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 沈无书一愣,他抬眼望向薛景衍,见后者早已满面泪痕,此时闻言,浑身都在发抖。 “崇王好好的,”沈无书安抚道,“阿离,崇王就在你身边。” 言罢,他对薛景衍使了个眼色,自己起身拉住欲言又止的萧云迟向外走。 薛景衍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将谢经年的身体往上抱了抱,让他靠的更舒适些。 “阿离……”他一开口,声音颤抖的不成音节,一颗心被拧了起来一般呼吸不畅。从谢经年昏迷,他便没有一刻是不心疼痛悔的。 怀中的人微微侧了下脸,迷茫的看向他,“阿衍?” “是我。”薛景衍点点头,用尽全力才忍住哭声,“我是阿衍,我抱着你的……你还疼吗?” 谢经年的身体微微一僵,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似乎越发雪白了下去,他抬起手,却又没有力气地垂下去,被薛景衍稳稳握住,贴到自己的脸颊上。 触手都是湿润的水痕,还有温热的眼泪继续从薛景衍的眼眶里落在他苍白的指尖上。 “对不起……”片刻后,谢经年的声音微弱到了极点,“不该这样的……”他这样心思慧极的人,不难想到在自己昏迷的时间里,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被揭露开。 薛景衍极尽温柔地吻着他柔软的掌心,“说什么呢。” 谢经年迷蒙的眼睛里氤氲起一点悲伤,“早知有这样一天,我不该瞒你的。” 又或许,应该坚持住,不要倒在他的面前。 薛景衍的喉咙里终于抑制不住低沉的悲鸣,他将谢经年抱紧,脸埋进谢经年的颈窝中,“你想替我担下这一切……你怎么会觉得,你死了,我能安心长乐过完这一生……” 薛景衍眼泪好似有温度一般,把他的肌肤灼烧的发疼,他哽咽了一声,整颗心酸疼到了极点。 “天长日久,殿下总会忘了我的……” “不会,”薛景衍打断他,“我永志不忘。” 谢经年抱着他的脊背心疼的发抖,薛景衍还将脸埋在他的一侧颈窝里,没能看见他眉心一皱,唇齿间又溢出血色。他也不声张,悄悄擦拭掉血迹。 许久,薛景衍终于平复下来,他抬起头,轻轻环住谢经年清瘦的肩膀,注视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句道, “阿离,从前我说气话,如今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早已将全部真心交给了你,并非逢场作戏。无论你是怎样的人,我只要你。” “你是我的结发挚爱,你我是拜过天地的。” “我们是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可我已经没有一生一世了。 谢经年轻轻呼吸着,在他怀里如同一抹清浅的如雪月色。 薛景衍的气息将他紧紧的包围着,谢经年的眼前却只有他模糊的轮廓,可他一定瘦了,憔悴了。 此刻,薛景衍终于发现,那双温柔的眼眸里好似氤氲着朦胧的雾气——怀里的人,是看不清自己的! 萧云迟在外面急躁地走来走去,最终在廊檐下的椅子上坐下来。 沈无书一直静静站在一旁,寒风吹得他发丝飞动,他整个人却似乎累极一般阖目靠着栏杆。 “灵须草的药性你参透了吗?”萧云迟焦躁地问。 沈无书缓缓睁开眼睛,“我实话告诉你,这草的药性极烈,能否清解沉无引尚不可知,但若斟酌错用一分,必定要人性命。” 萧云迟愣了愣,“但是无书,你可以的……对吗?” 沈无书看了他一眼,“阿离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即使去了这毒,也已经亏损太重了。” 萧云迟的脸色苍白下去,“无书,求求你……” 沈无书的脸一半映在灯火里,一半掩在黑暗中,看不清究竟是什么表情。 第40章 薛景衍终于发现谢经年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如同夜空里星辰落尽,只余雾霭。 沈无书告诉他,这是谢经年为了压制毒性服药所致。他心痛的抽搐,也没在谢经年面前说些什么。 谢经年情形仍旧不好,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正与薛景衍说着话,忽然便没了意识。饶是如此,还是时常痛的惨烈。 沈无书让人送来的药一次比一次苦,谢经年这样一个能忍的人,也微微皱了眉有些抗拒,躲进被子里装睡不肯吃。 薛景衍见他难得有些从前活泼胡闹的样子,心里一软俯身在他嘴角吻了吻。 “你尝尝这是什么。”薛景衍在他耳边轻声哄道,“张嘴。” 谢经年却将双唇合的严实,假装已经睡熟了。 薛景衍觉得好笑,动作温柔地将他从被子里挖出来,“是糖,梅花糖。” “糖?”谢经年终于肯睁开眼。 薛景衍掰了一小块喂给他,“前不久来乌苏,看见路上的小孩子很喜欢,我想,你也是喜欢的。” 这糖清新甘甜,谢经年含在嘴里,微微一笑,“我很喜欢。” 许多年前,在他父母双全,未逢变故时,他随父亲进宫。 御花园里有一位小皇子,看着稳重,说话却不太聪敏的样子,“妹妹,给你吃糖。”这位皇子有些腼腆的递给自己一块梅花糖。 小小的谢经年接过来,冲他又甜又软的一笑,心想这皇子怕是个傻的,男女不分哦。 时移世易,那位彼时的小皇子此刻正坐在自己面前,又给自己糖吃。 “阿衍,你记得吗……” “什么?”薛景衍见他欲言又止,问道。 谢经年愣了愣神,摇摇头,“没什么。”他说,眼底却浮现起一点落寞来。 就不提起了吧,他想,到如今,还招惹他记起来这些前尘往事做什么?白白让他以后平添了一桩伤心事。 薛景衍察觉他神思郁郁,只以为他累了,于是扶着他躺好,将他环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清瘦的脊背。 不多时,谢经年往他怀里靠了靠,手放在了他的面颊上。 这天夜里,谢经年的精神似乎很好。他与薛景衍靠在一起,说了许多话。 “你来这里,京中知道吗?” 薛景衍微微一怔,“还没有来得及告诉皇兄。”他确实是忘记了,一颗心都扑在了谢经年身上,再分不出分毫给外界。 “以后你回去,皇上会护佑你的。”谢经年轻声道,“皇上他计谋无双,能够平定山河。你不要再卷进是非里,做个闲散的富贵王爷也是极好的……” “那你呢。”薛景衍打断他。 谢经年没有将自己安放进自己的以后里,这让薛景衍很是心慌气恼。 “我——”谢经年轻轻笑了笑,“我无论去到了哪里,变成了什么,都会惦念着你的。” “我要你和我在一起。”薛景衍坚定地说道,“你要与我在一起。”谢经年微微垂下眼睫,没有回应他。 薛景衍紧紧握着他的肩膀,“说啊,阿离,说你一定会陪着我,说你不会离开我。” “阿衍——”他终于开口,“不要自欺欺人。” 薛景衍连日来神经紧绷,心神一直压抑着来维持平静与清醒,此刻听谢经年这样一句话,有些气恼。 “我要你我在一起,怎么会是自欺欺人?”他有些暴躁的站起身来,“你觉得自己要死了,是不是?” “大不了我随你去了,黄泉碧落也分不开的!” “薛景衍!”谢经年低声喊他。 薛景衍是真的有些崩溃了,“到了如今,你还想与我分开吗!”他背过身去,脊背发抖。 过了片刻,谢经年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阿衍,”他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不要这样。” “你先休息会儿,我出去洗把脸。”薛景衍不愿他发觉自己又软弱地流了泪,起身就要离开。 哪料谢经年却握住了他的手,“阿衍……”他气息有些不稳,“不要生气……”谢经年的手似乎比之前还要凉,薛景衍觉得不妥,慌张地回过头去,见他身体一颤,俯身喷出一口血。 “阿离……” “……别怕……”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接连呕出几口血,脸色白的瘆人。 薛景衍脊背发麻,见方才还与自己好好说话的人短短时间内,已经痛的神志不清向后倒了下去。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瞬间冷了下去。 萧云迟自从那晚便没有见过沈无书,这人似乎是将自己关进了药庐里,日日夜夜难见踪影。 他去敲门,沈无书都不,惹他烦了,只听到里面一阵打碎瓶罐的乱响。 于是萧云迟也不敢再出声,在药庐前心虚地坐着。 好像这一个冬天,他们都没有了时间流逝的概念。萧云迟听见墙外欢腾的声音才想起来,后日便是除夕了。 他恍惚记起小时候,到了除夕长公主对他们三个人会宽纵一些,许他们去长街上逛一逛,买些那个年纪的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他拉着谢经年在夜市里雀跃,小小的沈无书就跟在他们身后。 那时候他年纪小,软软糯糯的,很爱哭,痛了或者不开心了,一双大眼睛里溢满了泪也不敢哭出声音,委屈巴巴地跟着自己,忍不住了用手背胡乱擦一把眼睛,自己回头看他,他都会软绵绵地冲自己笑,那么乖,那么软。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又甜又软的沈无书脾气就变得这么坏了。萧云迟无奈地摇摇头,眉眼间却浮起来一点笑意。 但是转瞬,又消散无踪。 他想起来,这一年,谢经年能不能撑过去呢。 出神间,远处急匆匆地闪过来一个影子。 “追影……” “萧阁主,”追影满脸惊慌,“沈大夫呢,我家公子不好了,请他赶紧去看一看……” 萧云迟脸色立时变了,猛地站起来就要去扣门,手才伸出去,门却被率先打开了。 夜色深沉里,沈无书一张脸看不清表情。 “无书……” “端上里面的药。”沈无书冷冷道。 萧云迟看见他身后的桌案上已经放着一盅冒着热气的药汁,当即也不多言,立刻取了跟上沈无书。 第41章 沈无书疾刚刚疾步跨进那间卧房,人还没有看到,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他眼皮一跳,穿过闱帐走进去,看清眼前景象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谢经年侧卧在床榻上,身体抑制不住一般轻轻抽搐,单薄的胸口剧烈起伏,他眉宇紧蹙,唇齿之间不断涌出暗红的血,夹杂着细碎的血块浸湿了一大片被褥。 他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明,多日来雪白的面孔上此刻也拢了一层青灰,那是……垂死之相。 这一天明明是在意料之中,可是真正到了此刻,却又如此令人无措绝望。 薛景衍跪坐在他身边,脸色几乎比谢经年还要难看。 他抓着谢经年的一只手,整个人剧烈的颤栗。 沈无书将他一把拉开,一针在谢经年的穴道上刺下去,萧云迟此时也端着药到了他身边,脸色同样灰败难看。 沈无书一言不发,一手托起谢经年的头,一手接过药来,送到他唇边时,还是犹豫了。 “怎么了?”薛景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问,“沈大夫?” “无书……”沈无书不去看这两个精神已经极度紧绷的人,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将药喂进了谢经年嘴里,可后者眉头一皱,喝下的这一口药混着血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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