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怪物长大了也依旧是怪物——我还能怕他?” “你就不怕他学会告状?” 叶文斌吐了口烟圈,“他敢?你信不信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你忘了当时——” “陆先生!” 叶文斌正站在门厅外抽烟,面对着的人突然出声叫喊,惊得他话音一顿。 陆先生? 叶文斌回头,果然看见陆放,和站在他身边的叶知丛。 叶知丛披着陆放的外套,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些细白指尖,被陆放单手牵着。 叶文斌傻了。 不是说陆放那个人洁癖严重,从不与人接触吗? 可他根本来不及纠结这个问题。 陆放冷淡地嗓音落下,问他:“打谁?” 叶文斌脱口而出,“没、没谁,呵呵,我们说着玩呢,昨天我车让人蹭了,没找到人。” 陆放眼皮轻耷,叶文斌视线乱瞟,没敢和人对视。 他还想上前和人握手拉进关系。 陆放却好似没看到似的,目空一切地领着叶知丛走了。 “妈的……”叶文斌暗骂一声,收回手忙低头给薛佳颖报信,随即一路小跑又追在人身后。 他怎么来了? 薛佳颖快步走到叶威德身边,压低声音笑道:“陆放到了。” 叶威德骤然抬头。 宴会厅灯光绚丽,映着无数宾客视线,陆放左臂搭着外套,黑色衬衣将人包裹出清冷禁欲的气质来,大步流星地穿过熙攘人群,连乱跑的孩童都被大人及时拦下让路,生怕挡了他的路。 可身边站着的鹅黄毛衣的小人儿,却平白给那份矜贵淡漠添上了一丝可近人情的味道。 叶知丛形貌昳丽,黑发雪肤,红唇带笑。他走在陆放身边,陆放还刻意压了下步子,将熨帖衣袖包裹下的小臂递给他。 叶知丛顺势抓握过去。 走到叶老爷子身边时,再将圆形竹筒递上。 “爷爷,生日快乐。” 嗓音清脆。 叶知丛是带着笑的,笑得纯良无害,看起来是很乖巧讨喜的模样,任谁看起来不夸赞一句爷孙感情真好。 叶老爷子抬头,两声苍老的“好、好……”还没说完,叶知丛握在陆放小臂上的手一紧,又仰头看向他,“我们可以走了。” 叶老爷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叶威德刚想开口斥责,陆放凉凉的视线却在人脸上一落。 看来叶老爷子对他也并不好。 “这才刚来,怎么就要走呢,” 薛佳颖忙堆着笑走上来,“陆先生百忙之中抽口来一趟,快坐快坐,先吃口饭。” “小孩子不懂规矩,您别跟他计较,坐吧。” 叶威德也忙招呼人。 他本还想再清清嗓子,说一些什么感谢贵客到来,给我家老爷子祝寿的贺词——当着众人的面,陆放总不能一点颜面都不给,甩脸就走吧? 叶威德满腹主意,盘算着怎么把人留下,坐实两家不一般的关系。 陆放没再看他,只微微低头,就着叶知丛的身高,轻声问他:“不想在这里吃饭?” 顿了很久,陆放明显能感知到抓握着手臂上的指尖不断用力。 久到他准备放弃引导叶知丛开口,替他将勉为其难地拒绝说出口时。 叶知丛仰头看了看他,这次没低头,也没偏开视线。 声音很轻,却很是笃定,回答他:“不想。” “嗯。” 陆放反手将叶知丛用力的指尖握在掌心,松懈掉掐紧的力道,将泛白的指关节全部包裹其中。 “你们听到了。” 众目睽睽之下的高位上,叶老爷子浑浊的眼珠瞧过来,叶威德精明算计的视线、和薛佳颖不可置信的目光,全部戳上陆放。 附近有人在小声议论。 叶老爷子意味深长:“小孩子不懂事,陆先生您也……” 陆放神色未动,语气随和:“我一向如此。” 有关陆放的一些事迹传闻不少人都听过,他倒是没说错。 叶老爷子哑口无言,叶威德还不死心,摆着架子低声斥责:“知丛!今天可是你爷爷的寿宴,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 “快点坐下!别这么一点家教都没有,光让别人看笑话!” 叶知丛指尖一蜷。 可他还未挪步,却只听到陆放很冷淡地说:“你不想坐,这里没人敢逼你坐。” 叶知丛一怔,闻言看过去。 周遭掀起一片窃窃私语地声音,嗡嗡直响。 陆放站在其中。貌若修竹,鹤骨松姿,与这里深沉庄重的红木桌椅和华丽沉闷的装潢格格不入。 他神色很淡,唇角弯起的弧度亦不明显,平直的肩线和着他那双略微收束起视线使得眼尾更显狭长,平白给人身上增添出一股莫名的清冷感。 或许是因着周遭的人吧。 叶知丛的视线从那双偏薄的唇上扫过。眉峰利落,长睫平直,因着微微垂眸的动作,在眼下落了一小块阴影。 眼尾收束起来的线条像极了毛笔落下后的笔锋,褶皱中藏起的那颗极不明显的小痣,在光与影的明暗晃动中,像星星在朝他眨眼。 叶知丛悄悄看了一会儿。等他再度扫过面前这些人,还有他周遭侵入进他视线的陌生者,脑子里莫名冒出了鹤立鸡群四个字。 中文博大精深,此刻场景具象化,很是形象。 叶知丛原先不太能想象的出来一只仙鹤站在吵闹的鸡群里会是什么样子。他的语文成绩一直不太好,理解不了或比喻或拟人的修辞手法。 可今天却突然明白了一些。 捕捉到了新鲜的词汇数据,叶知丛听到那只立鹤说着人语。 陆放的嗓音和他的气质很相似,清清冷冷的,还带着些淡淡的笑意。 “他不愿意留在这里自有他的缘由,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礼送到了,人我就带走了。” “陆先生——” 陆放转身,又刻意停顿了下,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叶文斌,复而将视线落在叶威德身上,“哦,还有——” “叶大少爷最近火气太旺,张嘴闭嘴喊打喊杀的,听着刺耳。” 陆放淡笑一声,“多喝点凉茶清清火,免得臭味再熏到人,那才是真的没家教。” 叶知丛额角翘起一缕碎发。 仿佛和第一次见人时一样,陆放宽肩窄腰胸大腿长,可以挡起无数向他投射而来的审判与探究的目光,带他走出众人的焦点,离开风暴中心。 - 现场喧闹的气氛骤然落下,前来打着祝寿名义实则想结交陆家的人们一时面面相觑,不久后也纷纷借故离开。 这一记耳光打得太响,好在没有太多人听到,叶威德找了无数说辞试图将此事掩盖过去,就是脸色青白交加,实在不太好看。 拆开陆放的贺礼,叶老爷子更是气闷半晌,偏开头权当没看到。 那是一对用上好墨玉制成的镇纸,料子完整,色泽通透,价值连城。可作为压平、固定纸张的用法,叶家人莫名从这礼物中,琢磨出来点儿别的意思。 镇纸,主稳定、镇压之意,自古以来便是权力与地位的象征。 示威来了。 薛佳颖随后打开叶知丛送来的竹筒,看到里面卷着一刀宣纸,气得一把甩在地上。 “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了哈?他狂什么?还有那个陆放!” “再怎么说咱们也算是长辈,他说话未免太难听!简直是一点儿都没有把叶家放在眼里!” 叶知丛的长辈,说起来不也是陆放的长辈? 叶文斌还真拿自己当大哥了,怕不是叶威德也真想当人家爹。 叶威德吹胡子瞪眼,“陆家也太欺人太甚了。” 叶老爷子冷哼一声,“姓陆的本来就看不上咱们,不是你们非要巴巴地把知丛送过去,想借此和人攀关系的吗?” 叶文斌气愤至极,“那他们也不能这样吧,他陆放凭什么?” 叶老爷子推着轮椅回房,临走前撂下一句:“凭他手里的鞭子——陆家的他都抽得,全江市还有谁是他抽不得的?” 叶威德深深叹一口气,“我也没招惹到陆家的人吧?非要跑到咱家寿宴上闹这么一出,他敲打谁呢?” 叶老爷子轮椅一停,揣摩半晌后这才重新转动起轮子,语气幽幽: “他这是给知丛撑腰来了。” 叶文斌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叶威德根本不信,薛佳颖也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临走时还踢了一脚散落在地的宣纸,洁白柔韧的纸张上留下半只脏脚印。 ——“多少?一刀宣纸二十万?” 袁博隔着电话怪叫,“黄金做得啊?黄金做的也没这么贵啊!” 叶知丛将手机拿远了些,没和他解释那刀宣纸的年份和意义,听袁博骂骂咧咧气愤半天,这才小声问他:“你又在替我生气吗?” “上次退婚的事我是真气!不过这次……” 叶知丛冒出来一个问号,安静地等待着袁博解答。 袁博沉默了一会,“我怎么觉着你那位陆先生,这是给你撑腰去了?” 撑……腰? 叶知丛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腰。
第14章 义务 叶知丛细白指尖搭在浅浅腰窝上,收束起衣物布料,勾勒出瘦薄线条。 陆放挂断电话走近,停顿片刻,视线落了几秒。 “宠物医院的电话,”陆放问他,“要去看看那只小奶猫吗?” 叶知丛收回手回头,转眼便忘了撑腰的事,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陆放手里的手机。 “想问那只小猫怎么样了?”陆放猜测。 “嗯!” “营养不良,有些失温,已经在保温箱了,其他没有什么大问题。” “会死掉吗?” “不会。” 叶知丛松了口气,点头:“好哦。” 停顿很久,见叶知丛没其他话说,陆放又追问道:“不想去看看它吗?” 叶知丛手指搅紧,咬着下唇摇头。 “不想。” 这下,换陆放奇怪了一瞬。 想救它是真的,担心它也是真的。 可此刻叶知丛的神情,不想再看到它,似乎也是真的。 - 叶知丛今天一天兴致都不是很高的样子,连自己的画室都不怎么去了。 他溜溜达达开了三次冰箱门,却在手伸向可乐罐时,又克制着放下。隔一会儿再去。 最终还是没有喝到冰可乐。 没多久,又溜溜达达走到那副油画面前,却不像之前仔细打量的模样,站在一旁悄悄看两眼,又磨磨蹭蹭窝回到沙发中。 好像无事可做。 又好像心事重重。 叶知丛确实有些心事,不安的焦躁感涌上心头,他静不下来,也找不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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