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笑,是他昨夜想偷没偷成的那户。 于是,他停下脚步,他想自己应该明白了的。 老杜一路气喘不止,来到徐府门前,还没起手敲门,却见几个衙役从门中走出。 见势不好,本想溜走,那衙役张口,言辞携带讽刺道“哟,这不是杜爷吗。” 另一个衙役问道“来了怎么要走?” 老杜心里一惊,忙上跟前作揖谄媚“哪能啊,我正好路过,几位爷起这么早,肯定是有进展了!恭喜啊!发达了千万拉小弟一把才好!” 老杜有意隐瞒,并非贪婪独占。 只是深知,如果被这群比流氓还无赖的衙役得知,他拥有这等强有力的物证,一定会被抢走。 届时,他不仅什么都不会有,因携带帕子这份嫌疑,说不定还会就此成为那个□□犯的替死鬼。 那衙役狞笑一声“路过?我还以为你来拿五百两呢。” “过来。”另一名道。 “几位爷爷,人抓的怎么样,有没有需要小的帮忙的,小的义不容辞!”老杜赶忙凑上前,阿谀带笑。 “自然需要了,你在街头无一不熟,哪能没点音讯?”衙役拍了拍他肩头道。 老杜满头大汗,正不知如何作答,突听见身后有人高喝道“杜爷!” 这一声引去一干衙役侧目,便听那气喘吁吁的少年,擦去额前薄汗,缓声道“我实在,没能替您看住他,被他借机逃掉了!” 阿月话中云里雾里,老杜却能瞬间明白他的用意,连忙接茬道“怎么连人都看不住!跑来说这些干什么用,还不给我追回来去!” 阿月闻言,转身就追。 一干衙役,张口喝道“站住!你要追的,是什么人?” “对!我正要来告诉几位爷,昨晚上见一个想玷辱小姑娘的臭流氓,我给扣住了!小的来见诸位爷,便是想诸位爷若得空,帮忙绑了去......” “真是有劳,偏偏没叫咱们当差的碰上,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我们衙门口全是吃干饭的,您说是不是啊杜爷?” “哪能!也怪小的,小的本想私自拷问一番,免得耽误诸位爷的时间,谁知这小子不成事,把人都给看丢了!” “那人往哪里跑了去?” “城东。恐怕,已经出了城。”阿月不假思索道。 衙役几人不再耽搁,立刻动身追去。 老杜缓了口气,软腿软脚的朝阿月走过来,他讪笑道“阿月,你小子真够机灵,多谢了!” 阿月敛尽疲态,他神色凛冽发冷,伸出手,不必张口,二人已心知肚明。 “早点,我,我还没去买。” “杜爷,你知道我要什么。” 老杜眼部抽搐,他缓缓掏出袖中锦帕,终究递了出去。 阿月拿到手中,径直便往街心走去。 “你,去哪啊?”老杜追问。 “买早点。”阿月回答。 老杜跟在身后,边走边在身上四处搜刮。 可惜找不出一样值钱物什,能够塞给阿月,堵住他的嘴,希望他不会拆穿。 搜刮半天,只见阿月真的走到了早点摊前,问摊主要了几个包子。 摊主取蒸笼之际,他随手将帕子塞进了笼屉底下的火腔里。 老杜忽然意识到,阿月分明连五百两银子也不放在眼里,他又能用什么去堵住他的嘴? “阿月,我,我昏头上脑抽疯犯病!阿月,我求你一件事,你别,别告诉秀儿!” “杜爷,付钱。”阿月拿了包子,神色一改凛冽,带着以往温润笑意。 老杜方才已然翻过全身,并没有收获,此刻满脸窘迫。 “我记得,你说你带齐了银钱。”阿月笑意不改道。 “对不住,对不住。”老杜重复歉意,手里不停作揖。 “没关系,我有。”阿月付了银钱,仿若无事,取了一只包子递给他。 “阿月,我......”老杜望着那只包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杜爷放心,我不会多话。” 当然,也并不需要多话。 楼枫秀亲眼瞧着老杜揣上帕子,疯了一样朝徐府狂奔。 可他没有阻拦。 二撂子好哄,楼枫秀可不好哄,老杜哪有什么当差的兄弟,顶多凭借一张好嘴,在衙门差役手底下讨点差事而已。 楼枫秀向来只会说浑话,好听的别想,但就算这样,他也从来没有拆穿过。 哪怕老杜为五百两银子着了魔。 待二人走回河边,楼枫秀翘着二郎腿,一副闲散自在模样。 额前湿发已然风干,半遮了双眼,正闭目补眠。 粉粉瑟瑟缩缩蜷缩在他胳膊窝里,睡的天地不知。 他早早做好了准备,已经全面宽慰好了自己。 他欠老杜挺多了,那套戏服还赎不回来呢,反正,全当还债了。 牢里也没什么不好,刮风下雨有檐有盖,还管一日三餐,保证他不再颠沛流离。 他不想再次被迫接受背叛,谁都好。 这是他甘愿接受的。 所以,不算背叛。 楼枫秀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明,耳旁听见脚步声接近,猛然惊醒。 他抬眼,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恶果,却看见眼前递来的包子。 “我们回来了。”阿月道。 “河岸口这么冷,也不知道找个背风地方睡。”阿月身后传来老杜声音,他就站在那里,抱着双臂,冷的瑟缩。 楼枫秀似乎有些发怔,木讷着接过包子,咬下一大口,直觉满嘴酸涩。 他吃不出味道,只见里头黑黢黢一团,不禁问道“这什么馅?” 阿月说“豆沙。” “唔,好苦,我还是喜欢吃肉包子。” 老杜嘿了一声,一如既往笑话他“得了吧,你那什么鸟嘴,老子跑去给你买就不错了,谁给惯的,还挑上了!” 阿月却道“我记下了,枫秀,以后我全买肉包子给你。” 老杜笑脸一僵,生硬道“是啊,是啊。对不住兄弟,我忘了。” 对,他们是兄弟。 楼枫秀狠狠咽下满口酸涩。 他想,这就够了。 他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们仍然是好的兄弟。 如果有人不识趣,非来嚼舌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打烂那人的嘴。 楼枫秀再咬下一口,终于尝出,豆沙绵软的甜味。
第11章 楼枫秀跟老杜俩人在杂货间翻箱倒柜,企图找出些能抵到当铺换几两碎银,又不会被戏班轻易发现的旧头面。 翻个底朝天,大物件不敢动,小物件不值钱,仍旧凑不出所以然。 二人愁眉不展之际,阿月回来了。 他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神通,说去代书,上午还没过,便应约带回十两银钱。 还是囫囵个的足两,实在鲜为人见。 楼枫秀不知道十两究竟多沉,拿到手里时,来不及好奇来源,径直交给老杜,催促他去赎回二撂子。 老杜拿着银钱,望了阿月一眼,想要道歉,说不出口。 道谢,也说不出口。 最终朝他略点了点头,转身便去了。 目送老杜离开,楼枫秀这才转头,问阿月道“银子哪来的?” “与代写宴帖的客家借来的。”阿月道。 楼枫秀看了眼日头,又道“送完了,怎么还不走?” “我冒犯了业内禁忌,伯伯不再容我。” “借个银子罢了,狗屁禁忌,糟老头子眼红你字好。” 他顺口夸奖,听的阿月很是开心。 楼枫秀并不担心阿月失业,只是看这日头,该吃午饭了。 只可惜近日所得,尽给老杜,此时身上分文不剩。 阿月静静站在那,旁边蹲着饿的嗷嗷叫唤的狗腿子。 那厢老杜已经拿钱走人,不好意思追上去要回几文。 “我有件事告诉你。” “回头再说,在这等我。”楼枫秀打断阿月,说罢便走。 “你要去哪?”阿月问。 他揉了一把后脖颈,没有回头,只闷声道“少管闲事。” 于是乎阿月跟狗,便晾着肚子等了一下午。 老杜跑去衙门打点一圈,终于将二撂子从牢里捞出来。 他在里头待了两天,也没见瘦,出来就闹饿。 老杜浑身银两早打点了干净,本想到戏班里借把米,趁好见楼枫秀买回了几个馒头。 银钱来源不言而喻,不过得以果腹,没有谁不识时务的多嘴开口问。 “秀儿,晚上咱先在杂货间里挤挤,明日我去前头借顶棚子。” 杂货间里,除了乱七八糟的戏装头面,供人立足的仅有巴掌块地方,睡下四个人着实勉强。 可是眼下却没有别的去处。 “枫秀,我还没有告诉你......”阿月话未说罢,却被二撂子一口打断“我晚上要挨着阿月!” 他拍了拍仅有的一床棉被道“这张棉被,我被抓走那天刚晒的,可暖和啦!” “你明日先把自己晒晒,一身霉味。”楼枫秀不答应,将二撂子连棉被一块拎到外侧,插到阿月跟前,抓了几层戏服往他身上一裹,用来入夜取暖。 “乱说,我备了柳条朱砂水,二撂子一出牢门口,从头到脚全扫过,晦气霉运早扫尽了!”老杜愤然道“撂子,过来,你今个就睡他俩中间!” 二撂子虽不能挨着阿月,但能搂着狗子,转眼卷起棉被,已是呼呼大睡。 “那我勉为其难,睡你俩中间。”老杜憨笑两声道。 “滚。”楼枫秀婉拒。 “别啊,挤挤暖和。” “滚远点。” 杂货间地界小,实在滚不远。 老杜打呼噜,二撂子磨牙,楼枫秀挤在老杜阿月当间,翻身都困难。 万幸他睡眠质量相当不错,这样艰苦条件下都能会见周公。 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里,楼枫秀隐约听见耳边传来阿月声音,他说“枫秀,我们不必继续住在这里。” 楼枫秀呓语“明天,找到棚子再......” “可是棚子漏风,半夜总能听见有人唱戏。” 耳边发痒,楼枫秀想要伸手推开他的脸。 却发觉双臂勾着人腰背,不知何时将人搂在怀里。 抽走手,想要翻身,背面被老杜挤的结实,压根翻不开身。 于是嘴里胡乱搪塞道“睡,睡着就听不见了。” “东街士绅,请我入府,教府上小姐写字。” 热气过耳,好似一百只蚂蚁乱爬。 楼枫秀捂住他的嘴,没耐烦道“你去。” 阿月在他掌心里瓮声瓮气道“你和我一起。” 许久没等到回音。 楼枫秀手指慢慢松懈,转眼又去见了周公。 可他那周公喋喋不休,不停追问,还拿羽毛挠他手心,非要带他一块走! 也不知道要上哪,总之平白扰人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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