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就算是回了南疆,也无法再度拿起武器、修炼蛊术,廖玄静给他下的诊断是,若再用蛊或者动武,怕是会心脉断裂而亡。 “长若姐说,这少年根骨很好,蛊术又与医术多少相通,因此想把他留在长安,做她的徒弟。”顾长思怅然道,“再者而言,之前他哥哥不是一直都很想带他来长安吗?” 靖安言微微一怔,然后才缓缓眨了下眼,像是在回忆叶长缈当年的话。 “也好。”他叹道,“对于叶梵缇而言,未尝不是个好归宿。” “是啊,一切都好,就是子澈不大愿意。”顾长思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他听说长若姐那一身伤都是拜叶梵缇所赐,哪怕当时情况非比寻常,但他也气得差点儿剐了那小子。所以依我看,叶梵缇的拜师还路漫漫其修远兮。” “人总是有私心的,和情理无关,总是偏向自己偏爱的那一方。”靖安言把卷宗往封长念手里一塞,“来来,帮他一把吧,也算还他哥些恩情。让我给他起个字,到时候往裴子澈面前一推,就说事成定局,他再不愿意也得答应——长若自己的徒弟他一个劲儿掺和什么啊。” 他摩拳擦掌地看向封长念:“所以你徒弟字辈是哪辈?” 封长念抱着卷宗的手一顿,没说话。 靖安言惑道:“怎么了?你不记得吗?” “记得是记得,但……”封长念歪歪头,“你确定现在就要说吗?” “这有什么,长思又不是外人,讲!” 封长念唇角骤然浮现一丝得逞的笑容,这表情让靖安言顿觉不对劲。 “我的徒弟,是玄门‘安’字门。”封长念抛了抛手中卷宗,“平安的安。” 靖安言:“……” 靖安言:“……你等等,你莫不是在诓我?!” 封长念风姿款款:“徒儿哪敢欺瞒小师叔,真的是——你的那个‘安’。” 靖安言被封长念看得脸腾地红了。 这到底是当年左清明和靖深联合做了个扣还是巧合,靖安言已经不想知道了。 他比较能够预见的是今晚他的下场。 这小子贼笑个不停,还拉了个顾长思作证,就是在这儿等他往下跳呢。 无论是从玄门论还是朝堂论,封长念在辈分上始终低了靖安言一辈,如今一朝定了“安”字辈,封长念顿时有理由在这上头做手脚,必定大半夜闹得人叫“师父”听了。 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靖安言想通这一节,直接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顾长思:“……?” 封长念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顾长思看着还怪不适应。 等慢慢转过弯来明白怎么回事了,顾长思眯了眯眼睛,老神在在地拍了拍封长念的肩膀:“细水长流,师弟啊,你别把小师叔折腾坏了,坏水收收吧……”
第81章 前路 经过朝会讨论再三, 又与陈昭以及荆平布政三司等人商榷再三,最终确定了对南疆的安排,宋晖压上皇帝玉玺, 此事彻底尘埃落定。 划设南疆承宣布政使司, 下设七府、十六州, 由夷月担任布政使,陈昭暂时兼领都指挥使一职,调任刑部侍郎担任提刑按察使。 这一切都没有靖安言操心的份儿, 他这个镇南侯还有些于心不忍, 旁敲侧击问过皇帝,是不是担忧封长念真的要从京城离开, 才妥协做的安排。 宋晖笑:“小舅舅啊,朕是皇帝,封卿也就给朕表个态,希望朕能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但国家大事在上,朕可能因为一点私情就放到南疆安稳前头吗?” 靖安言当即表示:“那怎么不安排我去?我看得出这个安排,既要有南疆本地人执政、也要有长安这边的手把控, 不管是都指挥使还是提刑按察使, 我都很合适啊。” “十年了,你还没辛苦够么?朕都不忍心了。”宋晖朱笔一搁,晃悠悠走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地按着他坐下,“你身上的伤,朕是知道的,听秋辞姑娘讲,若能好好修养, 再度持剑也不是不可能的。” 靖安言眨眨眼,没说得出来话。 “朕知道,你为了南疆收复一事呕心沥血,如今万事太平,你就收拾收拾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宋晖俯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大魏能人众多,不必全都搁在你肩上。” 宋晖眼睛很明亮,像极了他母亲,靖安言眼睫一抖,先避开了目光。 “其实我一直没有跟陛下讲……” “朕明白。”宋晖直起身,“舅舅以为母后出宫朕会不知道么?她走之前留了好些东西,朕就知道,她没有打算回来。” 宋晖深深吸了一口气:“朕拦不住她。她跟朕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她有她的,朕有朕的,你也有你的。那么就在能转圜的时候转圜一二,不能转圜的时候,选择成全。” 所以宋晖选择了成全,因为南疆此事刻不容缓,也没有转圜余地。 在母亲与小舅之间,他当然选择母亲,然而母亲选择了弟弟。在他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南鸟计划启动,他没有办法阻止,因此也没有办法干涉母亲的决定。 靖宓曾留给他一封信,大抵意思是,一切恩怨就让上一辈人了结,让宋晖不要怨怼、不要怨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宋晖明白,所以尊重母亲遗愿,排除万难,也要将舅舅接回来。 “不说这些了。”宋晖笑笑,“一切都过去了。朕只希望舅舅好好的,毕竟靖家,朕只剩下舅舅一个血亲了。朕封你为镇南侯,其实也是个虚衔,不是削权,是觉得你太累了。” 我累吗? 靖安言慢吞吞地想,好像是有一点。 只不过宋晖不说,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其实,他身边人都能感觉得到,靖安言十年的卧底生涯让他不得安枕,一些风吹草动都会醒,只有很少时候在封长念身边才能安稳些。 平时在玄门中也一样,哪怕已经脱离了那水深火热的环境,对一些细微的响动总是格外灵敏,有时候夷月偷摸去厨房摸个包子都会被院中喝茶水的靖安言发现,殊不知那已经隔了一整座院子了。 封长念他们不说,纯粹是为了不想给靖安言更多压力,在这些事情上潜移默化地引导他,告诉他,你安全了,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靖安言意识到这件事,回去就留了个心眼观察,发现果然如此。 这不行。 镇南侯思忖半晌,决定彻底给自己放个假,于是逮了个休沐时候,拉着封长念去泡温泉。 长安城东有一座天然温泉,平素王公贵族多喜欢在这里潇洒解闷,靖安言之前一直没来过。 十年前是因为小,带着个封长念不方便。十年后是因为风声鹤唳,他总觉得这种天然温泉里总有人会搞刺杀一类行当,因此泡不舒服。 现在想来,这种想法也是因为名为警惕的那根弦绷得太紧,既然发觉,断不能放任下去,学会放松也是一门修行。 温泉内热气腾腾,封长念直接包场,偌大山林里,听山林叶声涛涛,飞鸟自在啼鸣,心情无比辽阔。 “吏书大人真豪气啊。”靖安言双臂搭着岸边,温热的泉水泡得整个人昏昏欲睡,声音都含糊不清,“直接半个山头都买了。” “这不是不想人打扰。”封长念也缓缓入水,水声阵阵,他轻柔地靠在靖安言身边,“怕你玩不尽兴。” 又来了。靖安言勾唇笑笑,并不拆穿。 “玩不尽兴?这里不就是泡泡水么?还想怎么玩?” 封长念当即意识到方才那话有歧义,显得他多不正经一样,刚想开口解释,却见那双桃花眼中眸色流转,带了一丝玩味的调戏。 一股火瞬间涌上来又烧下去,封长念有些呆:“……小、小师叔。” “怎么了?”靖安言翻了个身,两人靠得更近,“还是说,这次是我孟浪了?” 封长念攥了一把水中愈发韧性的腰身:“你要是不介意……” 靖安言搭住他的肩往下一压,以吻回答。 两人本就泡在水中,温泉水泛着轻缓的浪,一阵又一阵,像是湖面上的两艘小船,轻轻碰在一起泛着涟漪,肌肤相贴中,霎时撩起比这水还灼热的浪。 封长念摸到他脑后的簪子拔掉,转而拉开两人距离,将簪子抵在他口中。 “咬着。” 靖安言眸色潋滟:“玩这么大?” 封长念再度说了一遍:“怕你不尽兴。” 眼前的人倏然被扳过,靖安言靠在池边,尾音都带着颤,只觉得温泉中的热气悉数缠了上来,逼得他呼吸不过来:“怎么就不尽兴了,你、你慢点!” “那就更不尽兴了。”封长念气喘吁吁地摸到簪子精致的花样,被咬在靖安言柔软的唇舌间,“终归是要好好伺候……小师叔的。” 靖安言眼瞳一缩:“唔——!!” 温泉水波愈发潋滟,此刻连飞鸟都隐去了,唯有清风送爽,伴着山林清香的气息,旁若无人地包裹着两个人,靖安言甚至能听见身后人咚咚的心跳声,仿佛就砸在自己的脊背上。 就这么下去吧。靖安言几乎变成了一滩水,别说思考了,就连根手指都不想动。 就这么……心无旁骛地、专心致志地、不必再担惊受怕地……活下去吧。 封长念拉过他的手,重重地吻在纹身上,眼里满是疼惜和珍之重之。 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对吧。 靖安言抱紧了封长念,舒适地喟叹出声,心里叹道,再没有了。 也不会再有一个人等我十年了。 如今都在身边,还要渴求什么呢。 一年转瞬而过。 冬去春来,柳枝吐绿,南疆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回归大魏后的第一个春天。 布政使夷月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上能处理书房文书,下能看看百姓收成。 听闻有贵客到访时,夷月正在田间帮着检查庄稼,闻声回头看,靖安言与封长念正笑眯眯地揣手瞧着她。 “干爹!封哥!”夷月满手都是泥,但也顾不得了,两步就跳了上来,“你们怎么来啦?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去神寂岭外接你们啊。” “不用,不是开凿了山道吗?绕一下就过来了。”靖安言环顾四周,“干得不错啊。” 不必苛求蛊术的南疆民众拿起锄头与织机,再度过上了无拘无束的田园生活,处处欣欣向荣,一派向好。 “那是,也不看布政使是谁。”夷月一摸鼻尖,霎时就沾了个泥点子,“怎么就你们俩,叶梵缇怎么不来?!” “梵缇最近刚刚过了子澈那关,正是成为玄门弟子,跟着长若姐学医术呢。”封长念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给你带来的,说你用得上。” “什么啊。”夷月冷哼两句,一道银光闪过,一只三角脑袋就搭在她的臂弯,与她一同看起啦,“他原话才不可能是那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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