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容陵强忍着嫌弃,循循善诱:“如果小阿婵日后乖乖的,不再欺负捉弄哥哥,哥哥今日就算死在这儿,也必须把我们乖巧的小阿婵救出去。” 小容婵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承诺,呜呜呜,她以后再也不使坏了,她才不要被丑八怪吃掉。 少年容陵倒也说到做到,他拼了命与蟒妖对抗,“身负重伤”地把小容婵救了出去。 事后,小容婵感动得不得了,心想,她的二哥可真好啊。 他宁愿自己死,也要护着她不被吃掉。 呜呜呜,他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比大哥都要伟大两分的哥哥呢! 再后来,长大的容婵每每回想这些,都快被自己给蠢到晕厥。 她这二哥的坑挖得委实值当,不仅解决了自身烦恼,还连带着赚了一堆好宝贝。 毕竟小容婵年少无知,哪懂什么腹黑阴险,至此便把二哥哥奉作神明,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哪怕自己没有,都要全部留给他。 容陵凶她,定是她这个做妹妹的不对。 容陵烦她,定是她这个做妹妹的不好。 容陵…… 栖梧殿灯火通明。 过往回忆一幕幕在眼前重映,容婵莫名打了个冷战。 她喜欢从前的二哥哥?还希望容陵用以前的方式套路她? 呵呵。 倒也大可不必。 光想想从前傻不愣登的自己,容婵就快窒息了。 这兄友妹恭的戏码哪儿还维持得下去? 容婵匆匆道了声“预祝你渡劫顺利”,忙寻借口,逃之夭夭。 望着远去的鹅黄背影,容陵摇摇头。 夜深了,露意浓。容陵收回目光,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晦暗的光。 这些年,他很少再回忆过往。 今夜容婵不经意提及,容陵才觉得,那些曾经,竟如此的陌生,且遥远。 恍惚都是上上辈子的事了。 …… 青黛殿。 丹卿悄然睁开眼睛,他被酒水湮没的脑子虽然不大清醒,心情却属实不错。 容陵殿下真是顶顶仁慈的神仙啊! 他不仅不责备他僭越,还温柔地送他回家。 丹卿在心中很是感慨了一番,世上怎会有这等美好的神明呢! 既长得好看,能力又强,不愧是九重天可望不可即的天字号美男子。 今日过后,说不定他也要成为容陵殿下忠实的拥护者了呢。 丹卿在床上滚了三滚,忽然在床沿看见一瓣杏花。 它静静躺在榻边,一抹浅浅的月白色,四周还氤氲着轻薄灵雾。 是自容陵衣袂间飘落下来的么? 鬼使神差地,小狐狸凑过去,它粉色小舌一卷,杏花便入了嘴。 甜甜的。 丹卿辗转着翻了个身,把头埋入被褥。 迷迷糊糊的,就这么放松地睡了过去。 翌日天明,丹卿掀开被褥,坐着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些什么。 究竟是什么来着? 梳洗更衣罢,正待出门,丹卿脑中猛地灵光一闪,暗道不好。 糟糕,云崇仙人似乎还醉倒在花药宫附近的杏树林呢! 马不停蹄寻到云崇仙人后,丹卿很是赔了番罪,才得到谅解。 涉及天族太子容陵的事,丹卿自然不好多说。 只同云崇仙人讲,他今晨一觉睡醒,才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也不知昨晚是如何回去的。 丹卿依稀记得,昨晚他把容陵认错,并抱住他的时候,容陵似是动了气。 他说话声音很冷,并不像传言里温和好脾气的太子殿下。 但他亲自送他回青黛殿的行为,又如此善良体贴。 这不禁让丹卿起疑,那个冷若冰霜的容陵神君,会不会只是他醉酒后的幻觉呢? 云崇仙人颇受惊吓的模样,拍着胸口说:“你这也太危险了!幸好是回了自家青黛殿,万一你晕头转向去了别家洞府,又或是言行不当,开罪了旁的神仙,该如何是好?” 丹卿摸了摸鼻尖,刚想说,都醉成那副模样了,这不能够吧! 转而思及容陵那茬儿,丹卿当即闭口不言了。 两人一路说着,并肩来到青黛殿。 因丹卿在兜率宫当值,擅长炼丹,云崇仙人时常也能得到方便。 譬如丹药,云崇仙人只需寻得天材地宝,托丹卿炼制便可。 丹卿拂开庭院禁制,邀好友入内。 “你稍坐片刻,我即刻去取九转会清丹,就放在……” 穿过垂花门,刚踏进堂屋门槛,丹卿便察觉不对。 堂中有一股极强劲威压,而这股威压,他并不陌生。 步伐僵硬,丹卿呆怔在原地,全身血液仿佛都冷却了。 蝶翼般的睫毛颤栗着,丹卿缓缓抬眸,望向屋内那抹尊贵背影。 他眸色复杂,有不安,有惊诧。 唯独不见半分欣喜。 云崇仙人跟着顿步,随之望向堂中陌生男子。 看丹卿反应,这位尊者似是不请自来。 相交多年,云崇仙人还不曾见丹卿这副模样,他一贯松弛懵懂,可此时,他周身气场都变得紧迫而低迷了。
第5章 屋内,背对而立的男子身形挺拔、威势逼人,想来是惯常发号施令的上位者。 再看他通身打扮,气派得很。 深紫色刺绣长衫,长发被白玉冠束起,玄色腰带嵌着珍贵的七彩玲珑珠,竟足足有十八颗。且腰间还悬系着精巧的镂刻香球流苏,端得是尊贵又不失风雅。 云崇仙尤在苦思冥想。 一旁丹卿已恢复如常,他掩住晦暗不明的眸色,作揖行礼,言语恭敬:“丹卿见过青丘狐帝。”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青丘狐帝宴祈? 云崇仙人看了眼古里古怪的丹卿,俯首参拜:“天枢宫小仙官纪云崇,拜见青丘狐帝。” 被称作青丘狐帝的男子终于回过身,露出庐山真面目。 他容貌俊美,有潘安卫玠之风范,就连眼角轻浅的皱纹,都给人一种儒雅迷人的韵味。 青丘狐帝宴祈,本就是出名的风流美男子。 传闻他年轻时流连花丛,六界皆有相好,还曾惹得魔族女子与妖族女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接任狐尊之位后,宴祈的性情倒是有所收敛,再未有桃色绯闻传出。 屋内寂静,落针可闻。 宴祈淡淡看了眼丹卿,嗓音听不出明显起伏:“四千年未见,看到本尊,你便只唤一声狐帝?” 他嗓音不怒自威,在空阔大堂回荡,经久不息。 丹卿瞳孔微缩,面色泛白。 他抿了抿绯色的唇,似忍耐着什么,自喉间溢出不轻不重的几个字:“丹卿见过父尊。” 伴着这声“父尊”,天空仿佛轰隆一声惊雷,把云崇仙人劈得外焦里嫩。 顾不得礼仪,他视线惊诧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丹卿居然是狐帝宴祈的儿子?是青丘的少君殿下? 云崇仙人细细打量二人,丹卿眉宇间的旖旎殊色,确实与狐帝宴祈神似。 只不过宴祈身上多了些岁月酿就的洒脱从容,而丹卿却少了些狐族天生的无骨媚态。 就在这时,一股无形力量托着云崇仙人站直腰身。 随即,他掌心多出个镶有翡翠玉石的木匣。 宴祈如长辈般和蔼道:“云崇仙人不必多礼,这些年,有劳你照拂丹卿。匣子里的红覆扇,便当做本尊给你的见面礼吧!” 红覆扇?狐帝这么大方的么? 可瞥了眼安静得古怪的丹卿,云崇仙人婉拒道:“狐帝客气,若说照拂,是丹卿帮助我居多,这红覆扇,小仙委实消受不起,还请狐帝……” “收下吧。”宴祈神情看似慈祥,眼底却有不容拒绝的威严。 接收到丹卿示意他收下的眼神,云崇仙人默了默,拜谢道:“多谢狐帝赐赠。” 宴祈周身威势不减,在这股逼仄的压迫下,云崇仙人不得不识趣告退。 临走之前,他担忧地看了眼丹卿,尤放心不下。 很快,屋中独剩宴祈与丹卿。 宴祈面无表情端坐上位,半晌才沉声道:“四千年前,你执意入职天宫,打得便是接近战神顾明昼的主意?”他微冷眸光落在丹卿脸上,略作停顿,忽地哂笑,“你与战神这桩丑闻,如今可都传到了本尊耳里,倒也丝毫不嫌丢人。” 丹卿身体轻颤,自始至终都未抬头。 他垂着眼皮,努力降低存在感,仿佛连呼吸声也消失了。 宴祈冷冷盯着丹卿:“给你两个选择,即刻随我回青丘,或者准备下凡历劫。” 丹卿微怔,他缓慢抬起眼睛:“可我并未感知到劫难的降临。” 宴祈道:“本尊自有办法助你,这趟渡劫,你把莫须有的心思都收一收。待历劫归来,若想回青丘,回来便是。”说到这里,又难掩讥讽,“战神顾明昼即将迎娶帝女,你还留在天宫,莫非是想让这些无聊的仙族看尽我狐族笑话不成?” 丹卿张了张嘴,他并不想再回青丘。 但这话,终究没能说出来。 宴祈无声无息地走了。 丹卿站了许久,随即耷拉着双肩,回到卧房。 躺在床榻,丹卿拉过被褥,把自己盖得严丝合缝。 宴祈并不喜欢他,这一点丹卿打小便知。 当年得知他的存在后,宴祈专门辟出一方无人知晓的空间,将他关了两百多年。 那两百多年,丹卿孤单地活在须弥空间里。 他的世界很宽阔,有广袤森林,有澄澈湖泊,有蓝天和白云。 他的世界也很狭小,小到所见所触,都是灵力变幻出来的虚物。 两百多年过去,宴祈将他从须弥空间放出来,却从未承认他的身份。 丹卿很难不去猜想,或许宴祈从未期盼过他的出世。 又或者,是他母亲,偷偷将他生了下来。 那他母亲究竟是谁,她还活着吗,她在哪里,生得又是何模样? 可惜,除了那片危险又浑浊的灰雾,除了那抹银蓝色的少年背影,丹卿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这一觉睡得意外的沉。 两日后的中午,丹卿徐徐醒来。 窗外银杏树仿佛又长大了些。 丹卿望着那片绿意,忽然生出些许迷茫。他来天宫,是为了报少年的恩,如今少年即将成婚,他也失去了留下来的意义。偌大天地,他接下来何去何从? 此时下界渡劫,竟已是最好选择。 又过三日,天府宫鸣雀小仙官找到丹卿。 他告知丹卿,这月十六将安排他下凡应劫,请提前做好相应准备。 狐帝宴祈办事的能力,丹卿从未质疑。 其实如丹卿这般修为血脉的仙灵,早已渡过劫,有的甚至都历劫数次了。唯独丹卿体质特殊,至今尚未感应到劫难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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