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家联姻的那个。” “陆放怎么没和人一起?” “叶老爷子过寿,陆家人也不出面吗?” “看来陆家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叶威德这是打着陆氏的旗号作威作福呢。” “早知道这样就不来了,真是浪费时间。” 叶知丛提起唇角,迈开步子穿过人群。 有女人指尖搭在唇边上下打量、有男人手持酒杯眯起眼睛。视线顺着叶知丛的步伐平移,将各怀心事藏进昂贵衣衫里。 “父亲。” 叶威德“嗯”了一声,“陆放呢?” “忙。” 叶威德瞬间皱眉,薛佳颖见状放下酒杯,和身边的太太们打了个招呼,亲切地捏起叶知丛的腕骨,将人往后方领去。 叶知丛怀里抱着一竹筒模样的圆柱体,不到一米的长度,直径约十几公分,他犹豫了下,没将礼物放下。 我还没有见到爷爷。 叶知丛回了两次头,直到离开宴会厅,再也看不到熙攘人群。 薛佳颖将他领到了个没人的地方,张口便是责怪。问他为什么没有和陆放一起来,明明刻意叮嘱过。 叶知丛茫然,因为他忙呀。 薛佳颖嗤笑,说什么别拿工作忙当借口,讽刺他长了这么一张脸,连男人都伺候不好。 “怎么不学学你妈的本事……” 叶知丛骤然收起笑容,一双眼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人。 “小兔崽子,看什么看?” 薛佳颖五官有些狰狞,“一会儿你爸就来收拾你。” “知丛。” 话音落,叶威德果然快步出现在叶知丛身后,“陆放呢。” 这是叶知丛今日第三次回答,他忙。 可叶威德也像听不懂的样子,说让他办点什么事都办不好,这种小事还要千叮咛万嘱咐吗? “你爷爷的寿宴,他一个新婚丈夫不到场,像什么样子!” “他不来你就不会多请几遍吗?这下又要让人看笑话!” “让你懂点事、交代你听他的话不要惹他生气,你又当耳旁风?” 叶知丛低头挨训。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养你有什么用!废物。” 叶威德越说越烦,“爷爷的寿宴你不要去了,还不够丢人的!” 叶知丛茫然抬头。 “陆放又不在,要你来干什么?” 叶威德发了一通脾气就赶着去迎宾。 叶知丛站在走廊角落中,怀里抱着竹筒无措地站着。 他来给爷爷过生日,和陆放有什么关系。 薛佳颖瞥了他一眼,嘟哝了一句“还是这么不正常。” 她没刻意压低声音,语气轻蔑。 和叶文斌骂他怪物时一模一样。 叶文斌举着酒杯赔笑,穿梭在人群中。 不少人还没落座,叶文斌上前敬酒时,那些人话里话外都是在打听陆放的消息。 叶文斌借口说陆先生近日不在江市,实在是赶不过来。 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年轻人笑了声,“不在江市?他不是今天上午的航班吗?时瑜还说小叔要回家吃饭呢——怎么,你们不知道?” 说话的人叫张彦明,曾经和陆时瑜坐一桌的彩虹男孩之一。 叶文斌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四周宾客投来的视线更古怪了。 薛佳颖方才还吹嘘了一通他们新婚夫夫的感情很好,这下被张彦明一拆台,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可能是航班晚点了吧,” 叶文斌撑着笑,“嗐,陆先生也觉得过意不去,这不,还刻意送了赔礼过来呢哈哈。” “礼呢?” “在……就在……” 叶文斌还没编出来。 “陆家的赔礼,一定贵重吧,” 张彦明又笑,“那不得好好收起来?小心别丢了。” 另一个大肚腩也笑,“丢了再嫁个儿子过去呗,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哈哈哈哈哈哈……” 叶文斌面色涨红,匆忙借故离开。 刚出门便迎面撞上走廊里的叶知丛,手里的酒水洒到了竹筒上。 “烦死了!你他妈不长眼啊?” 叶知丛正拿袖子擦拭着竹筒,闻言眉心一蹙。 “是你撞上来的。” “哟,还敢狡辩了?” 叶文斌刚被当众羞辱,不敢对着那些人发怒,对着叶知丛火气却大,“怎么着我还得给你道歉?” “撞了人,为什么不道歉?” “给你脸了是不是!” 叶文斌冲他扬了扬拳头,“少来我面前碍眼,不然我还揍你,忘了你小时候是怎么挨打了是吧?滚!” 叶知丛语气凉凉的,“还是这么没礼貌。” 叶文斌去而复返,“你他妈刚刚说什么?” 四周有零星宾客往这边看。叶文斌不好当众动手,只咬牙低声威胁,“别他妈给我犯病,叶家从来都不欢迎你。” “现在不是有靠山了吗?我爸可是给你找了个好人家,滚回去对着你家男人多摇摇尾巴,说不定冲你这张脸,他还能多疼疼你。” “学学你妈。” 叶知丛指尖逐渐冰冷,视线模糊,耳畔传来嗡嗡声。意识仿佛正在被抽离,只剩一具躯壳站在那里。 被薛佳颖推搡出去时,叶文斌早已离开。 叶知丛站在室外的凉亭,冷风灌入鼻腔侵入五脏六腑,被冻麻了的知觉恢复,这才逐渐缓过神来。 薛佳颖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少犯病,今天贵客太多,别丢了文斌的人。” 叶知丛吸气吐息,将被浸湿的竹筒递过去,“替我交给爷爷吧。” 祝他生日快乐。 薛佳颖差点没笑出声,“你疯了吧?让我替你转交?” 她知道叶知丛从小就不太正常,她也没掩饰太多她的厌恶。 毕竟在叶家,连叶威德都不怎么喜欢他,她更没必要装母慈子孝,多费那个事。 叶知丛顿了下,“谢谢?” 薛佳颖没接他的竹筒,骂了句神经病,转身走了。 冬日冷风吹透了他的毛衣,从温暖的室内出来时,他没穿外套。 和寒风一起到来的,还有一只灰突突的奶猫,乱七八糟地滚了过来。 叶知丛低头,垂眸看了片刻。 小猫叫声微弱,依偎在他裤脚边,俨然是被冻坏了的模样。 等了许久,叶知丛这才轻呼一口气,似乎是做了些心理准备,屈膝蹲下,将那只小奶猫提了起来。 随即触发一声‘喵阿’。 叶知丛整个人瞬间僵硬。 ——“好可爱,”一稚嫩的童声像机械声一般没什么起伏地说道:“妈妈,我好想掐死它。” ——随之而来的是女人的惊声尖叫:“怪物!你就是个怪物!!” 就在小猫叫出口的那一刹那,叶知丛仿佛被从体内抽离出来,整个人蜷缩进了他自己的眼睛里,透过瞳孔的视野茫然观看默片,感知不到眼前的世界。 他躲在虚无角落中,咬牙屏息默念五四三二一。 五种颜色四种声音三种触感两种气味一种味觉。 他看到拿坡里黄玫瑰茜草红透明生赭浅钴绿和代尔夫特钴蓝;听到了风声树叶声咕噜响声远处车辆嗡鸣声;触摸到毛绒触感毛织触感还有顺滑裤料触感;闻到了草木味和残留香水味,以及—— 尝到了腥甜铁锈的血液味道。 等他再度回过神来,捏着小家伙后脖颈的指尖似是触过电。叶知丛手一抖,好悬没把那小猫扔出去。这才慢慢将那只小猫放回到了地面上。 他不知如何处理这只看起来生命力很是微弱的小猫。 可他也依旧无法做到友好地将小猫抱起。 手机铃响,叶知丛接听,听筒那边传来陆放的声音。 他问他,在哪。 三分钟后,陆放的身影出现在通向凉亭的小道的尽头,身旁是和他一样笔直伫立着的雪松。 冬日枯萎枝丫下,只有那颗挺拔又沉默地松绿色,深深浅浅摇曳着。 “爷爷过寿,怎么不告诉我?” 陆放走近,身上带着暖意,是车厢内还未来得及散去的、被暖气烘热的体温。 叶知丛看了他片刻,又低头指着那只小猫,前言不搭后语的,“因为你很忙。” 如果他不忙的话,就和他一起来参加爷爷的寿宴。 可他问过他的,他是忙的,所以便无需告知缘由。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可大家为什么总要搞得这么复杂。 叶知丛的单核处理器处理不太明白。 然后他听到陆放说: “怪我。”
第13章 撑腰 陆放落地后,手机里静静躺着一份文件,关于叶知丛的。 八岁时生母离世,旧人刚故,叶威德便迎娶薛佳颖进门。 和她一起来到叶家的,还有十岁的叶文斌,叶威德的亲生儿子。 同年,薛佳颖诞下一女。 两年后,叶知丛被转入封闭式学校读书。 再四年后,叶家便将他一人送出国外,记录中断。 寥寥几笔,甚至不过一页纸,轻飘飘地勾勒出一个人过去的二十载。 沈枫然:【有传闻说,叶知丛小时候,和同龄的孩子不太一样。】 沈枫然:【没查到具体的就诊记录,不过我问我妈,我妈说叶知丛的母亲当年因为产后抑郁闹过自杀,后来说是好了,可谁也没想到最后还是……】 沈枫然:【听说……也是因为叶知丛。】 陆放垂眼,锁屏。 他在来的路上,还听到了一些零碎消息,说叶家小少爷被家里人赶出去了,连宴会厅都不让进。 - 残留着人体温的外套披上叶知丛的双肩,暖意沿着脊骨在背上流淌。 陆放牵起他的手,沉静的嗓音抚平他心口不解的焦躁。 他问他,可以讲讲刚刚发生了些什么吗。 叶知丛想了一会儿,摇头,又指了指地上的小奶猫。 可是小猫脏兮兮的。叶知丛记得的,陆放有洁癖。 他站在那里不愿动,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没多久,司机一路小跑过来,用围巾将小奶猫包裹起来,冲着陆放颌首示意。 陆放点头。 叶知丛看着人将小奶猫带走,目送着人背影消失在羊肠小道的转角。 陆放这又偏过头来。 “走吧,去和爷爷说生日快乐。” 叶知丛仿佛忘掉了之前的事情,他现在只关注那只小猫。知道它已经不会死掉了,单薄的眼皮都撩了起来,将一双眼睁得圆圆的。 “好哦!” 陆放不自觉多看了他几秒。看着他眨眼时颤动而过的长而卷翘的睫,和一张一翕柔软的唇瓣,轻声吐出带着些雀跃的回答。 小朋友心思蛮好猜,细微情绪都带在脸上。 仔细听起来,他自愿答应的‘好哦’,和需要听话时的尾音是不太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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