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最终也同意了自己的请求不是吗? 等一切结束,也许自己还能再帮帮他,也许,他会以好心人的印象记得自己呢…… 除了脑海中纷乱的想法,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渐渐地,透过窗帘那缕昏暗的光线也消失。 林余一直躺到凌晨,却一刻也没睡着。 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了,连疼痛也麻木。 大概还是因为那杯咖啡。 这个念头像墨滴入水,却没有消融,刹那间,翻涌的黑暗吞噬了脑海。 林余再次疯狂地后悔。 为什么要做这种可悲的事情,为什么要把一个单纯的学生卷进来,也许对方只是出于礼貌才露出微笑,有谁看了这副倒霉的样子不感到恶心…… 说不定那人早就咬牙切齿地忍耐了,自己却还高高在上,仗着虚长的几岁,觉得能给对方提供帮助。 什么好心人,不是先以己度人,觉得对方也会像自己一样狼狈,妄想着以此掩饰自己的不堪,所以才选择了声称要赚取学费的年轻人吗? 厌恶,厌恶一切,厌恶厌恶着一切的自己…… 躺在床上的男人,仿佛变成床单上干瘪的印花,毫无生机地附着在布料上,只有两只眼角,缓慢地吐露苦涩的汁液,淌成两条没有去处的河流。 好难熬。 不知过去多久,也许仍是凌晨,也许已是第二天阴沉的下午,过久没有进食的胃开始报复性地吞噬自我。 心跳加快,又沉又重地敲击,耳边仿佛能听见回音。 音乐声响起时,林余已分不清是真实或幻觉。 他的意识退化为弱小的幼儿,缩在母亲的怀抱。他还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短暂拥有过的那个怀抱。 那时,他发着高烧,被母亲拥在臂弯,轻声地哄。 他张开干涸的嘴唇,也许叫了妈妈,也许只是委屈地撒娇:“我好饿啊,好想……好想再吃一次,你煮的粥。” “什么乱七八糟。” 周令看了眼突然断线的手机,再拨回去,林余没接。 李家阅跟坐在自家客厅似的,摊在真皮沙发上,两脚自在地搭上茶几,一边咕噜咕噜喝着冰可乐,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哟,大学生被抛弃了?” 蒋科坐在办公桌后,从厚厚一沓文件里抬起头,一记眼刀飞过去:“蹄子撂下去。” 随后,他推了推眼镜儿,朝骂骂咧咧拨电话的周令说:“还有你,拿了号码就快走人,一个两个,都赖在我办公室干什么。” “谁想来你这死气沉沉的地儿,”周令没好气地说:“还不都是为了让你们看场好戏。” 昨天见过面后,那男人一直没在APP上线,发消息也不回,两人又没交换其他联系方式,周令只好来找蒋科,从APP后台弄了那人的注册号码。 周令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接通,那人不知道在干什么,神经兮兮的,问他话也不回答,自顾自地嘀嘀咕咕,说什么饿了要吃粥。 “什么吃粥,我看是想吃你吧。”李家阅嘻嘻笑着,拎着可乐罐往蒋科那儿走:“你别说,咱们蒋总带上金丝边儿眼镜,往这老板椅上一坐,还真像这么回事儿。” “什么叫像这么回事,”蒋科无语道:“我忙着呢,别以为人人都像你们,随心所欲做小少爷。” 周令看向李家阅:“话说,你在这儿干嘛?” 李家阅没理他的问题,接着刚才的说:“再不去给你的金主先生煮粥,你可就要包我们的酒钱了。” 李家阅一说,周令也回过味来。 第一次见面就给钥匙,第一次通电话就叫人来家里,孤男寡男的,难不成还真能坐着一起喝白粥么? 自己就是被那人的外表迷惑了,说到底,这个林余,除了长得嫩,还是摆脱不了穷酸老男人的毛病,找这么多借口,不就是为了钓人又不肯花钱? 原本他以为,按照昨天见面时的说法,那人起码要装模作样一阵子,约着自己看看电影逛逛公园,玩点年轻小情侣都玩腻,但花不了几个钱的小活动,才借着谈文学谈理想的把人往家里带呢。 没想到,这才第二天,就沉不住气了,是有多缺男人啊。 “说好啊,”周令往蒋科办公桌上一敲:“睡到就算钓到。” “那可不行,”李家阅得寸进尺地倚着蒋科肩膀,“光是睡到多无聊啊,你得带着人给我们看,要他当面承认爱上你。” 周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什么爱不爱的,你恶不恶心。” 他嘴上这么说着,脑子里却已经提前构想那个画面——到时候,那男人坐在一夜低消比他包一个男大学生出的钱多几倍的包厢,局促得要命,只能紧紧贴着身边的人,眼尾染着不知所措的红晕,但又不得不忍着羞怯,红着耳根,对几个比自己年轻小的男人,客气又带着点甜蜜地承认爱上了…… 那种汗毛耸立的不适间,夹杂了一股撩人心脾的痒意。 周令心想,李家阅说话虽然恶心,倒是挺有道理,这可比睡个饥渴的老男人好玩多了。 “是不是玩不起,想耍赖呀你。” 李家阅不知他脑中早已演起剧场,还在试图添柴加火。 周令挑挑眉毛:“你们就等着吧,会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思路频频被打断的蒋科,看了眼被可乐打湿了小片的文件,终于忍不住爆发,扒开李家阅越搂越不像话的胳膊,指着办公室大门吼:“你们俩都给我滚,没正事儿别来烦我!”
第6章 真无聊 周令拎着一袋子米,敲响林余家的破公寓。 等了片刻,没人应门。 他忍着直接丢了袋子走人的冲动,摸出之前林余塞给他的钥匙。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寒颤。 灯也没开。 虽然刚过六点,但冬天黑得早,屋子里昏黑一片,没半点儿人气。 神经病,约人来家里自己却不在。 周令在心里暗骂。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打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就找蒋科公司食堂要了米,吭哧吭哧跑来这种一辈子来不了几回的破地方,也没多正常了。 简直越想越憋屈。 周令没忍住,亦或是根本没打算忍,随手把拎了一路的袋子扔向不知哪个角落,就要摔门离开。 “谁?” 声音从周令斜对面的门后传来,听起来虚得跟卧床十来年的病秧子似的。 “是谁在那儿!” 大概没听见回答,声音中透着惊惶。 可除此之外,也再没别的动静。 如果不是周令对这声音印象深刻,此时大概会认定里面躺的不是林余,而是林余某个瘫痪不起的家人。 “是我,周令。” 周令凭着感觉摸索,运气不错地摸到开关,把客厅的灯打开了。 说是客厅,其实也就摆了个掉渣的假皮沙发,和一张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桌。除此之外,可以说家徒四壁,看起来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唯一增加点活人气儿的,反倒是被丢在地上漏洒一地的米粒。 没听见林余接话,周令直接闯入虚掩的卧室门。 “啊——” 正掀开被子起床的男人,短促地急呼了一声。 惨白的灯光从忽然洞开的卧室门射入,聚光灯似地罩在他身上,叫人下意识先看一双盛着无措水光的眸子,再看没来得及躲回被子的莹白肢体。 周令一时没转换好身份,倚着门框,语气带着点不该有的调笑意味:“你裸睡啊。” 林余顿时如受惊野兔,手忙脚乱地拉扯被子遮掩,可那被子偏偏跟他作对,反而从胸前滑落,露出更隐秘的颜色。 周令喉结滑动,在林余的脸色变得更难堪之前,终于想起自己的人设,一脸愧疚地转身:“对不起啊林余哥!我不该不打招呼进来,我去外面等你。” 房子的隔音很差,隔着门也能听见卧室内拖沓犹豫的脚步声。 周令站在客厅,很想立刻抽一只烟。 没过一会,林余穿好衣服出来,头发有些凌乱,但看得出来,和刚才相比,已经是努力整理过的样子。 这人总一副窝囊的样子,不敢看人眼睛,于是目光先落在地上,看一片狼藉。 “那什么,”周令解释:“刚刚进来,没找到灯,不小心弄撒了,你家有吸,呃,扫帚吗,我会清理干净的。” “没事,”林余的声音哑得不正常:“我来弄吧。” 他这么说,却没动,过了几秒,才像是很不理解似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想喝粥嘛,但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再打你电话又不接,我只好先买了点米,可惜,现在好像不能用了。” 周令毫不遗憾地表示遗憾,等着对方顺水推舟,直接省了这蹩脚的借口。 但他没能如愿。 林余垂着头说:“家里,咳,应该有米的,那就麻烦你了,普通的白粥就好。厨房在这边——” 他指了指斜后方的小门,正要带路,刚迈出一步,直接跪到了地上。 周令一跳,连忙蹲身扶住他的肩膀:“喂,你没事吧?” “没事,”林余缓了会儿,拦住周令准备打120的手:“我就是,??可能有点低血糖。” 周令最看不得人讳疾忌医,气急败坏地吼道:“去他爹的低血糖,你知不知道自己脸色多差!” 咕—— 一声微弱的肠鸣音,让气氛骤冷。 林余脸色苍白,耳朵却红得滴血,半揽在怀里,目光躲闪。 “可能是没吃午饭,所以才……” 这一瞬间,周令后悔折腾这场闹剧的心情达到峰值。 真无聊。 干脆现在把人丢地上,离开这个车都开不进来的破地方,找个包厢,叫一堆漂亮男孩,开一整桌的酒,喝个痛快。第二天早上,再连同乱七八糟的回忆,一起吐出去。 不就是一年的酒水钱,算个屁。 “对不起。” 林余不敢看周令的眼睛,只好看他紧皱的眉头,小心翼翼地说。 愧疚让他顾不上尴尬。 毕竟,自己刚刚好像是真吓到周令了。 “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林余被揽着肩膀扶起来,还没站稳,身体一轻。 “啊——” 他惊呼一声,本能地伸手抱住周令的脖子,后知后觉,自己竟被兜着腿抱起来了。 “别动,”周令说:“你虽然不重,乱动也容易掉下去的。” 林余不知所措地僵着身体,滚烫的耳尖被一声轻笑撩了撩。 “也不用紧张成这样,我跟你开玩笑的,放心吧,稳着呢,不会摔到你。” 直到被放到小沙发上,林余脑子里还是糊的。 周令俯身握着他的手:“抱歉,我刚刚一时着急,没控制好语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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