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他便明白了,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若是今日是第一次见到苏慕嘉,对方这幅反应,他倒也不会觉得怎么样。 只是他在万安山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对方在还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那副欢脱样子。现下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却又变得这般战战兢兢。 这倒是让李祁开始好奇,单单一个太子之名,就真的有这么可怕? “子安性子的确活泼,但也蛮横。以后他若是为难与你,你尽管来找我就是。” 苏慕嘉乖巧的点点头,不愿再谈论那个姓崔的,于是伸手指了指好奇的问,“殿下看的是什么书?” 李祁:“政论。” 苏慕嘉闻言有些吃惊,“白敬的政论?这不是禁书吗?” 就算是殿下身份尊贵,有办法弄来这书。怕是也只想一把火烧了才对,怎会放在寝殿之内日夜观看。 当时寒门出身,却位及太傅的白敬风头大盛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为人固执,直言不讳。不看身份,不畏权贵,张嘴闭嘴为了家国百姓,十分激进,让很多人都觉得万分头疼。 虽然得罪了不少世家权贵,但是先皇偏偏非常看重欣赏他的才能,予以重用。 先皇驾崩那年,太子衷即位,天佑王顺承天意,被立新为太子。 或许是因为新皇让大家觉得失望,那年各地寺庙香客众多,求珠之风日益盛行,朝堂民间,无一不将新的希望寄托在这位天择之主身上。 那时候太子亲自请拜富有盛名的太傅白敬为师,却被白敬拒绝。 后来还写出了“政论”这本书,书中大肆谈论大晋。因为其中批评贵族垄权,寒门无路。还让无数寒门子弟受其言论煽动,上书请求改制。 后来,白敬被杀,此书也成了禁书。 “我从前十分倾慕这位白太傅,故而偷偷藏了他的书。”李祁神色淡然,违逆禁令的话也让他说的光风霁月,“从前其中还有许多话不理解,到现在却越发觉得句句箴言。” 苏慕嘉其实是看过那本书的,但是却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道,“是吗?可惜臣没有机会拜读,不知殿下可否讲上一句让臣也听听。” 李祁合上了书,脑海里又忆起了那天所见的庙宇寒尸。 声音里裹杂着些微不可察的无奈, “末世民哀,皇天无救。”
第15章 翌日,苏慕嘉一早回府。 这是朝廷给安排好的府邸,样子倒是气派,就是位置稍稍有些偏僻。 他把殿下赏赐的檀木长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一看,是条布匹。绛红色的,云鹤花纹,一看就价格不菲。 小十三刚上前两步想和苏慕嘉说话,却不料被旁边跟着的管家一把推到了后面,然后自己凑上去满脸谄媚笑道,“这是上好的苏云锦啊,京城里多少人拿钱也买不到,也只有主子这样的贵人才配用。等明日我就拿着布匹去承衣庄去把衣服给做出来,保证能让您过几日穿着新衣裳去入职。” 他说完就伸手准备帮人把东西收起来,手刚一碰到,整个人就被一股力踢在了地上。 “我最讨厌旁人乱动我的东西。”苏慕嘉拍了拍布匹刚才那处被碰过的地方,满脸和善的朝人笑着,“不过也怪我之前没给你打过招呼,也不好罚的太过,就砍了你那双手吧。以后行事前多想想,规矩总不要我一条条教给你。” “····奴才知错了,主子饶命啊。”管家连忙跪在地上认错。本来以为这位是小地方来的,瞧着也面善,初来乍到自然会好相处拿捏些。没成想性子会这么阴晴不定。他此刻看人笑着,却只觉得万分可怕。再想想那人说的话,冷汗更是冒个不停。 正在这当口上,有仆役进来。后面领着不少人,都被绑着双手。 仆役跪在地上和人报道,“这都是太子殿下刚刚差人送过来的,说是任凭您处置。” 苏慕嘉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些一定就是昨夜打他的那些人了。 他不知道是想到了哪一层,忽就笑了起来,吩咐小十三把人都带下去先关起来。 管家看苏慕嘉像是心情不错,又爬到人脚跟前说道,“奴才这一双手确实是没什么打紧的,但要是耽误了伺候主子可怎么好哇!” 苏慕嘉低头瞧了人一眼问,“叫什么名字?” “冯·····”管家擦了擦汗,“奴才冯竹。” “那就先留着吧。”苏慕嘉这会儿又突然变的好说话了,“往后府里的事情还请冯管家多费心了。” 冯竹只觉得自己在生死面前走了一糟。 经这么一出,苏慕嘉到府上的第一天,丫鬟下人们连走路都不敢出声,生怕坏了主子的哪条规矩。 第二日就有人来府上,说是他们家主子在东安大街的四喜楼摆了席,邀他过去。 东安大街临着河岸,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等到夜里,灯火满街,各色花船轻舟沿河铺着,两侧尽是酒楼花坊。 苏慕嘉被人引路上了二楼。 他掀起帘子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略微扫了一眼过去,差不离都是同季的品官。也有几个生面孔,年龄稍大些。 苏慕嘉看到南平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个七八分了,估计在座的都是南后一派的人。 “苏大人来了!”昨天见过的南平笑着招呼道,“都等着你来呢,怎么这么迟,快坐下吧!” 苏慕嘉挑了离上座最远的位置坐下 “苏大人住的远,来这里要多花些时间也是可以理解的。”坐在苏慕嘉对面的潘宜年见人落座后开口,一句话说出两重意思。 他家世单薄,之前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就已经受了不少气了。眼见来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如的,潘宜年立即就开了口。 苏慕嘉闻言只是乖顺的笑了一下,并没有搭腔。 那边南平已经先喝上了酒,和众人介绍道,“还有谁不认识这位吗?这位就是那个只用一夜就除匪九千余人,血洗万安山的苏大人,苏慕嘉。” 众人之前只是稍稍侧目,这会儿得了机会都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不加掩饰的看。 “没想到苏大人如此铁血手腕,却是生的如此·····美貌。” 用美貌二字形容男子,就显得有些轻贱了。 更何况在男风盛行的大晋,对男子一般只有对楼里的小倌才会这样形容。 其中一些人心照不宣的笑着,借着开的这个头越说越不像话,“我本来还在说今日这席上没有美人少了些什么,苏大人来了我这才知道,有这等妙人在这儿,还要什么美人啊!” 苏慕嘉半垂着头,闻言也不恼,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笑意。“是各位抬爱了。” “不算抬爱!”有人掀开帘子进来,看样子应该是听到了他们之前的谈话,径直在空着的上座坐了下来,他看着苏慕嘉说道,“就是在清风馆里,也找不出几个比你好看的了。” “成安王。”南平率先起身喊了声。 成安王李然是当今陛下的亲兄弟,只不过向来不管朝堂之事,是个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虽然是闲散王爷,到底身份在那儿。 众人见状也连忙纷纷站了起来行礼,“成安王。” 就连一直面色不变的苏慕嘉这时候都开始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成安王竟然是南后的人。 “别这么见外,都坐。”他哈哈笑了两声,伸手让示意让大家坐,“今日其实是我让南平请大家来的,之前出了些事情,其实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可谁让我们那位太子殿下非死咬着不放,这不没办法,还是要请各位到时候费心多帮帮忙。” “成安王说的,可是最近的尸湖案?” 有人开口问,明显席间的变的寂静了。 这个案子整个金陵没有人会没听说过。 金陵边上有条湖,因为位置不好,渐渐的便旱了。湖水褪去之后,露出的确不是湖底的泥土,而是一具具的尸体。尸首之多,足以填江。因为太过骇人听闻,所以传的人尽皆知。 他们之中必然会有人分到大理寺和刑部,经手这个案子。 可这个成安王大可以等他们这批品官任令下来再说,所以今日大概不光是为了嘱咐事情,也是为了看看谁是能用之人。 这是个往上爬的好机会,可同时也万分凶险。 一方面太子殿下明显对着案子明显不肯善罢甘休,他们刚刚上任,万一被殿下抓住马脚,丢了官职事小,就怕太子杀鸡儆猴,连命也不给留了。倒不如安然先做个闲官,慢慢熬就是。另一方面万一事情没办成,恐怕自己在皇后这边也再无堪大用了。 没人说话,席间静的有些熬人。 苏慕嘉缓缓抬头,声音其实很轻,可在这寂静中也让人听得真切,“太子殿下无非想要给百姓一个交代,我们给他就是。” 李然闻言爽朗笑了几声,“好,说的好!” 他举起酒杯隔空和苏慕嘉碰了一下,苏慕嘉也仰头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席间渐渐又热闹了起来。
第16章 一进冬月,天便越发冷了。 坤宁宫里入夜依旧是烛灯不灭,皇后正坐在垫子上批改着折子,旁边的婢女小心翼翼的将冷了的炭火换下,又重新给换了一炉。 她伸出芊芊细指按了按眉头,白姝立马起身上前接过手替人轻轻揉着。 “什么时辰了?” 白姝小声回着话,“已经亥时了,您要歇着了吗?” 皇后没应声,只是闭了眼睛休憩,神色有些困倦。白姝手上动作没停,转头轻声吩咐了边上的婢女,“下去准备吧。” 又按了一会儿,等着丫鬟将安神茶送来,皇后开始喝茶的时候才跪坐到人身边问,“皇后娘娘可是在烦心最近的尸湖案?” “无非就是那些蠢东西做出来的混账事,左右也弄不出什么大乱子。”皇后抿了口茶,又道,“太子想查便让他查就是,让那些素来猖狂惯了的人也急上一急,以后做事带些脑子,知些轻重。” “那可是那些老臣又说了什么让您不开心的了?” 白姝虽是女子,但聪慧机敏,饱读诗书。在朝中也谋了个一官半职。她一直被皇后带在身边,最懂得皇后的心思。 她刚说完,皇后就将手上的那张折子给扔了出去,语气有些凌厉,“百张折子里面,有十分之八九都是念叨着让我将朝政全权交给太子。一群老家伙烦的我头疼!” 当年先皇突然重病,临走之前却执意将皇位传给一个痴傻呆儿。 皇帝痴傻,太子年幼。多少人虎视眈眈着帝位,却没想到最后是南后雷霆手段,掌控危局。 此后,皇帝一直稳坐皇位。朝政都由皇后经手处理这一事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也没人敢拿到明面上来说。只有些暗地里觉得荒唐的朝臣,催促着让太子尽快理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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