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神,手里就多了这条淡粉色、写了个接头位置、并写明要晚上去的手帕了。 今晚,我就要去。正好看看这三皇子几年发展如何、心性如何,可用不可用。 我回府换过一身低调青衣锦袍,半个时辰后,在平昌门外这街这市下马。 而后我就感觉六年前的脑仁疼又犯了。 这位置是南风馆。
第4章 故怜 南风馆。 软红绕栏,脂香清雅,并不媚俗。和我曾路过的普通秦楼楚馆不同。 但这还是窑子。 我一想到雾谭正暗处护我、却瞧见我逛一大圈到这种地方,就感觉背很痒,仿佛十万只蚂蚁在啃。 无法,来都来了。我做好心理准备,扫开竹画折扇挡在身前,提起气势,大步朝里走。 此处两层,一层供恩客赏人赏乐赏舞竞红标,二层多有老货搂着小倌进出厢房小门,可见是用来办事的。帕子上没说我要在楼里何处找云何欢,我便干脆效仿旁人,付了入席的银两,找个桌坐下,点壶霜华酒和两碟小菜先吃着。 第一次逛楼子,本太傅不大有经验,向别人虚心学习,不寒碜。 未多时,等来了竞红标。 过程大约是楼子里年轻像样的倌儿先上台表演,吹拉弹唱乃至艳舞,完毕后类似我这种列座的客人便可竞标,价高者得,可拥这位小倌入帐一晚。所以我觉得这楼格调也一般。 如此想着,我又摸了摸折扇。还是他最有格调,超然脱俗,仿佛被神仙点化过一样,除了不喜欢我,左看右看都好。 又过一个时辰,少数恩客拥着各自所爱去了楼上,我仍等着,大部分恩客也等着,且越等越讨论得厉害。好像是说,马上就到压轴美人。 “这美人不是倌儿,这几日却来这招客玩,你说稀奇不稀奇?” 不久,来了。 上面介绍,接下来的就是今日最后一位美人,名唤酌芍。但他不是楼里的,不竞红标,诸位若有意,将由他来选哪位有缘。 我抬头去看。瞧见眼睛,确认了。 果然是云何欢。 他一身素白纱衣,缓步上台,步步轻移走在云上,腰束得极纤细,连我这种文士仿佛都能一把擒住。 仔细看,长发用一根细红绸拴了红结半披在脑后,耳上又坠着水滴形状的红珠,加上这样的一双眼,红白相衬,出尘又鲜艳,搭配得不能更绝色。 尤其是这纱衣,他穿得不是很严实,衣襟斜交在胸口,流露大片好瓷般的雪白肩颈,灯火一映,发着光一样。 我看得有些呆。列座其余恩客,一时间也惊呼不绝。 但我呆的原因大约和他们不同。 宫宴上他的舞衣较为宽大,我没瞧清楚身材。现下一看,怎么还是这么瘦瘦小小的。 今年该十八了吧,瞧着还像个大点的少年。怕是已定了型,以后再补也长不高了。 我突然有点后悔,当年被他踹懵了脑子,没将人拉住说开误会。当年和他分开后不久我便得了云藏青睐,自此平步青云。若我一直将他喂着,他定比现在好些。 不过,他居然这般堂而皇之地在楼子里…… 我心中盘算着,却见台上云何欢背过身,两手抬高比花指,素色衣袖滑到臂弯。这起手,像是要跳舞。 想起方才那几个倌跳得露腿露腰不忍直视,我赶紧抬手一拦,高声道:“等等!酌芍公子,你看在下可有眼缘、能直接入得了你的鸳鸯帐?” 云何欢动作顿下,转回身来,未说什么。但周围立刻有旁人笑我。 “这位公子,人家还没跳呢,你怎么就急色?” 我不是急色,但没法解释。 “酌芍公子来此处跳四五日,一个入眼的都没挑着过,你以为你也有些脸,他就能看上你?” ……等我接头也不必如此,以前还教得进去话,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压下心头酸涩,霸气地摇折扇:“我当然有这自信,叫酌芍公子立刻跟我入帐,只舞给我一人看。若是不信,你们问他就是。” 于是上面,云何欢开口了:“我要,也不要。” 我扇子顿时摇停下。 我瞧见他眉眼弯起,眸光流转着百般缱绻,可并不止对着我,还对着在座的所有人:“这位公子,我要跟你入帐去快活,但我不要只跳给你一人。既然大家想看,今日的舞,我一定要先在这跳完。” 最后他的眼完全才对着我,缓慢一眨:“公子,好相公,就当先奖励我,大度一点吧。” 我全然不知该答什么,我只能默默抬起手臂,准备随时打响指,叫雾谭莫再隐藏立刻出来帮忙。 云何欢在台上道,他要跳的,叫翻云覆雨舞。 然后我就一直等着,将这翻云覆雨舞看完了。 翻云覆雨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竟全然是字面意思。这舞只在手上,素手婉转翻花,时而合掌横挡双眼再缓缓重现,时而指尖相连臂作窗,将他脸隐在窗后,一瞥一笑,叫人断魂。 四周赞叹惊呼,我全没入耳。我只盯着他断着魂想,这肩膀和小臂漏着,还是太冷。 所以之后,他下了台来勾我腰间衣带、带我走入一处厢房,关上门,我第一个反应便是将他衣襟扯正,再解下自己外袍,给他披上。 “秋夜霜重,三殿下身子单薄,出来须多套几件,不要染了风寒。鞋袜也要注意穿厚实,免得生冻疮。” 我下意识还把他当成落魄的小少年,此话出后,我才恍惚过来。正要敛裳跪了行礼,胸前却蓦地一重,被小猫紧紧扑上了。 他双手紧抓我襟前,脸在我颈下使劲挨蹭:“秦不枢,秦太傅,你记得我脚上生过冻疮,你果然还记得我。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在这跳舞等你,好叫你一眼就能瞧见。六年前是我的不对,你教我诗没有恶意,我却误会了你,你别不要我……” 不知怎的,他这样,我瞬间就想起了那只十二岁没发育、在被子里摸开我衣服的爪子,浑身寒毛倒立。我赶紧将人推远些:“三殿下,请注意身份,容臣行完礼再……” 他不依,又扒上来:“秦太傅,太傅相公,我现在弄明白了,当年你对我好,我却因一点小事就弃你离开,我不对,我认错。” 我想起我那段时日的莫名,不由道:“三殿下多虑了,臣没因此事怪过三殿下。” 我只担心他后来没了我,过得不好。 我一直想找机会将此事说开,可以这种方式说开,又怪得很。 云何欢不觉得怪,吧嗒道:“其实我后来很快就后悔了,可同样,很快秦太傅你也得了我爹重视。你地位变得那么高,我自卑,怕你看不上我,才不敢再来找你。我现在真的想弥补,我们重新开始行不行?” 这次他手脚全扒我身上了,我一下身负千钧,老腰微折,却完全推不开,只能顺着他的逻辑劝:“殿下,臣与您萍水之缘已断整整六年,而今臣心有所属。这事您也该知道。” 他竟道:“没事,当年是我有错在先,太傅只管心属,我愿意为太傅做小,只求求太傅疼我。” 我听得寒毛又立:“殿下戏耍臣了。殿下怎能给臣做小?这不符殿下身份。 云何欢却软语道:“没事,我只偷偷给太傅做小。太傅,你看,我现在长得比六年前好看很多了,你要我不会吃亏的,你疼疼我,求求你。” 我绝望了,真的。 我当年是真想把他浇灌成一棵相对直挺的小树,而今他却完全长歪,满口谎言。 我实在行不了礼,只能开门见山问:“三殿下究竟想要如何?还请直说。您再这样,我回府了。” 这次他腿终于落地,没把重量全挂我身上。 然他双臂依旧将我脖颈圈着,漾着千尺潭水的桃花眸,跟我眨眼,一派真情。 “秦太傅,我想当皇帝。我侍奉你,偷偷给你做小,你就别管我大哥二哥了,只扶我当皇帝,好不好?” 他说得轻巧又娇俏,仿佛,真是舞女在跟我要一盒胭脂一样。
第5章 归家 虽说无论是我还是他,来此接头,都是为了这事,但他这种模样,我怎么扶都不可能扶得上那个位置。 我将他两手捏下,郑重地退回去,作揖道:“殿下说笑了。臣心里既已装了一个,便不会装得下第二个,且臣更不敢让殿下做小。臣还有公务需要带回家中处理,先行告退。” 我也不行礼了,此地不宜久留,正要走,腰间一勒,衣带又被死死抓住。 云何欢巴巴瞧我,眼中噙泪:“秦太傅,我还有很多筹码的。这些年,我一直想着太傅、念着太傅,从未给旁人拿去破身;但我在书上学过不少,什么样的侍奉方法都会。你若不信,我现在就能示范,比如像这样……” 然后他一只手照旧揪我衣带不放,另一手伸向自己腰后,掏出了白绢团扇。 我本没懂他拿扇子作甚,却见他将团扇倒拿,扇柄点在唇边,软舌从口中探出,沿着扇柄,缓慢而绵长地舔舐上去。最后他将扇上绦带卷进口中,虚虚地含住,这才停顿了动作,给我看。 进南风馆时,我便脑仁疼,果然没有疼错。 我道:“三殿下,六年前那一月出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缘分。你若真有心大位,更不该如此巧言令色,全无尊严。还请您多多自重,不要把自己想得……这么卑贱。” 他仿佛总算听得进人话,另一手的团扇转为正握,缓缓摇动,最终停在鼻尖上。于是扇面遮了他下半张脸,只漏出那双勾人含笑的瞳眸:“我这样都勾不着太傅。所以……太傅还是已丝毫不喜欢我,连我投怀送抱都不愿接受了,对吗?” 主要你不仅满脸虚情假意、投怀送抱得很吓人,要借此交换的筹码还更吓人。我只想脱身、不想刺激他,这话在我心头匀了一圈过去,我只说:“物是人非,臣如今只愿殿下与臣各自安好,祝殿下长乐千岁。” 云何欢在团扇后静静道:“那行。” 我感觉他抓我衣带的爪子松了些,心中也同样大松了一口气。 结果,这口气我只松到一半。 他爪子不是松了,是迅速移了位置,扯住我衣带活结,大力一抽。 我本就把外袍给了他,在此种地方,这一拆可不当耍的,赶紧回按自已衣服。却不想云何欢趁这时候突然去踹开了房门,再将我往外推得趔趄两步。 混乱中他团扇指我,当头就是颤声一句:“你这个负心汉!当年枕边你说什么来着?你说等我长大就与我成亲!为你这许诺我苦等你六年,现在你身上却有了别的女人的脂粉味?!” 我傻了。 他喊得声如洪钟,整个南风馆登时寂静,许多脑袋转了过来探了出来,开始重重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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