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琅很知道他这张嘴,气性上头时候,即便是当面对着燕昭,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尊重,但燕昭要是果真因他的话而发怒,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将他给放回来。 “你同他说什么了?” 薛鸷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递给了沈琅:“我让他当场给我写的,给你赔不是。” 沈琅立即拆开看了,笺上只寥寥两行字:朕前番行事,思虑欠妥,卿乃肱股,本应坦诚相告。今日特修此书,望卿释怀。 看完那信笺,他才又抬头看向薛鸷:“他怎么肯依你?” “为什么不依我?分明就是他错了。” 沈琅想了想,燕昭这些时日陆续处置了不少旧臣,眼下正是需要拉拢薛鸷等与苏蒲二党并无关联的文臣武将之时,只要薛鸷不做过分逾矩的事,他便不会轻易惩处他。 “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涉险,”沈琅看向他道,“知道了?” “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薛鸷被他盯了一会儿,只好说:“好啦,下次不会了。” 说完他便又上去握住了沈琅冷冰冰的一只手,那手掌心里有一点汗,他很近地看着沈琅的脸:“吓到了?” “何止。”沈琅说,“干脆吓死了倒好了……” “呸,”薛鸷忙捏住他的两颊,“快说呸。” 沈琅被他晃得不胜其烦,只好不情不愿地说了个“呸”字。 薛鸷这才满意了,抱着他躺倒在榻上,忽然很难过地说:“你为我受委屈了。” “……他们凭什么给你白眼看!” “人之常情。” “狗屁!” 薛鸷一捶床榻,仍是一副有气没处撒的样子,沈琅抓住他手腕:“又琢磨什么?有人得罪我,我以后自会找机会还回去,用不着你添乱。” 薛鸷觉得委屈了:“我就会添乱么?你就这般看我。” 沈琅伸手抚摸过他鬓发,又轻轻慢慢地抿过他的耳廓,薛鸷只觉得头皮发麻,腰也软了:“你不只会添乱,你还狗胆包天,你知道燕昭是什么样的人么?” 薛鸷已然是心猿意马,原本就吵不过他的嘴,眼下更笨了,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他是皇帝又怎样,就是玉皇大帝,我也不能咽下那口气。” 沈琅的手指已经碰到了他后脖子,薛鸷忽然就没声了,整张脸变得红。 “我替你按按,别气了。” “好么?” 薛鸷的呼吸也乱了:“按哪儿?” “不知道,”沈琅说,“你教教我。” 胸膛内的心跳膨胀起来,薛鸷几乎无意识地掐住他腰腹间那点肉,连指尖都要陷进去。 金凤儿方才走的时候,究竟把门带上没有?他脑子里忽地闪过了这个念头,可转瞬那一点残破的理智便被沈琅一个轻吻给点炸了。 不管了。
第87章
第87章 沈琅的身体渐渐地好了起来。 薛鸷每日只管盯着他身上的风吹草动, 就连寻常的饮食穿衣也要管束,逼得沈琅不胜其烦。 除了食治养生,郑先生每隔一日便要来替沈琅针灸治腿, 沈琅心里虽觉得没什么必要, 但因为薛鸷和邵妈妈的坚持, 他也就忍了下来。 沈琅这双腿已坏了这么些年, 那些毫不新鲜的疗法, 顶多也只能算是一点心理安慰。 他并不对此抱有什么期待。 薛鸷则一得闲便会将人按在榻上, 按跷推拿,没有一日是落下的。 有一日夜里, 薛鸷忽然想使坏,握着他脚腕,趁着这人失神之际, 低头在沈琅脚心上亲了一口。 沈琅原本闭着眼正在忍受, 他本是不该发觉的,可就在薛鸷碰下去的同时, 他却忽然睁开了眼, 那眼神很奇怪。 “你……干什么?”沈琅的话音有一点颤抖。 方才那一下, 他竟然感觉到脚心里传来了一股奇异的痒, 那种陌生的感知, 既令他感到害怕与抗拒, 又让他想要再一次体验。 薛鸷却只以为是自己将他弄得狠了, 于是便把动作放缓下来:“疼了?” 沈琅摇头。 “那怎么了?我很轻了,没使劲呢。” “痒。” “哪儿?” “好像是脚。” 他说完, 薛鸷也愣住了,一时竟没有再动。 沈琅一直以为脚腕上那种微烫与被紧握住的感受只是自己的幻觉,有时他也会觉得腿疼, 怎样都没办法缓解。 可郑先生告诉他,那只是他的幻觉,他的髌骨之下早已失去了知觉,不可能感受到疼。 可自从他的腿坏之后,还从没有感觉到过痒。 薛鸷于是又低头吻了吻他的脚心:“是这里?” “……嗯。” 他明显感觉到沈琅的呼吸变得急促。 “你不要再……” 薛鸷又发觉了他的异样,装作不懂的样子:“不要什么?” 沈琅只是疑似有了知觉,可腿脚却还是无力动弹,薛鸷吻他时他很难受,但却又使不上劲,没办法躲开。 “不如趁热打铁,我再替你治一治吧……” 说完,沈琅只觉得有什么滑腻烫热的东西,从自己脚心游过。 他的脸更红了,眼里也几乎有了眼泪:“薛鸷……” “不要。” 薛鸷感觉到他整个人都绷紧了,眼皮与润湿的长睫都在颤动,他不想停,因此也就没有停。 最后他听见沈琅几近崩溃地说:“我恨你。” 于是他就用一句“我爱你”,盖过他那几句哭叫,盖过他口中的那个“恨”字。 * 有天薛鸷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块大红盖巾。 他先是进屋坐在沈琅身侧等了等,见他始终盯着那几张公文皱眉斟酌,拟改了许多遍,可还是不觉满意。 眼看夜色越来越深,这人却毫无上榻休息的意思,薛鸷有些着急了,坐在他旁侧动手动脚,妄图将这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 “干什么?”沈琅总算罢了笔,“身上痒就去沐浴,别在我这里扭来扭去。” 薛鸷委屈起来:“你还知道我在这儿呢?” “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刚刚怎么不搭理我?”薛鸷干脆把他面前的文书翻了一面盖住,“不许你看了,睡觉。” “你讲不讲理?” “不讲。”薛鸷如今已经清楚,要论讲理,无论是不是自己错,都会被沈琅扭曲成他的错,于是干脆耍无赖,反正这招百试百灵。 “你都忙这些公务忙了一日了,回来还盯着这几页破纸看,有什么意思?” 沈琅无奈:“我再改一条……” “不行。”薛鸷打断他,“现在该陪我了。” 说完也不等沈琅开口拒绝,便将这人一把从案旁抱起,托着抱到了榻上。 紧接着他忽然从怀里将那块红盖头摸了出来,试图抖开盖到沈琅头上去,却被沈琅一把拽开了:“你干什么?” “你戴上给我看两眼行吗?” 沈琅拒绝:“不要。” 薛鸷于是便将那方绣工精细的红盖头蒙在了自己头上:“那你快来揭。” “看看你的新娘长什么模样。” 沈琅先是无奈、而后是无语,最后忍不住却是笑了。 “笑什么?”薛鸷催他,“快来揭。” 沈琅无可奈何地揭下了他头上的盖头,于是眼前便露出了薛鸷的那张笑脸来。他的瞳仁是漆黑的、深潭一般的颜色,沈琅很少这样安静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过薛鸷的这张脸。 平日里他要么盯住薛鸷的眼睛,要么就是别的地方。 他发现这人脸上的轮廓比他们初见时更分明了,从眉尾往上走,额角处有一道浅浅的白印。 那是他用茶盏砸出来的。 沈琅忍不住伸手,抚摸过那一处疤痕。战场上枪林箭雨,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却是他那日随手一砸,留下了这一道疤。 薛鸷见他皱眉,于是说:“你什么表情?是不是嫌我是个‘丑妇’?” 不等沈琅开口,他便又道:“你嫌也没用了,我既已嫁进了你沈家大门,从此便是夫唱妇随,你方才又亲手揭了盖头,以后就得对我负责!” 沈琅本因他额上那一道浅痕,心里有一点酸涩,可还没来得及怎样心疼他,便再又一次无语地笑了。 “最近军营里闲了?”沈琅说,“又开始犯病了。” “你只说你负不负责?” “负责,”沈琅说,“我与你白头之约、红叶之盟,从此两不猜疑。” 发下誓言的沈琅脸还没红,听他将这话说出口的薛鸷却红了脸:“真的?” “我骗你,我不得好死。” 薛鸷急了:“别说那个字!” “那么便不得好活,行了吧?” 薛鸷其实不大乐意从他口中听见这些话:“我信你的,不必发毒誓。” 说完,薛鸷逼着沈琅将那盖头披上,他又装腔作势地给揭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他躺下了。 “下个休沐日……”薛鸷对怀里人说,“我想回寨里看看。” “嗯,”沈琅说,“我陪你。” “我还想去庙里给他们、给云蔚,供一盏长明灯,再捐些香火钱。” “好。” 薛鸷凑上来吻他,小心翼翼地,一直从他的眉眼吻到唇角,像碰见了什么罕见的龙肝凤髓般舍不得一口吃下。 “你怎么这么好呢?”薛鸷抵在他耳边说着,语气相当粘腻,“好楫舟。” 因为总听燕昭这样叫他,薛鸷便与他负气,私底下什么都肯叫,只是不愿也叫他一声“楫舟”。 “你昨夜才说我是坏人,忘了?” 话音刚落,沈琅便嗅到薛鸷的襟口处,有几丝很淡的香烛味。 “你今日去寺里了?” “嗯,先替你供了盏长明灯,本来想替他们都供上的,”薛鸷低声道,“几千盏……可惜身上银子没带够,佛祖不知道,但庙里那些秃驴个个都只认银子不认人。” 沈琅顿了顿,才道:“你从前不是不信这些吗?” “不知道,”薛鸷说,“我就想你能少病一日,我就高兴一天。” “你去求了什么?” “求你长命百岁。” 沈琅说:“我不想活那么久。” “你不想也没用,”薛鸷恶狠狠地,“我已和佛祖说了,念了七七四十九遍,祂老人家该听见了。” “谁搭理你。” “为什么不搭理我?我也算救了许多无辜的人,算是积德行善了,祂该搭理我。” 沈琅也不再驳他了,他默了一会儿,才道:“要是我……” “没要是。”薛鸷知道他想说什么,因此很强硬地就打断了他的话,“也没倘若,我不会等,我立刻就和你一块走。” 因为贴得极近,沈琅能感觉到说话时,这个人的胸腔起伏很大,他知道薛鸷说的都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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