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玉石越来越少,但这夏税秋税还要照实交,自然是免不了,所以现在初春就开始采玉了。” “你们这些仙门弟子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但我们这些普通人天天背着赋税,难熬啊,前些年缴了税倒还过的不错,现在是不行了,只能指望着每年的玉石。” “婆婆,这妖怪是何时出现在蓝溪的呢?”谢寒玉轻声说。 “约莫着去年秋天,正是采玉之时。” 细细的炊烟冒出来,环绕着这个寂静的村落,些许几只鸟雀扑棱着翅膀从林中飞出来落在屋顶的青灰色瓦片上。 “我去做饭,两位仙君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只管问就是了。”姜葵把衣服和针线折叠好放起来,拿起一旁的拐杖一步一步向前走。 “采玉须水碧,受劳为步摇。 采夫日苦寒,蓝溪水无清……” “谢小郎君,咱俩也促膝长谈一会儿,怎么样?” 谢寒玉身子没动,动了下嘴唇,最后却什么都没说,眼眸垂下来,心想谈就谈,说什么。 “我,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是什么蠢问题?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问出来这种愚蠢的问题? 他是刚才少了根筋吗? 谢寒玉抬起眸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江潮。” 从来没有人喊过自己的名字,这是第一次,这两个字让他耳朵痒痒的,磨的他心难平。 “啊,嗯,对,江潮没错,但是你知道我具体是谁吗?” 他看着有些局促,两只手交缠在一起,忍不住去扯那衣衫上的扣子。 他到底想问什么? 一只妖精而已,难道非要让他说出来嘛? 谢寒玉轻声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江潮无言以对。 他究竟在做什么?自报家门,说自己是个身世清白,俊秀文雅,枕稳衾温,琼枝玉树的好儿郎? 可他说这个干什么? 他又不是去相看人家! 江潮被那一句怼的说不出口,他有点憋屈,想要绞尽脑汁找出来一个合适的理由证明自己并不是个傻子才问出那样的问题的,而且来堵住某位仙君的嘴。 “因为,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都知道你是怀仙门谢寒玉,那你也必须知道我是谁?” 胡搅蛮缠,毫无逻辑。 “哦。”谢寒玉动了动嘴巴。 “我是……的。” “没听过。” “那可是繁华胜地,几百年前我——”江潮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他对上谢寒玉的眼神,“啊,不是,你听错了,相传几百年前它那里可是住着神仙的。” “既是相传你又怎么从哪里知道的?” “额,我博学多才,自是博览群书,加上各大酒馆小贩告诉我的,”江潮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呵呵,只是有时候我懂的太多,记忆混乱而已。” “哦,没看出来。” “可能是被我俊美的外表给掩盖了吧,因为我师兄师姐他们也常说我像个笨蛋美人。”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难道不该去练剑吗? 谢寒玉百思不得其解,他触碰到江潮的眼眸不经意的挪开,虽然这人脑子不是很清醒但是说的话有些还是可信的。 谢寒玉转身离开,走到房屋后面,开始练剑,霜寒在他手里挥动,那是一把极其漂亮的剑,在灵力的催动下流光溢彩。 他的身姿轻飘,翻身转动,江潮起身坐到梨花枝干上,那身红色的喜服衣摆顺着风摆动,他懒懒的倚在上面,看着谢寒玉,手指不自觉的玩弄那白腻的花蕊。 长的真好看,腰细腿长,怀仙门这地方灵气挺足啊! 谢寒玉觉着一束目光紧紧盯着自己,他身子转动,原本轻柔的剑气陡然凌厉,尘土连着落叶刮到江潮身边。 谢寒玉收剑离开了。 留下某个人在树枝上迎着落叶迷了眼睛,哇哇叫,“郎君,你好狠的心啊,竟然留我一个人被这乱花迷人眼。” 谢寒玉脚步顿住了,他手里的剑轻轻一挥,霎时间江潮被困在树上,蕴含着灵力的花瓣和尘土将他团团围住。 “哎,郎君,你别走啊!” 江潮自顾不暇,还要去故意撩拨那罪魁祸首,他叫喊的大声,实则悠哉悠哉的躺在树杈上,闻着清新的花香,阵阵凉风穿过枝头,翘着腿蹬在上面,偏那枝干正是个圆的,睡上去舒服极了。 见某人不回头,他叫喊的更大声了,像是遭受了欺负般,叫的周围的鸟雀腾空而起,树叶哗哗的落下。 谢寒玉没搭理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回忆着今天蓝溪河的异样,那条龙相貌奇特,不像是真龙,反倒像是历劫失败的蛟。 只是那匿形阵又是从何而来? 还有那位元空真人,万重泉又是何地? 他挥手唤出一只纸鹤,沉声道,“速至藏书阁询问玉华真人,将此事告知。” 谢寒玉站在原地,仍能听见后面传来的叫喊声,江潮,你究竟是何目的? 他为何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妖精有一种熟悉感? 并且被他牵动了心神。 谢寒玉伸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手心处传来的跳动,他的道心似乎被那个人牵动着。 他脑海里莫名的浮现出玉溪真人的话。那是很久以前,他不知为何受了伤,却仍一个人在竹林里练剑,竹叶翻飞,玉溪真人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动作。 “寒玉,你的道心很稳,可却没有一个牵泮的人,这对你来说,终究是一个祸害。” “师父,无牵无挂,才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这不是更好吗?”谢寒玉立在竹子旁,端的是清冷俊秀,刚练完剑的他脖颈处还挂着汗珠,长长的头发用发带绑起,束在身后。 “寒玉,你自幼聪慧,天资过人,可命中终有一劫,便是这情劫,天机不可泄露,但人间一趟终是缘啊。”玉溪真人探手给他检查身体,“没恢复好便安心休息,日后再练也不迟。” “师父——” “去吧,有缘人在等你。” 屋外狂风大作,刮的人几乎睁不开眼,豆大的雨点啪啪啪的从天上滚落下来,直把那一众的繁枝茂叶打的歪七扭八,坠落在地。 微弱的油灯点在屋内,映照着那整齐的茅草墙面,黄澄澄的,带来些许暖意。 “谢小仙君,今儿晚上真不是我想故意占你便宜,实在是这屋外雨太大,我总不能搁树上淋雨吧!” 第9章 采玉歌(九) 郁闷的江潮蹲在地上,烛火照得他的影子拉长,手腕间的镯子晃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毕竟今天才调侃过人家在邀请自己同床共枕,谁料话真的不能乱说,可能下一秒报应就来了。 这一抹雨,让他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温床,他的温柔乡。 谢寒玉端坐在一旁,似乎外面的风雨声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江潮觉得确实没什么影响,毕竟这个“风声雨声还有他的哀嚎声声声不入耳”的家伙,冷漠无情,简直可恶。 他实在忍不住走到窗边,雨水瞬间呼了他一脸,江潮愤愤的看了眼天,要不是他失了逆鳞,这天色能困住他堂堂正正的一条真龙? 谢寒玉注视着他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来回踱步,这小庙怕是容不下他这座大佛,他忍不住开口。 “你,需要休息吗?” 江潮炸了! 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畜生吗? 畜生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他气急败坏,嘴硬道,“不需要。” “好的。” “啊?” 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江潮难以置信,瞪着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他,他猛得站起来又蹲下去,手指对着谢寒玉颤抖的几乎说不出话。 “我,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亏我一直把你当作善良高强的仙君,没想到你居然是个伪君子。” 莫名其妙被扣上帽子的谢寒玉表示自己很无辜,他诚挚的开口,“我不是尊重你的意见了吗?” 窗外传来滚滚雷声,雨点变得更大了,柔软白嫩的梨花被狂风暴雨掠过,层层叠叠落在地上。 我竟无言以对? 江潮整个人都好似飘在云端,他无法反驳谢寒玉的话,但这又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堂堂一条活了几百年的龙,居然被面前这个几十岁的年轻人被骗了! 他要控诉! 谢寒玉歪头对着他,挤出一个笑。 挑衅! 这绝对是挑衅! 江潮气炸了,像只雨淋湿的蒲公英。 谢寒玉从木凳上起来,缓缓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他身上那件雨过天青色的外衫已经褪去,只着一身白色里衣,墨发垂在身后,映照在烛火下,明明灭灭的添了不少温柔。 他躺的位置有些偏里,旁边那空闲的一大片位置,让江潮直直的盯着,谢寒玉也不说话,眼睛微微合上,双手放在腹上,睡姿看起来规矩极了。 那块位置那么大,谢寒玉那么瘦,占的位置也不多,岂不是浪费了那么大一片地?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有床不睡是傻子! 江潮左思右想,最终决定脸皮厚一些,径直躺上床,然后小心观察旁边人的反应,好像没什么动静! 所以他这是同意自己上床睡觉了? 没说话就是同意,沉默就是默认。 理所应当把所有的一切都规划好的江潮小声道,“那个,我觉得,谢仙君你应该不会半夜把我给推下来吧?” 房屋里面一片沉默。 谢寒玉侧过身,面对着墙,把那床棉被盖在身上,像是一尊漂亮的雕塑。 “做个好梦啊,郎君。” 江潮把衣衫拢紧,床铺有些硬,毕竟在这里条件有限,但姜葵给他们铺了好几层棉被。 外面的风雨依旧,但室内温暖如初,他就这么睡去了。 另一间房的姜葵手里持着三炷香,她俯身拜了拜插在香灰炉里面。 “老爷子,阿远,咱们家来了两个俊俏的小伙子,娘把你的衣服给他们穿,短了些,但修剪着也合身,你们也能安心了。” “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在下面等着我,可别走的太急了,到时候找不到你们。” 姜葵颤巍巍的走到窗边,把木栓别上,“雨下这么大,这河水若是涨起来,又要受罪了。” 风吹的窗户哗哗响,这雨硬生生的下了三天,蓝溪河果然水涨船高,那些水都流出来,蓝口镇近处的土地都被淹到,所及之处都是泥泞。 “真人,这三日之期已到,蓝溪河水患严重,只怕是那妖怪更加猖狂,还是尽快收拾了的好。” 曹飞满面愁容,指甲缝中还夹着泥巴,他昨夜大着胆子去蓝溪河看过,内心便一直揪着,唇角下垂,像是个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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