是我觉得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站着。” 知顷笑笑道:“师姐还是个有责任心的。” 严赋扭头看了看知顷,突然被夸,面上带了些年轻人的羞涩,张嘴就是:“这方面比起师尊,我还差得远。” 师尊师尊,又是师尊,知顷心道边亦现在简单的接触之后确实不是个坏人,但是其实现在提起边亦,他只能想起他那张着实姣好的面容,还有十分慷慨坦白的态度。 其他的倒是没感觉到。 知顷喜欢给认识的人在心里赋予些形容词,比如严赋就是个牙尖嘴利一针见血,勤奋诚恳的人、顾长茗是一个对工作十分上心,但是私下喜欢听八卦热闹的人、而这个张长老,是个严谨细致,教育学生颇为严格的人。 但是边亦这个人的个性十分模糊,说他沉默寡言,却有求必应,说他温柔善良,有时候说话还很果断干脆,不给人反驳的余地。 知顷想了想,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人实在不是个坏人。 但是这种“好人”的定义似乎并不能和严赋这种近乎崇拜式的“好”画上等号。 知顷想着,想达成目的,或许还需要更加了解边亦一点,起码要先知道在他不露声色的表现之下,是什么样的想法。 于是他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半句话,两块石头就彭彭砸在知顷和严赋身上。 张老头吼道:“剑挥不好,话倒是说得好极了!” 他这一吼,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这边了,那些挥剑的速度就变慢了,张老头像是后脑勺上也长眼睛了,听见声音不对马上又转过身去训斥后面的弟子们。 知顷和严赋对视一眼,非常识时务的闭了嘴。 下了晨练,知顷被张老头拽走去了一边。 知顷身上那点汗水早就吹干了,脸上的红色也褪去了,但是手臂那股子酸劲儿还是直直的往上冲,似乎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知顷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另一只手的手臂,这点动作被张长老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指了指面前的一天铺着石阶的小路:“这条路联通各峰,没有岔路。” 知顷看过去,是一条粗糙的小路,别说石阶高低不一致了,就连边上的杂草也几百年都没收拾了似的,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条路是不是还在被使用。 就听张老头道:“你从这里开始,在申时之前跑完整条路,跑回来。” 知顷闻言愣了下,他要是没理解错,他的意思是叫自己顺着这条路一直跑,跑完五座峰再跑回三轻峰吗。 他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身体。 这绝对是虐待小孩儿吧。 他抬头看向张老头,就见后者补充道:“这是你师兄们跑过的。” ……居然还有先例! 知顷唇角抽动了两下:“好的。” 说完,他顺着小路慢悠悠跑下去了,直到深入密林之中,估摸着张老头看不见自己才停下。 他环顾四周,喘了两口气,心道你叫我跑就跑,我跑不跑你又怎么知道?等一会儿快到申时的时候再回去不就成了。 这里已经是树林深处,到处是树木野草,知顷找了处安逸草地,枕着头仰躺下去,一只脚不安分的架在另一边支起的膝盖上,俨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摆烂姿势。 就这样不知道躺了多久,似乎已经睡了好几觉的时候,知顷似乎隐隐约约听见了两个声音。 “……时间的历练……安排……?” “师弟……小孩……边亦……” 小孩和边亦这两个关键词一出,知顷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清醒过来,一骨碌的从地上滚起来,钻到灌木丛里面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竖着耳朵听起来了。
第11章 只听那两人走得近了些,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了,从声音上来看,是一男一女。 男人道:“也不知道有什么稀奇的,那些年我也忍痛割爱过不少好苗子,还不是全都被他一一回绝,三轻峰一天没有亲传弟子,师尊他老人家就一天不能安心下来。” 相比起男人的忧心忡忡,女人说话的语气倒是添了些轻松活泼:“怎的就没有了?我看啊,三轻峰快要有亲传了……砚云没有收徒的心思,但是想拜砚云为师的,我倒是看见了。” “这些年想要拜入他门下的还少吗,这有什么……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男人愣了下,半晌音调扬起来:“你该不会说的是江惑应吧。” 女人轻轻“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那是我门下弟子好吧,怎么可能去拜四师弟。”男人反驳道,靴子在地面上敲击出哒哒的声响。 知顷才发现两个人走近了,已经能听见一些除了对话之外的声音了。想着,他稍微探了头出去看。 男人穿着一身青绿色长衫,配着一把深色长剑,细眉圆眼,和腰间那点青绿色的长笛呼应着,显露出这个人的温文尔雅。 女人一身黛紫,腰间袖口是一些藤萝色的薄纱,走来先听见的是环佩叮当,倒是和万剑宗一如既往的简朴风格格格不入。 她开口了,柳叶眉稍稍向上抬了抬,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半圈,还没出声便知道接下来的话不会让男人太痛快。 事实也确实如此。 “你能决定人家的身子留在你清远峰……难不成还能决定人家的心思也留在清远峰不成?” 男人被噎了一下,眼睛瞪大了扭头看向身侧:“……大师姐!” 女人笑眯眯道:“你出门在外才回来,不在万剑宗这段时间,你的好徒弟可是没少往人家砚云竹舍跑。” “你的教导之恩,看来还是不如人家的救命之恩啊。” 男人闻言叫道:“四师弟他只是把他抱回来而已……真正救他的人明明是我才对!” 女人摊了摊手,袖口的铃铛一阵叮叮当当:“那你去和你的好徒弟说啊,和我说干什么。” “再说了,过几天的新弟子修炼也是人家砚云带吧,你最好还是把你的小弟子管好,别历练回来就要换师尊了。” 男人扶额:“……别说了。” 知顷听到这里也理清楚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女人是轩韵峰的峰主,边亦的大师姐。 而男人是清远峰的峰主,顾长茗提到的三师叔。那个举止怪异的江惑应现在也是在他门下。 按照这样的顺序排列下来,边亦应该就是排在第四位,也就是男人口中的四师弟。 知顷在昨天翻看边亦那些荣誉证书一样的文件的时候看到过,边亦的大师姐是万剑宗师尊的独女,名凌风字冽,是新一代万剑宗永远的后盾和师姐。 知顷看到这里的时候还在吐槽,说得好听是后盾,说的难听不就是给万剑宗这些人擦屁股的吗。 而清远峰峰主名白菖,虽流淌着南药门的血脉,却一心想成为剑修。故而即便在万剑宗也依旧保留着南药门的温文尔雅做派。 这些想清楚了,知顷心头那点一直存在的揶揄也就升腾出来了—— 这条看起来鸟不拉屎的路,竟然还真的有人走! 竟然还是两个人! 竟然还是两个峰主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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