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开他了是吗? 林朗看着那个躺在床板上的硬邦邦的人,才几个月不见他居然已经有点认不出了。他一步步走近直到小腿撞到床边,脸色苍白得拽紧袖子给那人擦掉脸上的冰霜。 这几个月他过得实在太快乐了,他以为就算没了父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那个人也不爱自已,没有在他那里感受过一次父爱。 原来,并不是这样啊,他也曾渴望过的,是因为得不到才装作不在乎。 可是现在,他真的,永远也得不到了。 “爹!!!”进屋以后,林朗灵魂出窍的模样让其他人担心不已。此刻看他哭出声来才松一口气,一直憋着会憋出毛病的。 叶稚看着向来开朗活泼的林朗哭得如此凄凉,这个从来林家后就一直跟着自已的少年,虽然只认识了几个月,但他早已把他当作亲弟弟来看待。 叶稚难受的不忍去看,默默背过脸两眼忍不住落泪。 周家看着林朗长大,知道他活得过得有多辛苦,如今就连那个极不称职的父亲也离开了他。几人感叹老天的残忍,也不忍再看。 村长做主带人紧急做了一副简易棺材,林家周家的汉子和村长儿子上山挖坟。 正常人家需要停灵三天,主人家摆流水席答谢前来吊唁的亲友,林家也愿意出钱让林朗好好送别父亲,最后林朗拒绝了。 大哭过后的林朗突然镇定下来。 李善友生前不是慈父,死后也没有孝子尽孝。 村长虽有微词,但想起李善友生前种种的确让人寒心便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来。 李善友的葬礼没有任何仪式,甚至称得上草率。 村上不少男人觉得林朗大逆不道,不过也有很多妇人大骂活该,为人父者先失德行,到头来却要求儿子以德报怨,这是什么道,父慈子才孝。 不管村民对林朗是什么看法,葬礼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结束了。 林朗回到林家后,如往常般干活,吃饭,睡觉。 但是强装的淡然却骗不了任何人,林朗日渐憔悴的面容,浑身都透露着一种疲惫。 林家人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他们可以提供美味的菜肴,可以给他拥抱和陪伴,但是内心深处的创伤还是需要他自已去愈合。 西岭村没有因为任何人的离去有所改变,它在阳光下依然充满生机和活力,又在夜幕降临时恢复落寞和寂静。 经过日日夜夜不停的交替轮换,人们终于脱去厚重的冬衣换上轻薄的短打。 死寂了一个冬天的田野终于争先恐后的冒出绿芽,带来了无限希望。 林朗也渐渐走出阴霾,脸上重新挂上了久违的笑容。 只是有一天他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个人好像也曾给他温柔的喂过饭,也因为他喊了第一声爹而朗声大笑。只是太过久远,久远到像是梦里发生的事情。 开春后,青梅酒经过大半年的沉淀终于到了它最醇厚的口感。 叶稚挑选了一种精巧的青玉瓷瓶,仔细装好三十瓶,分别送往李府,赵府,和平安酒馆。 当夜,李三小姐吩咐小厨房做了一顿浓香四溢的炙羊肉,丫鬟拿出今天新得的琥珀清为小姐添上。 李晴姝见这酒色泽诱人,清澈透亮,满怀期待的尝了一杯,便再也停不下来。一盘羊肉,一壶酒很快见了底,旁边用来解腻的菜色居然动也未动。 赵员外晚上应酬完回家后不见夫人迎接,往常自已刚进大厅就出来了。 招来夫人的贴身婢女一问才知,今天有一位姓林的猎户给府上送来了新酿。 夫人本来就好酒,晚饭时便叫人拿了一瓶,没想到喝多了这会已经歇下了。 赵员外听罢意外地挑了挑眉,夫人好酒也挑酒,一般的酒可入不了她的眼。 林家猎户?他想起来了,不就是给他家围猎场进献两头梅花鹿的青年嘛。 赵员外好奇心起,吩咐丫鬟把酒呈上来,他也想尝一尝了。 柳掌柜迫不及待地品尝完后,其余九瓶便让小儿仔细收好,便带着酒屁颠颠回家进献夫人了。 柳絮喝了两杯还不过瘾,问父亲:“爹,这酒可比姥爷家的香多了,那些糙老爷们儿喝的都是什么呀。” 柳掌柜看着爱女一杯接一杯喝个没够,赶忙道:“给你娘留点,可就一瓶哈。”| “啊!就一瓶?这不是姥爷新从江南运回来的酒吗,怎么就一瓶,姥爷什么时候这么抠了。” 柳絮看着那小小的一枚瓷瓶,自已刚刚喝太快还没仔细品尝呢,一半就没了。 柳夫人笑看着略显憨态的女儿,实属无奈:“这是你爹朋友送的,可不就只有一瓶嘛。” “那爹爹,你那朋友那里还有吗,咱去买行不行。” “会有的,以后咱平良县也有自已的好酒了。”柳掌柜摸了摸自已的胡须,故作深沉道。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还真给林家夫郎给酿出来了。 好啊,我可得占着先机,把这金钵钵握在手里。
第24章 惠山 这日,平安酒馆来了两位客人,前后脚到,不约而同的指名要找柳掌柜。 小二一早得了吩咐,将二人恭恭敬敬迎上了二楼包厢,上好点心和茶水后便去请了柳掌柜。 来人正是刚升为李府小管事的李福,和赵府的老管家。 两人不必多说,都是为了琥珀清而来。 李家老太太本对这姨娘所出的三丫头没甚喜爱,直到去年自已在园中赏花不小心睡着受了凉。 人一老,简单的伤风感冒也总是好不了。三丫头听说后便将自已尤为爱惜的一盆兰花送到院子里, 丫鬟说三小姐知道祖母爱赏花,又恐寒风入体伤了祖母的身子,特将房中开的最好的一盆送来以解烦闷。 花倒不是名贵的品种,李老太太感念三丫头的一片孝心,从那以后对她多了一分慈爱。 这不,前些日子李晴姝得了些好酒,又转头送去给祖母请安。 李老太太一高兴给了李晴姝不少珠宝和绸缎。 李晴姝得了赏赐讨了好倒也没忘了李福便在祖母面前替李福说了一番好话,这才有了晋升的机会。 李老太太留了李晴姝在院里用饭,对这琥珀清也是赞不绝口。 赵员外的夫人第二日邀请了一众姐妹来府里吃锅子,一桌妇人竟是把酒喝得个七七八八。一顿饭吃完,还能直立行走的也没两个。 琥珀清很快就在几个夫人的圈子里传开了名声,都纷纷上门询问哪里还能买到。 无奈之下,赵员外只能托管家去一趟平安酒馆,他记得当初带林晋逐来的不就是柳掌柜嘛。 柳掌柜很快笑吟吟地来了包厢,几人开门见山,聊到了琥珀清。 “二位有所不知,这琥珀清是我朋友那夫郎偶然所得,存货极少。不过,他交代了如果是李府和赵府要,一早就备好了。” 赵管家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林家小两口都是会办事的。 当初青梅一共八十斤,粮食酒八十斤,黄糖四十斤,糖和酒跟盐一样是这个时代稀缺的东西,成本颇高。 叶稚和林晋逐大概算了一下成本,一瓶琥珀清定价五百文。 大概能有一百六十瓶琥珀清,送了三十瓶后,还剩一百三十瓶,最终李家和赵家各拿了五十,进账五十两。 二人直接付了钱,要求明日之前送到府上。 柳掌柜遣人带去消息的时候顺便把之前定制的瓷瓶一并带去,省得他们还要再跑一趟,一来一回费不少时间。 叶稚怎么也想不到这酒能卖得这么快,原本还怕定价太高,根本没多少人,没想到一下子卖出了一百瓶。 林家这下子全部动员起来,装瓶,贴名,密封。分工明确,井井有条。 直至半夜,所有琥珀清准备完毕只待明早装车上路。 给李府和赵府送完酒,最后三十瓶林晋逐以450文的价全部给了柳掌柜。至于之后平安酒馆如何定价,那就是林晋逐不能决定的了。 近日来,富商夫人间的聚会晚宴中流行起一种名叫琥珀清的果酒,听说因色如琥珀而得名。还听说此酒还深得县令夫人的喜爱,进献此酒的赵员外夫人也凭此酒和县令一家往来愈加密切。 一时间声名大噪,脑子灵活的立马发现商机,各大酒楼纷纷打听起琥珀清来。 等终于打听到唯一有售此酒的便是平安酒馆,然后等众掌柜火速赶到时,却得知最后一共三十九瓶琥珀清早已售卖一空。 江南一带果酒很受欢迎,考虑到运输成本实在太高,只能放弃去从千里以外的江南找寻供货点。 这琥珀清如昙花一现般,横空出世,却又悄然消失。 叶稚对于镇上一酒难求的空前场面一无所知,青梅还未到采摘的时候,着急也没用。 五月底,林家兄弟,叶稚和林朗,一起驾车去往未知的山村。 驾车一天穿过县城后又赶了大半天的路,一路走一路问,终于找到了老人口中的惠山村。 六月初,青梅熟。 空气里弥漫了果熟的芳香,惠耀带领着儿孙先把熟透的青梅摘掉,以防果子落地摔了伤痕就不能要了。 以往每年的青梅都是任其熟透掉落,腐烂了也没人管,反而引来无数鸟雀。日日啼叫,苦不堪言。 自从去年阿爹下山把这些毫无用处的果子卖掉后,这些果树就成了村里的宝贝疙瘩。 好不容易盼到结果,成熟,摘果,又怕那少年拿回去后后悔不会再来。 果熟第一天,没人来。 果熟第二天,没人来 …… 第五天,终于,就在惠家老小已经决定放弃时,山脚下的小孩气喘吁吁跑上半山找到惠耀。 “惠…惠爷爷,有几个外村人找你。现在上来了,他问…问青梅熟了没有。” 只见刚刚还垂头丧气的惠家老小集体噌地一下站起来:“真的?快,孩子们,咱们去迎贵客。 其实已经不用再问了,林晋逐几人刚刚上山就已经闻到熟悉的香味,知道此行必定收获颇丰。 此前,惠耀说他们那里的青梅树随时可见,直到真正见到他才见识到这一片有多广阔。 惠山村占地极大,村户却只有寥寥数十户。山地高的地方存不住水导致土地贫瘠,不仅没办法种水稻,很多农作物都无法生长,要么就颗粒无收。 冬季的时候伐木扛下山去当柴火卖,春夏季找野菜野果,不会打猎的村民只能看着山里乱窜的野山羊垂涎三尺而无能为力。 林晋逐看着这些村民守着一座宝山,还能把日子过得这般穷苦,实在匪夷所思。 惠山村村民对外面的世界有着天然的恐惧,他们是因为战争才躲到山里。 尽管他们已经度过了近百年的和平生活,老一辈的先辈对后辈叮嘱最多的还是外面战乱纷飞,只有安稳的躲在山里才不会遭到敌军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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