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往后都是这么过了,却没想到在25岁生日这一天,遇到了眼前这个人。 李奥。 一个姑娘叫这么个名字,还挺……大气的。 汤秽不停地往索宥桉碗里夹鸡肉,看着对方吃得热火朝天,自己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你做菜有两把刷子啊!”这句赞美,索宥桉发自内心。 索宥桉很少会夸人做菜好吃,他对吃的不是很感兴趣,更何况这位大少爷从小跟着他爸世界各地到处跑,吃的都是顶级厨师用上等食材做出来的高级料理。 他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很多时候往餐桌前一坐,相比于菜品本身的味道,那精致又别出心裁的摆盘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之前老杨说他:“你这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什么好东西都不觉得新鲜了。” 大概吧。 索宥桉从小到大都是想要什么立刻就能拥有,他不需要延迟满足,也不需要向谁许愿,就连别人求而不得的艺术天赋他都与生俱来,人生对于他来说太过易如反掌了,确实看一切都有些索然无味了。 就是这样的索宥桉,今天被一盆小鸡炖蘑菇给征服了。 “牛逼。”艺术家口出狂言,“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我现在就能给你这盆菜画幅画。” 汤秽又被他逗得直笑:“你咋那么幽默呢。” 这是幽默吗? 他竟然觉得我在搞幽默? 索宥桉一边吃一边无奈地看看汤秽,盘算着迟早得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真本事。 这顿饭吃得香,吃得索宥桉终于暖和了过来。 他打着嗝看着汤秽收拾碗筷时,又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老杨发了条消息。 是大艺术家:改天给你介绍个新厨师,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美味! 老杨:少爷!电暖器和电热毯都买好了,但你那地方太偏远,今晚送不到啊! 索宥桉“啧”了一声,瞄了一眼汤秽,转身去别处打电话去了。 “少爷,你确定你没在惩罚我?” “我惩罚你干嘛?闲的啊?”索宥桉说,“我不管啊,你今天晚上必须给我送来。” “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快递送不来,你自己亲自来啊!”索宥桉恨铁不成钢,“老杨啊老杨,你跟着我二十五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变通!你得学会变通啊!” 老杨无语。 “行吧少爷,我再想想办法,争取今晚送过去。” “等一下!” 就在老杨以为这大少爷会良心发现不再折腾他时,对方说:“来都来了,干脆多带点。” “多带点?你还要啊?十个电暖气已经不少了,这得跳闸吧!” 索宥桉“哼哼”一声:“让你带别的。待会儿我发个清单给你,照着准备,一样不许少。” 他挂了语音电话,完全不给老杨讨价还价的机会。 “汤秽!”索宥桉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你穿多大码衣服?” “啊?咋了?” “没咋,借你睡衣穿穿,我来得匆忙,忘了带。” “睡衣?俺没睡衣。”收拾完锅碗瓢盆的汤秽又去翻衣柜,“你穿俺这个衣服行不?新的,俺没穿过的。” 那是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叠得板板正正。 索宥桉看看那衣服,伸手接了过来。 很好,那睡衣也再来一套。 半小时后,老杨收到了一份下拉五分钟都到不了头的清单。 “少爷可能不是去体验生活的。”老杨说,“少爷是去给那村子改善生活的。”
第7章 小村子纬度高,到了冬天,下午三四点钟就开始天黑。 吃饱喝足的索宥桉已经暖和了过来,那刮破了的羽绒服被他丢在了一边,他身上除了自己的T恤,还穿了件汤秽给他拿的棉马甲。 马甲是黑色的,很厚实,很暖和,但尺码明显不合适,穿在索宥桉这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身上显得有些局促了。 汤秽说这是王婶儿做的,有一年过年,王婶儿给全家每个人都做了一件新的棉马甲,这是给汤秽的,他一直没舍得穿。 原本汤秽想给索宥桉拿王婶儿的那件红色的,毕竟人家漂亮姑娘可能不喜欢乌漆墨黑的颜色。 但那件更小,穿上像个紧身小背心。 索宥桉穿着汤秽这朴实的小马甲在镜子前臭美了半天,忍不住感慨虽然入乡随了俗,但自己还是那么帅。 自恋的人,永远为自己着迷。 六点多钟,天已经黢黑黢黑。 平时到了这个时候,汤秽已经喂完鸡鸭鹅,收拾干净了屋里和院子,没什么事了就听广播。 他们村虽然又偏又穷,但早几年已经通了网,电视更是早就普及了,但汤秽抠门,王婶儿家的那台老电视九年前坏了之后,他一直没修也没买新的。 舍不得。 更何况他对这些东西也不是很感兴趣,每天晚上拿着个十几块钱买来的小收音机听听新闻听听电台主持人侃大山,就挺乐呵的。 所以,当他拿着收音机问索宥桉要不要一起听的时候,索宥桉震惊了。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听收音机? 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索宥桉觉得自己确实开了眼界了。 “你跟我在一块儿,还听什么收音机啊!我不比那玩意有意思多了?”索宥桉决定逗逗他。 果然,他这简单的一句算不上调戏的调戏,已经让纯良的汤秽乱了阵脚。 “俺,俺是怕你觉得没意思。” “我有意思,我可有意思了。”索宥桉凑过来,坐到汤秽旁边,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这家伙。 真不错。 索宥桉以前画的那些模特也都是个顶个的优越有特色,要么精致到了极致,要么性感到了极致,要么纯真到了极致,要么堕落到了极致。 他喜欢画那些极致的人,然后再把他们的特点无限放大。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看中之前那个小模特。 那个小模特,妖里妖气到了极致,简直就是一条青蛇精。 索宥桉明显感觉到对方有意引诱自己,他不喜欢那样的人,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很想画一下对方。 他想试试把那种虚无缥缈的缠绵欲望落在纸上,想看看具象化之后的情欲是什么样的。 本来那小玩意都答应他了,两人交换的条件是事情结束后索宥桉跟他上一次床。 当然了,索宥桉是不会履行承诺的,他甚至连碰一下对方手指头的念头都没有。 到时候他会随便扯一个理由糊弄过去,比如:他阳痿。 这种传言在江湖上其实早就传出去了,只不过这小模特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对此传闻毫不知情。 可就在索宥桉踌躇满志准备开画的时候,半路杀出个□□的楚商羽。 那小模特也是个朝三暮四的家伙,看见楚商羽腿就开始发软,还问他俩:“哥哥们,要不我们一起啊?” 玩很大。 索宥桉跟楚商羽几乎同时惊恐地回答:“不必了!” 说着不必了,但俩人却因为这家伙争执了起来。 索宥桉觉得楚商羽压根儿不是真的想画这个小模特,那烦人精就是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 再说了,楚商羽什么时候画过人啊?他画的都是莲花。各式各样的莲花。 不过此时此刻,索宥桉觉得楚商羽好像没那么膈应人了,他甚至有点感谢那个烦人精。 毕竟,要不是那狗东西非要和自己打什么赌,他也不会找人带他来采风,他不来采风也就不会被骗,他不被骗也就遇不到汤秽。 感谢你,楚商羽。你个狗东西烦人精这辈子也算是干过一件好事了,死后不用担心会下地狱了。 索宥桉笑意盈盈地盯着汤秽看,像是在欣赏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可汤秽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只知道之前口口声声说要给自己当媳妇儿的漂亮姑娘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有点不好意思。 还有点……渗人。 “那啥,要不咱俩还是听广播……”汤秽正要伸手去拿收音机,手就被索宥桉给按住了。 索宥桉自己也是一愣,然后笑了:“你脸怎么那么红?” 真没故意调戏他,这次真不是调戏。 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人可爱,二十五岁的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害羞呢? 不合常理啊! 确实不合常理。 汤秽也觉得不合常理。 他没搞过对象,但也绝对不是跟异性说句话就脸红的人,在村里,他可向来都是个坦荡敞亮的人。 只不过,这个人不太一样。 “你该不会在想娶我过门的事儿吧?”索宥桉那顽劣的坏心眼又开始蠢蠢欲动,“要不现在咱们就拜堂啊?” “啊?”汤秽都蒙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宥桉一把拉住汤秽的手,“玩儿呗!” 他小时候跟楚商羽总凑一起玩过家家,那会儿俩人轮流当新郎。 幼稚可笑的童年时代,他们也是和谐过的。 十几二十年后的现在,索宥桉其实也没比那时候成熟多少。 他看着满脸通红的汤秽,觉得有趣,觉得跟自己小时候幻想中的新娘很像。 害羞的、纯真的、冒着傻气却让人忍不住萌发怜惜之意的。 他想更多地激发汤秽的这一面,以此来诱发自己更多的灵感。 他承认在这方面自己是个无耻又自私的家伙,可他也从没标榜过自己是个多善良的大好人。 索宥桉把汤秽从热乎乎的炕上拉下来,拽着人就往隔壁房间走。 “拜堂成亲是不是得让你叔婶儿给当见证人啊?”索宥桉还真不怕被天打雷劈,玩得有点大。 可汤秽毕竟不是真的会任人摆布的小傻子,在黑咕隆咚的走廊,他一把拽住往前走的索宥桉,同时也停下了脚步。 “不行。” 黑暗中,汤秽拒绝得果断又响亮。 索宥桉转回来看他,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看清了对方的神情。 很认真。很坚决。 脸上的红晕在黑暗中已经消失不见,汤秽冷静又自持。 “俺不能这么干。”汤秽说,“俺带你回来是想帮你,不是为了让你嫁给俺。” 索宥桉想说什么,可汤秽又接着说:“俺觉得你是个好姑娘,俺不能干那么丧天良的事。” 索宥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想起多年前自己看过的一部话剧,对爱这个东西认识却感受浅薄的他曾被深深震撼。 站在舞台上的那个人说:“你是不同的,唯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 这句话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可原因却是他作为一个艺术创作者从未有过这种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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