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得近,叶安呼吸间,全是自己的味道,他抿紧了嘴,沉默别开脸。 虞景纯懵了许久,又往下爬,叶安携着他腋窝,把人提起来:“不来了。” “你说再来几次,可以把命给我。” 虞景纯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很固执地扭动,想挣开叶安钳制他的手。 叶安坐起身:“你想要这命,随时可以拿去,但、但……” 他说话有些支吾,虞景纯却明白了,有些嘲讽地瞧他: “看来你这命,给过不少人。” “没有,”叶安心里乱糟糟的,“将军救过我,”他很烦,提高音量说,“只要你不动崔大人,他不会……” “别说了,我懂,”虞景纯打断他的话,轻声说, “你家将军,比你命都重要,也比我重要。” “这分明就是两回事!”叶安怒。 虞景纯垂下眼,缓缓靠在叶安肩上:“你知道文鸢会怎么选吗,”他笃定地说,“他会选我。” 叶安不信,果不其然,虞景纯紧接着说:“当然,他也不全是为了我。” 他说这话时,是失落的,像夜暮中的迷路稚鸟,有种无家可归的茫然孤寂。 叶安温柔地搂住他,正要说话,虞景纯却挣开了。 他下了床,端起小案上冷掉的茶水,漱了漱口,弯腰吐在地上。 背后轻轻传来一声叹息,他半回头,给叶安看他的侧脸,鬓发稍乱,眼眶微红。 叶安赤着脚下地,拿起衣衫往身上套,才系好亵裤衣带,那边“哐当”一声,是茶盏砸在地面的声响。 随之一起的,还有冷冷两字。 “动手!” 宽大精美的山水座屏后,突然涌出五个带刀侍卫,向叶安方向疾扑而来。 叶安心里大骇,躲过直劈面门的刀锋,擒住近前的侍卫手腕,凶狠地侧摔在地。 随即,颈后掠来刀锋,正要避开时,他听到虞景纯大喊:“别伤人!” 那刀锋晃斜了,叶安踏出一步,虞景纯只见他人影一闪,竟暴起向自己扑来。 他往屏风后躲,侧眸时,看见了木架上的弩,那边五人已将叶安绊住了。 叶安身经百战,再加上他不伤人的命令,显然很难活捉。 虞景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眉眼立时凌厉起来,他取了架上的弩。 “咔嚓。” 弩机扳动的声音十分细小,在混战中几不可闻。 叶安才抢下一柄长刀,腿部突地被箭擦过,血线飞出时,他顺势前滚。 还未起身反击,左臂忽然中了一箭,不及反应,有侍卫踹在他背上,合围着把他摁在地上。 虞景纯看他无妄地挣,血迹不断滴落,恳求似的喊:“叶安呐。” 叶安裸着上身,隔着一堵人墙,他望向虞景纯:“别犯险,就凭这几人,你做不了什么。” 虞景纯不理他,抬起手,轻轻扬了扬,有护卫拿来锁链,踩着叶安的手,把铁环往他腕上套。 虞景纯看他伤处还在流血,哈着腰,凑近细看,很心疼地说: “套右手,把箭拔了,给他包扎。” 叶安面色阴沉,被拽着往床脚上拴,铁链很粗,像拴一头凶兽。 这凶兽睨着虞景纯,猛地抻了抻锁链,在哐当的金属响声中喊:“陛下!” 虞景纯懒得理他,扭头出去了。 有侍卫端着药瓶上前,叶安扫视他:“虎臂蜂腰螳螂腿,狠起来不要命,是锦衣卫吧?” 这人没说话,叶安继续问:“陛下让福贵人暗中联络的吗,你们怎么混进宫的,有多少……” 侍卫面无表情,“唰”一下迅速拔箭,叶安疼得瞪大眼,咬牙挺过后,接着说:“你叫陛下回来,我要……” 侍卫平淡如水,“啪”一下拍上纱布,叶安嘶嘶抽气: “你他妈轻点,今夜陛下必败无疑,你放了我,我给你留条活路。” 侍卫眼都不抬,扭头出去了,内殿寂静,叶安坐在脚踏上。 一边埋头研究腕上的铁环,一边想着那几人到底什么时候进来的。 想来想去,除了那几息时间,竟再找不到其他空子。 这皇帝是真他妈豁得出去。
第127章 中秋宴 虞幼文撑伞进宫,路上碰到了袁柏,他如今身为户部尚书,身边围了不少人,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虞幼文原本也是那群人里头的,可现在只打量了一眼,就挪开目光,径直离开。 刚刚走过皇极门前的广场,林烬一身绯红官袍,站在廊下灯笼昏光中。 他个头高,人又俊,压得住这些艳色,背衬皇城巍峨的宫殿,散漫站着就很有气势。 这景,虞幼文看不厌似的,上阶时分了神,差点踩空。 林烬走到石阶前,接过他手里的伞:“可听说了?” “什么?” 林烬弯腰低头盯着他:“午后叶安背着陛下,在皇宫里转悠了一圈。” 虞幼文一时哽住,林烬从袖中掏出帕子,给他擦鬓边溅上的雨水: “协同巡防的几位武将,我都打过招呼,就怕文官抓着不放。” 虞幼文捋了捋袖摆,跟着他往前走:“褫官倒是不会,可这么大疏忽,挨骂是避免不了的。” 他说着扭过头,袁柏正提着衣摆上阶,远远地朝他点了点头。 虞幼文看向林烬:“瞧见了没?” 他笑的很得意,秋水眸扑闪扑闪,叫人想掐他脸。 林烬搓着有些痒痒的手指:“武将心思直,没你们文官这种七窍玲珑心,都不用说话,事情就办好了。” 虞幼文慢慢走着,语气悠然地像闲谈:“因为我们都思稳,不喜波折变动,有共同目标,自然无需多言。” 你们……”他顿了片刻,“许是经历太多生死一线,才有所不同罢。” 林烬一边走,一边查看沿途站岗护卫:“世事难料,变故总在瞬息之间,多谨慎些总是好的。” 中秋是小宴,殿中文武官员分列两侧,由光禄寺的人斟酒侍宴。 虞幼文坐在御案左下方,与林烬隔得很远,中间有教坊司的乐师。 场中在奏《振皇纲之曲》。 等献过九轮舞乐,才是正式开宴。 乐止,皇帝举酒,群臣跟随。 虞幼文浅抿一口,正要放下爵杯,与文武百官一起行跪礼。 没成想序班上前斟酒,撞了他手臂一下,他端的稳,爵杯倒是没掉,只是杯中残酒洒了一身。 这在宫宴中是极为失礼的。 虞景纯登时怒叱侍立的序班,殿中群臣跪请皇帝息怒,虞幼文也跪伏告罪。 林烬侧眸,看了序班片刻,那人趴跪着,瞧不太清。 但从姿态看,没什么不对劲,是那种犯了过失的惊惧惶恐。 “带崔大人去偏殿更衣。” 虞景纯的吩咐唤回了林烬的思绪,他随着群臣起身,离席紧跟着虞幼文出殿。 看二人焦不离孟,虞景纯切齿不语。 另一边,虞幼文进了偏殿,里面确实备着几套礼服。 林烬仔细检查了一遍,问引路宫人道:“张公公呢?” 宫人颔首说:“回大人,奴才位卑,不知张公公去了何处。” 虞幼文屏退宫人,拿着衣衫去屏风后换:“宫中置宴席,他应该也忙着。” 事关虞幼文,林烬总是格外谨慎:“叶安也不见踪影。” 虞幼文换上礼服后,对着铜镜整理衣冠:“我知道他在哪。” 他抬眼看着镜中人影,笑起来:“他午后去了勤政殿,就没出来。” 林烬摇头:“他不是玩忽职守的人。” 他有些不高兴,挑眉看他,一副审视的样子:“他都禁足你了,你怎么一点记性不长。” 这是埋怨,掺着些酸酸的意思。 虞幼文敛了笑,很认真地想了许久,才说:“大概……是因为你在吧。” 这是毫无保留的依赖,比宽衣解带还让人动情。 林烬没话说了,眉眼跃上笑意,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迅速在他颊边啄了一下。 虞幼文任他贴过来,凑在鬓边低语:“我恨不得现在就带你走,带回辽东藏起来,”他又低了些声音,“日日夜夜不分开。” 虞幼文害羞了,他瞧着镜中双立身影,在不怀好意的话语中红了脸。 他大抵知道是怎样的不分开。 明明该羞恼生气,却又跃跃欲试。 回奉天殿前,林烬将外面守卫又增加了几队。 整场中秋宴出乎意料的平顺,除了皇帝对崔文鸢超乎寻常的关怀,赐佳肴御酿,并未发生其他事。 而这些关怀,殿中群臣早已习以为常,宴会结束时,人群散去。 林烬走在武官最前,余光瞥见有小宦官靠近虞幼文,自然而然地出列,示意后面官员先行出宫。 他折返大殿门口,虞幼文回过头,对林烬说:“陛下传召,让去拿信件。” 林烬默了片刻,与他一起往勤政殿走,他不想那些信留在皇帝手中。 先前趁皇帝出宫,他私底下翻过好几遍,一直没有找到。 甚至就连张弛,也不知皇帝藏在哪里。 也许皇帝真准备放下了。 正想着,勤政殿到了,皇帝坐在软榻上,窗户开着,外面阴雨连绵,瞧不见月。 偶然划过闪电,亮光将飞檐上的脊兽,照得凶神恶煞。 虞景纯扭过头,视线越过崔文鸢,看向他身后的林烬:“将军也来了。” “是。” 林烬虽应着他的话,看的却是桌上的信匣:“怎么不见叶安?” 虞景纯冲内殿偏了偏头:“睡着了。” 他和煦地笑,对崔文鸢说:“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便走,下午的事我听说了,都察院应该会弹劾叶安,你可有对策?” 虞景纯皱了皱眉:“没有。” 到了这会儿,他才想起下午觉察出的那丝不妥,面上露出惶急: “文鸢,你不是和沈御史相熟,能不能跟他说一声?” 虞幼文看着他无措的样子,竟生出云开月明般的欣慰,拉着林烬入座。 他想再加把劲,凝眉说:“悠悠之口,岂是沈御史一人能干预的。” “叶安这次……”虞幼文摇了头,把事情往严重了说,“怕是会被褫职。” “哦。”虞景纯放心了。 虞幼文张了张口,讷讷地问:“你不担心?” 虞景纯轻轻晃了晃手:“褫职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沉吟须臾,嘟哝说,“他现在,应该也不想做亲军统领了。” 虞幼文听完这句话,一时沉默。 哪有不想成就一番事业的男儿,叶安再如何喜欢虞景纯,怕也不会为了他放弃前途。 虞景纯打开信匣,很不好意思地说:“撕了几封,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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