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商的声音弱了下来,再无前两次那般凶悍阴沉,现在饶是江晚清骗他,他也信。 江晚清有些难为情,咬着唇默然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去了趟小厨房……你孩子踢我了,我醒了觉得饿,见你睡得熟我就自己去了趟小厨房下了碗面……” 一日三食是江晚清自小的规矩,长大了也不曾改,即便怀着第一个孩子也是如此,从不逾矩,也不知怎么了今夜实在饿得慌。 得到这个解释,薛成商愣了下,随后笑出声。 “当真?!” 江晚清:“骗你做什么,我推你,你不醒,我就自己出来了。” 江晚清抵在薛成商的肩上,躲开他凑上来的脸,道:“早知出来一趟差点被你这个莽夫撞上,我就不出来了。” 薛成商蹭着江晚清脸侧,笑道:“我的错。” 江晚清:“自然是你的错,你孩子夜里想吃东西,你夜里差点撞上我,你们两个一大一小的闹得我不安生。” 薛成商粘着他赔罪,哄了好久,江晚清实在是抵不住困意睡过去了。 薛成商握着江晚清的手摩梭着,自己在夜里笑出了声。 他不必害怕,他们有个孩子,江晚清不会离开的。 他抱着江晚清,掌心落在江晚清的小腹上,安心的睡下。 许是安了心,这几日薛成商睡得都很沉,江晚清要叫醒他还要摇好久。 江晚清叫了几声,薛成商也不见醒。 他看向那个还在生烟的香炉,冷冷地勾了勾唇。 江晚清起身下床,自己一人在夜里穿戴整齐,推开了门。 门外赫然站着三名暗卫,何洛为首。 忽然劈下的惊雷将江晚清的身形映照得无比清晰。 他面色冷冽,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模样。 江晚清道:“这是死罪,你也愿干吗。” 一如当初他将何洛赎回来问了一样的话。 何洛道:“草民这条命是娘娘给的,草民什么也不惧。” 第十四章 在得知江晚清向她讨要迷药时,何洛便猜到江晚清要做什么。 她原是想劝江晚清把孩子生下再走,不然大着个肚子不好走,但江晚清等不了了,他一刻也不想在薛成商身边。 那股幽兰奇香闻了昏睡难以叫醒,唯有一抹淡香能解,江晚清便每日佩戴在身上,好让自己不受这香影响。 他时不时让薛成商闻闻那股淡香,把人叫醒好让薛成商放下戒心。 薛成商看他看得太紧了,好不容易得此机会,他不会放弃的。 “箬竹呢。” “箬竹回了江家,娘娘放心。” 何洛继续道:“这些能送娘娘出宫,娘娘大胆的往前走,后头都有草民兜着。” 江晚清:“你不怕死吗。” 何洛笑道:“草民本该死在那年盛京的冬夜,承蒙娘娘照拂才能苟活至今。” 她若是畏惧就不会在当年那个雪夜答应江晚清替他接应盛京与边关的请求。 江晚清道了声谢,接过她手中的外披消失在暗夜中。 何洛跪在地上拜别,才回了自己的殿内。 她平静地等待着薛成商翌日寻不到人时的龙颜震怒,她身边的侍女都是薛成商安插过来的,一举一动清楚的很,只不过这几日薛成商一心扑在江晚清身上,没怎么过问她的行踪。 窗棂外由黑变亮,殿内大门被砰地一声踹了开。 何洛跪着行礼,薛成商黑着脸坐在主位上,看着她当年帮他谋反的份上,薛成商只是压着怒问:“江晚清呢。” 何洛不紧不慢,“娘娘早已出宫,皇上何必苦求,若是皇上担忧腹中之子,这点大可放心,天下万民,有的是想替皇上产子。” 何洛的话触及到薛成商逆鳞,他顾不上什么先前的事,三步冲下,掐住何洛的脖子,恶声道:“你最好是说出江晚清在哪里。” 何洛:“皇上……若是杀了我……那娘娘……又要恨上……皇上一罪……” 提到江晚清,薛成商瞬间冷静下来,松了手。 何洛瘫软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嗽。 薛成商道:“他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这样替他卖命。” 何洛缓过神,坐在地上笑道:“皇上,您与臣妾都欠娘娘一条命。” 薛成商:“……” 何洛自顾自道:“皇上以为,当初流放边关一路平安是谁的手笔,助您边关谋反的精兵真的是臣妾一届布衣可以指使的吗。” “皇上聪明一世,其中缘由应当能想得清楚。” 搭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薛成商一直都清楚单何洛一人是无法短时间内召来数量庞大的精锐士兵,唯一的可能只有是太子一党的门生。 但他致死也想不到,竟然是江晚清,薛成商咬着牙,但很快又发现不对,明明江晚清被关在宫内,何来手段? 借口。 薛成商嗤笑一声,他斜斜地倚在椅中,手支着脑袋,道:“何洛,你开始胡说八道了。” 何洛平静道:“皇上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娘娘缠着先帝,让他抽不出神去祸害边关,以至于娘娘落了个妖妃的名号……好让江家将精兵送往边关由臣妾接应而不被人察觉,这桩桩件件,无一不是娘娘手笔,费心尽力助您边关起兵,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薛成商换了个姿势,讥笑道:“先帝以死,我还要留着他的种来威胁我吗。” 薛成商这个位子来得不光彩,他是废太子出身,只要江晚清产下先帝的孩子,那孩子便有正大光明承袭皇位的理由,先帝养得那群宦官,为了前程指不定跟他这个根基未稳的皇帝赌一把。 于情于理,这个孩子都不能活。 何洛看着他,半晌大笑出声:“皇上竟然还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您的吗。” 薛成商猛地起身斥道:“闭嘴!他在我走后一月才有孕,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他那个怀像……那个怀像……” 薛成商愣住了,江晚清这个怀像,与这次有孕并无不同,虽说月份小,但那个肚子也不是正常月份的大小。 “皇上不信大可传秦争一问,自皇上被贬为废人遣至边关,娘娘日夜愁思什么也吃不下,到了月份自己也不知道有孕,若不是秦争替娘娘瞒下此事,那孩子早在两三月便被先帝打掉。” “娘娘嘱咐我们不许说,怕的就是皇上受挫,如今瞧来,臣妾当真替娘娘不值。” 何洛的话犹如一道惊雷霹在薛成商身上,他一直不肯接受的真相此刻被血淋淋地撕开,疼得他无处遁形。 所有的一切都是江晚清的功劳。 那个没有名字的孩子是他的儿子。 他曾让那个孩子差点不能降世。 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那么些年,他恨的恶的,都是假的。 薛成商脑中嗡地一下炸响,他身形踉跄,喉口像是被人攥住般发不出一丝声音。 突然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薛成商的口鼻,他好似听见有人在叫他,正欲回头,却直直一头栽在地上。 第十五章 梦中的人看不清脸,连声音也无比模糊,怮哭般地声音此起彼伏,江晚清缓缓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身上大汗淋漓。 “晚清,晚清。” 扎着辫子的小孩窝在他怀中乱蹭,江晚清哭笑不得,揪住他的领子好好地抱在怀中,问道:“怎么了。” 江秋双手按在江晚清肩上,道:“秋秋要抱抱。” 江晚清笑了笑,好好地把人抱在怀中哄。 他望着窗外的落叶,一晃两年过去了,他这几日总是会梦见宫中的事情。 自他从宫内逃出来,千山万里也不知去那好,索性找了个小乡住了下来。 乡内远离盛京,民风淳朴,村民见他一个人又怀着身孕,总帮衬他,他想给村民金银,但大家多用的是铜钱,这些金银器具反而毫无用处。 不知怎么报答他们,江晚清干脆办了个学堂,幼年男女皆送来堂中不收分文。 恰好他也能照顾江秋。 这孩子是在秋天生的,江晚清产子后并不像看见他,甚至称得上是极为抗拒,他只要看见这个孩子便总能勾起他在宫中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于是,他随便取了个名字把孩子扔在一边。 江晚清连米粥都不肯做给他喝,想着让这个孩子就这样死去,但乡中村官是个心善的,总是带些牛乳给江秋喝,就这样一口一口喂到江晚清出月子。 他还记得,村官抱着那个孩子哄着,对他道:“稚子无辜。” 稚子无辜…… 都是无辜的,是大人的错。 江晚清深深叹了口气,终是接受这个本不该出现的孩子。 许是小时候没人陪着自己一人怕了,江秋现在两岁了还很黏江晚清,走哪都要跟着江晚清要江晚清抱。 他很像江晚清,与他生父无关。 但江晚清仍旧无法接受这个孩子叫他娘。 听着……怪不舒服的。 江晚清抱着江秋坐在桌边,给他套好衣裳抱着人往外走。 今个是江秋生辰,带他出去买些自己喜欢的。 街上人群杂乱,人声吵嚷,江秋紧紧抓着江晚清的衣裳,一双黑漆漆地眼睛四处看,怎么也瞧不完。 江晚清不喜欢出去,连带着他也不能出去,小孩子天性爱玩,但每次提到要出去走走,江晚清每次都会沉着脸不同他讲话。 一来二去江秋怕了,也就不再提了。 瞧着街上新奇的东西,江秋笑出了声,江晚清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想要什么,指给我看,我带你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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