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禾突然从对方的语气中,窥见了晦涩的未来:“所以……你才一直不愿我在此道沉溺太久?若我非要强求呢?”
“那,奴才也不忍心让殿下心愿落空,”叶阳乔抬手握住对方肩头,侧脸枕在姜越禾心口处蹭了几下擦掉眼泪,“届时殿下还政,奴才饮下鸩毒,火化后装入瓷瓶中,亦能陪伴殿下远走高飞……也免受多年病痛缠身之苦。”
姜越禾苦笑着摇摇头:“那我宁可你远远地好好活着,活成真正的‘九千岁’。”
叶阳乔闻言笑了一声:“现在也有人这般叫我,但我从来不应。”
姜越禾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突然福至心灵地问:“或许不必一生一死分隔两地……若是病弱到不能奉驾,是不是也能脱身?”
叶阳乔迷迷糊糊抬眼看他,肉眼可见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跟上思路,随后笑着问道:“那……不知道殿下届时愿不愿意在军中为我留个位置?”
“监军一职,”姜越禾用脚尖勾起披风向上发力,将那衣料轻飘飘抓在手里,“不知督公能否入眼?”
叶阳乔强自咽下喉间上涌的血意,微微点头:“……勉为其难。”
姜越禾抬眼看了看,已是月过中天。
怀中人大醉一通,又哭又笑,早就精神不济,昏昏欲睡。
在对方额头上轻快印下一吻后,姜越禾将他打横抱起,径自离开小院,打道回府。
辚辚马车声中,叶阳乔躺在车厢内悠悠转醒,借着车内所挂琉璃灯影看清了身畔伏着的姜越禾,于是抬手去拨弄对方的额发:“你怎的……把我拐去了摄政王府?”
“今日圣上大婚,我也蹭个喜气,忙了一天也没像督公一样讨到赏赐,那便只好自己动手把督公拐回家去,”姜越禾闻言抬头握住他的手,放在唇畔亲了亲,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从实交代,“陛下大婚,说是普天同庆罢朝三日,你今天喝得太过,明日定要头痛,与其说明日我派医官到你府上,还不如直接把你绑回家去好好调理几天……别想着哭闹下车,这喜轿一上,便下不去了。”
叶阳乔还是有所顾虑:“我带了个小宦官回院里,明日他没见到我,怕是……”
“那个叫尚乙的?”姜越禾早就注意到了之前藏在里间偷窥他二人相争的小宦官,“我留了人在你那个宅子里,会好好照看他的。”
起码照看得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叶阳乔也知道他的手段,只是提醒道:“别吓坏了他。”
姜越禾有些吃味:“你喜轿都上了,却跟我说这个?”
叶阳乔刚勾起嘴角想说些什么,突然眉心一皱,再也压制不住,迅速起身转头朝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姜越禾被他吓得脸色一白,立刻起身从后揽住他:“阳乔!”
随后皱眉向窗外下令速回王府。
负责照看摄政王安危的李医官半夜被王府侍卫从床上叫起来,带着药箱去主屋给之前在宫里见过几面的叶督公看诊。
忙活到天色将明,才终于稳住对方的心疾,捡回一条命来。
叶阳乔再次醒转时,窗外天色已经夕阳西下。
满嘴都是苦涩的药味,应当是又被灌药急救了一通。
早有侍候在侧的灵巧婢女飞跑去报知摄政王殿下他醒来的消息。
于是,等叶阳乔的神智回笼,从床上缓缓起身时,姜越禾衣冠楚楚地从外间走进来,坐到床边看他:“彻底醒了?要不要跟本王再来谈谈那酒的问题?”
叶阳乔自知理亏,轻声辩解道:“陛下大婚所赐旨酒,不好推拒。”
“你本可日日把它供着,为何要喝?”
“……”
“叶阳乔,你下次再喝酒,只能是在本王的丧宴上,听懂了吗?”
叶阳乔听着对方言语不祥,刚想抬手捂住对方嘴唇不想让他再说下去,就被姜越禾手疾眼快地捉住了手腕:“……不必担忧口舌谶纬,本王自少时起便杀伐果断征战四方,所到之处鬼神止步,若是能被自己说的几句话言中,便早该死在那战场上。这次病好起来之后,你便住在本王府上,我看谁敢多嘴,一经发现便马上丢去城南乱葬岗。”
叶阳乔默然看着姜越禾面朝外间脸色不虞,便知晓他是在敲打下人莫要多舌。
但看着外间一应人等都是面色如常,却有些不懂他到底在说给谁听。直到小宦官尚乙端着茶进屋来献,才明白对方的用意。
叶阳乔接过茶来,看着尚乙瑟瑟缩缩跪在床下的样子,有些愧疚。
倒是这小宦官着实可怜,自己本来是随手叫个人陪着回外宅,结果反倒连累他从昨晚到今天一直提心吊胆。
“尚乙,你是何方人士?”
“回……回督公爷爷的话,奴才家在北地越县。”
“越县?”叶阳乔想了想,“可是那个王爷名字里的‘越’?”
尚乙将头叩在地上,沉闷有声:“请摄政王殿下恕罪!督公爷爷恕罪!”
“起来吧,那是我父皇的恩典,跟你又没关系,”姜越禾倒是浑不在意,一抬下巴示意他没事就滚去外间,“要叩头早在当初起名的时候就该叩头改字,现在倒不必在我跟前现眼。没你的事儿了,出去伺候。”
“……是,奴才告退。”
直到那小宦官退到外间,叶阳乔才轻声问道:“你名字里的‘越’真和越县有关?”
“当年我出生时,恰逢越县进贡当季新长成的双穗嘉禾,当地以为吉兆,于是上呈天子,我父皇龙心大悦,”姜越禾双手抱臂,并不是很在意这种往事,“当时皇兄的太子之位稳如磐石,我才刚刚出生,日后必然是个闲散王爷,于是我父皇为了收拢越地人心,给我起名为‘越禾’,没多想就定下来的事情,一点也不像给皇兄起名时那般上心……甚至也没想过给我取字,我皇兄也不记得这事,左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叶阳乔伸手和他握在一起,心下有了些计较。
扶余叶氏本身就从北地起家。
而北地身处边境,包括越县在内的其他六县城垒深厚,地广千里,是防止草原狄族南下的重要地区。
日后姜越禾还政就藩,陈请远赴此地镇守,无论是渊源还是人心,都再合适不过。
恍然抬头与姜越禾视线交错,叶阳乔看着对方的眼神,突然觉得刚刚他也应该同样想到了这一点。
姜越禾笑着俯身凑近他:“不过,我倒也并不反感这个名字……”
叶阳乔抬了抬眉毛,转动眼睛看着对方伸过手来扶住自己后颈,与自己前额相贴,轻声说道:“尤其是,阳乔在床上……时,喊我这个名字。”
“啪”一声,叶阳乔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又羞又气又窘。
姜越禾偏过头去笑得开怀,顺手把他捞进怀里又亲又揉。
半晌两人笑闹够了,姜越禾才看着仰面躺在自己腿上的叶阳乔,认真承诺道:“等还政以后,我们就去北地六县。”
叶阳乔抬眼看着他,含笑点头。 ---- 放心,最后是HE!
不是所有flag最后都必须要被砍倒的,至少我就很不喜欢那种“等这一仗结束后我们就回去成亲,结果一方噶掉”的剧情。
本来现实里就已经很辛苦了,你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又会怎么样呢!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啦!(指手画脚
不过,看着一直都在立flag的人最后全身而退抱得美人归,也算是一种反套路吧?(思考
第5章 第五章 新年
岁末,除夕。
这是叶阳乔和姜越禾在王府同居的第五个月。
也是他们二人成年之后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明日元旦有都城内百官都要参与的大朝贺,两人在各自的岗位上一直忙碌到申时才结伴出宫。
马车走到一半时,叶阳乔通过车厢的转向发觉这段路程并非要回摄政王府。
于是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我们这是……”
“去别院,”姜越禾倚在车厢另一边,双臂枕在脑后解释道,“王府里规矩多,明日还有进宫的大朝贺,今晚我们就自己在别院里好好躲躲懒……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亲手放爆竹。”
“烟花我也喜欢,”叶阳乔直起身子朝他转头一笑,“你买了吗?”
对方有些得意地摇摇脑袋:“我还不了解你?”
叶阳乔盯着对方的眼睛,突然忍俊不禁地想起了什么,笑出了声:“毕竟当年是我在老太妃寿宴上一发‘流星’,让别人看见你正想跳墙出门去躲懒看百戏的,哈哈哈。”
所谓“流星”,是将火药装入加了铁粉的纸筒里,纸筒上部封泥、下部留一个喷口,用药线点燃火药之后,因火焰和气流造成推力,使纸筒一飞冲天,火光在天空中划开,四散如流星一般。
在夜空中燃放,所到之处皆能映亮。
“好啊……你还好意思提那件事,”姜越禾装模做样地黑了脸,伸手把他捞进怀里揪他耳垂,“结果寿宴之后,我母妃就让我在王府里跪祠堂。”
叶阳乔笑眯眯地模仿当时王府侍卫的语气,伸手去揪他鼻子,小声逗他:“抓刺客!抓刺客!”
不提也罢,姜越禾越发委屈地用手肘撞他:“而且那‘流星’坠下来的时候,我衣服也被烫了个洞。”
叶阳乔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在他怀里嘟嘟囔囔交代道:“我当年回叶府之后也挨罚了,我阿耶阿母罚我半年不准再玩烟花呢。”
“才半年啊,我看罚得不够,”姜越禾一脸坏笑地低声要挟他,“今晚我看着你放,如果要是再敢打到我身上,我就……好好地罚你一整年。”
聊着聊着就走偏。
叶阳乔十分不习惯他这种食髓知味后的沉溺,顺手打了他胳膊一下:“不正经。”
姜越禾哼哼哼接着坏笑了几声,随后似乎听见了外边的什么声音,正色掀开车帘子一角向外边吩咐了什么。
于是车子就短暂地停住了。
叶阳乔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姜越禾按住了他躺在自己腿上想起身的动作,等叶阳乔重新躺好之后抬手安抚性质地蹭了蹭他软如白玉的侧脸:“没事,我让他们去买个好吃的。”
叶阳乔转了转眼珠,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也让他们给你带一串。”
青梅竹马就是这点不好,姜越禾不无挫败地想。
一点儿也没有给对方惊喜的感觉。
叶阳乔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怜爱地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好吧,其实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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