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晦兰怔了下,余光瞥见上方“寒亭殿”三字匾额,恍然回忆起什么,收回了手。 明晦兰解释道:“有雪花。” 雪花很沉吗,我能被压断脖子还是怎么着? 衣非雪咬牙,可恶的回忆在脑海中横冲直撞,撞得他两侧太阳穴钝痛。 该罚! 衣非雪尖酸刻薄的冷笑一声,看着明晦兰发号施令:“不是要给我倒洗脚水吗,去倒。”
第3章 衣非雪没等太久。 明晦兰端着洗脚水进来时,衣非雪刚脱了外襟,只穿一件浅色的内衫靠在美人榻上翻书。 明晦兰把铜盆放到塌前,距离掌握的精准,衣非雪伸脚就能泡进水里。 “水温正好。”明晦兰说。 游记相当有趣,衣非雪目不斜视,只抬起一条腿给明晦兰。 明晦兰会意,为他脱掉脚上白色的袜子,再将裤腿卷到小腿肚,烛光映的肌肤光洁如暖玉。 不愧是养尊处优的公子,一双脚既没有老茧也没有伤疤或是胎记,凹凸有致的骨骼勾勒出美妙的曲线,是一双完美无瑕的玉足。 明晦兰五指捏着,纵使心无旁骛,也不得不赞叹皮肤细腻滑软,比新生婴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衣非雪未动声色。 他最最自信的就是自己这身皮囊,从脚趾到头发丝全都拿得出手。 并非他孤芳自赏,而是整个灵墟大陆公认的,据传妖王孔雀在看了他的画像后,当夜就剃了尾巴,再也不开屏了。 这也是衣非雪唯一“没有悬念和争议胜过明晦兰”的地方。 当然论皮囊好看,明晦兰也只败给衣非雪一人而已。 莫名其妙的,衣非雪想起初见时的情景。 三年前,季家掌门过寿,衣非雪提前半月到的寒亭,在市集上吃吃玩玩,品尝本土的特色美食,准备继续下一家的时候,在街上遇见了明晦兰。 当时衣非雪站在蜜饯铺子前挑果脯吃,之所以被迎面走来的明晦兰瞬间吸引目光,是因为他有着区别于中土人的异族长相。 少年眼窝深邃,睫毛浓密且长,细看他的眼瞳是神秘的银灰色,唇峰分明,和人谈话间轻启轻合,宛如丹青大师绝妙的一笔勾勒。 察觉到被人注目的视线,少年好奇的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时,银灰色的眸子闪过一抹明丽的灵光,好似阴潮发霉长满苔藓的墙根终于被阳光照耀。 那唇边浅露着温润微笑,如同清泉荡漾朵朵涟漪,穿透驱壳,润泽灵台。 直到人走远了,衣非雪还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如此惊为天人的神采风姿,纵使无人介绍,衣非雪对他的身份也有八成猜测。 果不其然,后来在季老爷子寿宴上得到证实。 明晦兰,北域三宗之一、明宗的嫡系长子,他素未谋面却积怨已深的死敌! 原来是福泽深厚的祥瑞之子,难怪区区一颦一笑,就具有那么大魅力。 可恨! 天道宠儿,身披万丈华光被前拥后簇,人们宛如最虔诚的信徒瞻仰神明一般,前仆后继。 而他这个厄运之子独自坐在殿内一角,无人问津,更甚者避之唯恐不及。 更可恨! 初次接触,是明晦兰主动的。 他走出熙攘的人潮,直奔衣非雪。 芝兰君子雅正端方,眸光深远,笑若春风:“明晦兰,日月明,韬光养晦的晦,芝兰玉树的兰。” 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明晦兰的笑让衣非雪犯膈应。 其实明晦兰只是单纯的想跟与自己齐名的天才修士认识一下,但衣非雪扭曲的认为他此举是在耀武扬威。 尤其是明晦兰被众星捧月,而衣非雪这边孤零零的,更被衬托的他有点可怜。 所以这是被明晦兰可怜了? 笑话! 衣非雪冷飕飕的道:“大名人还用得着介绍,整个灵墟谁不知道你?” 估计明晦兰没想到自己会被怼,有点懵,但很快就勾唇笑道:“是了,景阳衣家的少掌门,惊才绝艳,名冠中土,在下早已久仰大名,自是无需多做介绍的。” 衣非雪一下子被整不会了。 而且明晦兰那句“景阳衣家”也提醒到衣非雪,出行在外不仅仅事关自己,也代表着家族的脸面。 于是他勉为其难,不咸不淡的说了声:“衣非雪。” “非雪?”说话的是明晦兰的弟弟,一脸好笑的问,“不是雪是什么?” 衣非雪懒得搭理他,忽然听明晦兰说道:“清客。” 明晦兰:“‘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衣少掌门名非雪,表字清客。” 殿外红梅开得正艳。 少年一袭夺艳的红衣,长发半扎半披,发尾随风浅荡,凤眸睥睨,清冷桀然,凌寒独自开。 衣非雪眨了眨眼。 明晦兰宽袍广袖,素色高雅,宛如昆仑仙山最纯澈的一股灵泉。 他从头到脚也并非全都让人讨厌,至少长得养眼。 待到寿宴开始后,酒过三巡,季家掌门夸赞明晦兰如何如何年少有为,席上立即有人起身说“兰公子是超群绝伦不假,但我中土人才济济,也是有跟兰公子旗鼓相当的少年英才”。 然后就点名衣非雪。 众人醍醐灌顶,瞬间上头。 徐家掌门更是激动提议两个势均力敌的少年比试切磋一番,机会难得。 东非雪,北晦兰。 整个灵墟大陆最具话题的两个人,千载难逢的绝代双骄之战,怎能不叫人热血沸腾?连醉酒的人都清醒过来,擦亮眼珠子拭目以待。 而衣非雪也激动的攥紧了拳,毫不夸张的讲,他刚会爬的时候就想跟北域那位宿敌一决高下了! 看明晦兰利落起身的模样,衣非雪觉得他跟自己有同感。 切磋过招,点到为止,况且在人家寿宴上,给的名头也好听——为大伙儿助兴。 可我不尽兴。 衣非雪真的很想招招下死手,他的功法向来霸气狠厉,更在家族传承的剑术基础上自创一门剑法,更具攻击性和煞气,能一招解决绝不拖泥带水那种。 相反明晦兰的剑术和他本人一样,刚中带柔,以温和醇厚的方式借力打力,以柔克刚。 霸道的剑术最烦的就是这种招招落不到“肉”上,“打棉花”的感觉。衣非雪几次不得劲,险些弃了季家提供的破铜烂铁,召出自己本命灵器跟明晦兰拼了! 他们二人势均力敌,衣非雪一时拿不下明晦兰,明晦兰也突破不了他狂风骤雨般的强攻。焦灼对抗持续了近半个时辰,衣非雪终于捕捉到明晦兰的破绽,立即朝那薄弱点刺出一剑。 万没想到那是明晦兰故意露出的,剑势已出收不回来,眼见明晦兰温雅一笑,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妙剑法直逼衣非雪的命门,败局已定。 但衣非雪不是浪得虚名的! 千钧一发之际,他愣是以那足够“搬进教科书”的绝妙身法避开了命门。 明晦兰的剑绞断了衣非雪的发带,刹那间长发如泼墨,散了一身。 明晦兰立即收了剑势,近前两步,满脸愧色道:“在下失礼,实在绝非故意,还望海涵。” 就算不是大庭广众下的比武,弄得人披头散发也是极其冒犯的。 衣非雪倒无所谓,他又不是姑娘家要脸面,头发乱了就乱了,况且他就算披头散发也照样仪态万千。 “没关系。”衣非雪说,低头看地上那条碎成好几节的发带,余光瞥见明晦兰在兜里掏什么,下一秒,一条月白色水墨荷塘的流苏发带递到眼下。 明晦兰道:“我正好有一条,赔给衣公子,万望不弃。” 衣非雪浑身一震,瞳孔骤缩,当场被脱手的宝剑砸了脚。 围观众人全都傻眼,整个寒亭殿鸦雀无声。 明晦兰不明所以,却见一抹绯红顺着衣非雪颈下往上晕染,整张脸都红了。 “你?!”不是羞,是恼羞成怒,衣非雪的手都难以自控的颤抖起来。 明晦兰一脸茫然。 有人噗嗤笑出声:“哎呀妈呀,兰公子向衣清客示爱求亲了!” 明晦兰:“??” 众人陆陆续续哄闹起来:“有热闹看了。” “这可如何收场。” “缘分啊,我看不如就……” “别乱说话!” 季家掌门也挺尴尬:“咳咳,明公子你有所不知,这是我们中土流传已久的规矩,起源于扶曦尊者。” 扶曦尊者就是千年以来唯一飞升的大能,中土人,此生有一相伴百年恩爱不减的心上人。而他和心上人的结缘,便是不小心弄断了对方的发带,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人前披头散发的,颜面何存?他又愧又懊恼,翻遍全身才找到一条发带,再手忙脚乱的为心上人重新梳妆,扎好头发。 可谓“一条发带续尘缘,夫妻恩爱永不离。” 自此传开后,人们深感尊者夫妻深情厚爱,将此浪漫的开端保留效仿。以弄断对方的发带,再赠予对方一条发带,来表达爱慕之情。 * 明晦兰是外族人,不知者不怪。 他更不用遵守中土人的规矩。 所以,不算数。 繁复的回忆如同一团吸足了水的棉花,整个塞在衣非雪的脑袋里,又沉又胀。 他记得当时明晦兰听完解释后的表情,向来端方从容的兰公子脸色白里透青,还隐隐发黑。 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冒犯。 * 笑死,被冒犯的那个是本少掌门吧?? 衣非雪心底的火蹭蹭往上窜,更火上浇油的是,他窥见了明晦兰眼底稍纵即逝的寒光。 那光闪烁着摄心的冷锐,刺骨的锋芒,冰凉,阴鸷,警惕猜忌,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局,故意设计图他什么似的。 哈? 哈哈?! 且不说明晦兰这眼神有点崩他平时“光风霁月圣光普照”的人设…… 在没有这眼神前,衣非雪都怀疑明晦兰是故意的,故意搞这出羞辱自己。 毕竟弄断发带还要赠发带,两个环节缺一不可。 明晦兰:“在下属实不知,还请衣少掌门……” 请什么? 请千万千万不要纠缠我,不要当真,别爱我,没结果。 他被宿敌当众“调戏”不算,还被拒了? 这不就是当众求亲之后又当众退亲?前后几秒钟不到的时间。 是是是,他明晦兰冰清圣洁,是高不可攀的云间月,岂容他这个地上雪染指? * 衣非雪凤眸泛着冷意。 胸口饱胀,沉甸甸的,不知是满足感还是其他什么。 “云间月”跌落到“地上雪”面前。 不可一世的天福之子,半跪着给厄运降生的不祥之人洗脚。 明晦兰神情专注,细细搓揉衣非雪的脚背,游走到足底时加重了力度按捏,十分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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