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说你什么好,那么宽的路人家都凑到你面前了,你还傻愣愣的……” 周问兰数落的话刚说出一半就看见有人径直走过来了,只得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不过一眼,周问兰就认出了来人,正是之前常遇见的沈书生,之前媒婆说那沈淮之是高秀才的学生,她还以为是巧合,没想到真的是同一人。 沈淮之走到距离周问兰二人约莫还有五六步的地方停下了,拱手道:“婶子,在下沈淮之,今日厚颜上门,望您见谅。” 门口四通八达,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个人,沈淮之说话时也刻意回避了一些,以免被人听去影响了林樾的名声。 周问兰本来对这人印象不错,觉得他温和有礼,这会儿人在自己面前,她的好印象却都没了踪迹,语气还是和蔼的,只隐约透出一丝不满。 “原来是你,这倒有些突然了。” 门口不是问话的地方,周问兰只问了两个最紧要的问题便住了口,侧过头想看看林樾的动静,被半开的门惊了一下,这兔崽子什么时候推开的门? 林樾没敢和他娘对视,定定地看了沈淮之一眼,也没说话,行了个礼便转身回屋了。 沈淮之看着面前心心念念却自知配不上的人,心跳如擂鼓。 他知道自己是趁人之危,见林樾亲事出了岔子才敢上门求娶,他本没想着会成,昨日却得了媒婆让他来见面的消息,那一丝压抑不住的奢望还是冒了出来。 见沈淮之一直盯着自家樾哥儿的背影,周问兰一抬手就将门拉上了,一连咳了两声才拉回他的注意力。 “成与不成,明日会给你们一个答复,今日时候不早,请便吧,林杨,跟着送一送。” 沈淮之回过神朝周问兰拱了拱手,又谢过她的好意,只道不必送,便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周问兰刚进门就把林樾数落了一顿,“我看你就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怎么和你说的?” 林樾小声狡辩了一句,“娘,我这不是没和他说话吗?” 周问兰声调一下高起来,“你还有理了?” 林樾没接话,开口问道:“娘,你瞧着他如何?” 周问兰先前看走了眼,挑了个悔婚的,这次她怕又看错人,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人见过几次,瞧着是温和知礼的,又是读书人,若是没有之前那一遭,娘许是就答应了,就算他家现在条件差些也无妨,唉……” 林樾却摆摆手笑了,“娘,还提那人做什么,上回倒霉,这次总该转运了才是,说不定这人正好,别的不说,单说身材长相他就胜过尚文成数倍。” 周问兰哭笑不得,“你啊,这好颜色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哪有看人只看人家脸的,罢了,总归还早,等你爹回来娘再和他商量,你也再想想,这回不成还有下回,嫁人又不是穿衣裳,大些小些都能凑合,得仔细挑才是。” “我晓得了,娘,我会好好考虑的。”
第9章 傍晚时分,太阳缓缓落到山腰,留下天边一抹橙红的霞光,微风拂过,抹去了一丝余热,也穿过屋顶的炊烟带来了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 村口的老树下凌乱地摆着几个老树墩,还有几块平整的石头,时常有人吃过饭就在这儿纳凉闲话,今天的树下也依旧热闹。 围着大树跑圈大叫的幼童,摇着蒲扇的老头,戴着顶针纳鞋底的老太太,都是村里的熟人,唠嗑时自然免不了说些家长里短。 前天的话题还是林家的小哥儿林樾被退亲,今天这个话题就被另一件新鲜事儿取代了,不过话题中心还是林家。 靠着树根正在缝衣裳的老太太用针挠了挠头发,手肘一偏拐了拐身侧另一个老太太,“唉,昨天早上那阵仗你瞧见了没?啧啧,真热闹啊。” “那么大动静咋没听见,要不是没听说哪家有喜事,我还以为是成亲呢。” “春兰,你家就在旁边,有听到是谁来提亲吗?” 钟春兰嘴角翘起,语气略带得意,“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昨天那个动静大的哟,我在院子里都听得一清二楚,说是叫沈淮之,隔壁临水村的。” “这名字听着像个读书人啊,上回那个好像也是读书人。” “婶儿,你记性真好,可不是嘛。” “这读书人也忒不讲究,樾哥儿刚被退亲就让媒婆来,也不怕人说闲话。” 钟春兰家和林家是邻居,她和周问兰来往也多,这会儿自然也向着林家说话,“婶子这话说得,樾哥儿那事怎么说也不怪林家啊,都是那尚家不做人,当时上门说得好听,临了来这一出,还好没影响樾哥儿的名声,这不又有人来提亲了” “哪没影响,昨晚我出来遛弯,还遇到一个张秀枝在说呢,说林家之前端着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样子,现在被退亲是活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一些难听话。” “她也是够记仇的,上回在河边碰到樾哥儿就说了些酸话。” “那这不是打脸了,她前脚到处说樾哥儿嫁不出去,后头就有人来提亲。” 钟春兰噗嗤一下笑出声,“可不是,我刚遇着她她都没和我说话,我刚提了一嘴林家她就给我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 “你们这话题转的,刚不还说那提亲的人吗?临水村离咱们这还挺近的,前年不还有一个临水村的嫁来我们这嘛。” 钟春兰一向消息灵通,当即就开口接话,“听说过几句,这人二十来岁了还没成亲,说是忙着读书,这回不知道怎的让人来说亲了。别的就没听说了。” “莫不是什么娶不上媳妇夫郎的人家吧?” “婶子你这可就想错了,这人我也知道一点,长得俊人也勤快,听说书读得不错,老高秀才还说他要是有个好师傅说不定已经考上秀才了,可惜家里条件不行,田地不多,他娘身体也不太好。” “难怪现在还没成亲,田地少哪有好人家敢嫁。”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又不是刚搬来的,这两年也没闹过灾,咋田地那么少,莫不是卖了?” “这谁晓得,听着这沈家条件可比不上之前那尚家,也不知道林家会不会答应。” “虽说条件差些,但人家有诚意啊,要是这沈家小子是个上进的,过两年再考上秀才,日子不就好过了。” …… 林远扛着锄头回来的时候这群人正聊得火热,他本来没在意,谁家不被人说呢,但恰好听到关于沈淮之的话,他便站在拐角处仔细听了,直到听完这一段才继续往前。 树下的老太太们还没说完这一茬,正热闹着,就瞧见林远过来,急忙止住了话头。 不过这群老太太们可不尴尬,面不改色地笑着问,“大林,刚下地回来啊?” “嗯,婶子吃过饭了吗?” 林远虽然寡言,但这群老太太都是长辈,他也一一叫了人,寒暄了两句才继续往家走。 林远刚进院子林樾就听到了动静,一边端菜一边叫人,“爹,快今晚吃饭,今晚的菜都是你喜欢的。” “是炒了腊肉吗?刚进来就闻到味儿了。” “爹你鼻子真灵,今早我和林杨割草的时候摘了不少野菜,其中有一把野葱鲜嫩极了,我就拿来炒了腊肉,比单独吃肉香多了。” 林远进灶房才发现里头只有林樾,疑惑道:“你娘和林杨呢?” 林樾往外头看了一眼,“我娘在后院呢,我刚让林杨去叫了。” 林远上前帮忙端了汤,今晚林樾做的春笋三鲜汤,微黄的嫩春笋片,翠绿的莴笋,去年晒干的菌子,储藏的萝卜,一碗汤放到桌子正中央,颜色堪称鲜艳夺目,只看着就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剩下一些杂七杂八的马兰头,荠菜,灰灰菜,枸杞头,林樾直接做成一碗凉拌菜,各色混在一起,口感十分丰富。 吃过饭,林远将方才听到的那些话给家里人说了一遍,林樾还没说什么,林杨先跳起来了。 “爹,我觉得他不行,我哥那么好怎么能将就呢?嫁过去不会吃不饱饭吧?” 周问兰瞪了他一眼,“闭嘴,胡咧咧什么,就是条件差些,不是家徒四壁,怎么可能吃不饱饭。” “那也不能天天吃糠咽菜啊!” 林樾听完倒不觉得什么,沈淮之这人看着就不是那等游手好闲的,家资不丰而已,算不得什么。 他之前还没想明白沈淮之怎么会突然让人上门说亲,今早见面的时候却突然想通了,以沈淮之的品性肯定不会乘人之危,这次突然让人上门,说不定是看在他们见过几次面的份上想帮他挽回名声,真是个好人啊! 这么一想,林樾觉得这门亲事也不错,沈淮之既然来求亲了,应该也不讨厌他,他也不讨厌沈淮之,两人又都各有些不足,别说,还挺般配,他也不想再让自己的亲事折腾一家人了。 林樾左思右想,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无懈可击,便挑挑拣拣地和他爹娘说了,最后一锤定音,“爹,娘,我觉得这人不错,答应吧。” 林远也觉得这沈淮之不错,读书上进,干活勤快,就算眼下条件差些,日后肯定也能过好,便点了头。 周问兰看他们父子俩拿了主意,心里却更愁了,“樾哥儿,真的不再考虑了吗?婚姻大事可不能轻率。” 林樾眼神平静,嘴角勾起一丝笑,“娘,我真的想明白了,他品性不错,即便日后出了问题也不会闹得太难堪,拒了这个,下一个还不知道什么样,万一还不如他呢。” “哪有没成亲就想着会出问题的,不吉利,再说了,品性这事儿哪说得准。” 一家人商量了许久,最后还是同意了。 次日一早媒婆再次上门,得了这个消息就欢天喜地地往外走,桌上刚倒的茶还没放凉,媒婆就走没影了。 接下来的日子更是过得飞快,从上门纳采求亲,到纳征送聘礼,不过五日而已。 都说沈家条件不好,但聘礼也不差什么,梳子、尺子、压钱箱、如意秤、镜子、都斗、剪刀和算盘,八样礼一样不缺,加上八两银子的聘金,还有两对鸡,一对猪肉。 送聘礼上门的时候也是热热闹闹的,之前跟着媒婆来说亲的那两个小哥也来了,依旧是一路敲锣打鼓。 因着亲事,村里人这一旬的话题都是林家,从沈淮之到沈家人,从聘礼到聘金都被说了个遍,说得最多的还是沈家这急迫的样子,几乎日日来人上林家的门,活像是怕慢一步就娶不到夫郎一样。 林家倒还端得住,面上没露出什么,之前临定亲还出岔子的亲事给一家子都留下了阴影,这回和沈家定亲,在沈家送聘礼上门之前,周问兰经常半夜做梦梦到定亲前一天沈家来退亲,每次都被吓醒,直到送了聘礼,两家人开始商量成亲日期的时候她才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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