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西南乱平,宇内海晏河清。 大军凯旋归京之际,正临近岁末除夕,丹凤城中落了场久违的大雪。 傅良轩披着大氅立在城门处,盛怀瑜在旁侧替他撑着伞。 “快到了,就快到了!” 望着不远处马蹄掀起的白雪,傅良轩的瞳孔中渐渐浮上欣喜的光亮。 他攥着盛怀瑜的腕子急匆匆地向前迎了几步,侧颊的碎发随着人的动作被寒风倏地吹起,飘扬的冰晶也如他此刻略显雀跃的心情般,于半空中纷纷扬扬地舞动着。 “陛下真真是望眼欲穿!若是长了翅膀,怕不是早‘嗖’地一下飞出去了!” 盛怀瑜的眉眼弯弯,抬眸望着陛下那般没出息的模样,瞧着新奇得紧,这厢只掩唇偷偷笑出声来,凑到傅良轩耳畔悄悄打趣道。 “我说怎的嗅到股酸味儿?握瑾这醋呷得倒是无甚道理!” 闻言,傅良轩挑眉浅笑,指腹摩挲着盛怀瑜的手腕儿,转头盯着人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解释: “毕竟是傅良夜那小混蛋头一次离家,叫我心里怎能不惦记?如今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也算是苍天眷顾这小傻子了!” “陛下想多了,我只不过是随口调侃一句,才没像你说得那般小肚鸡肠吃什么闲醋呢!” 盛怀瑜红着耳朵,这厢只赌气般扭过头去,不再理人。 傅良轩刚想追上去哄哄小握瑾,未料只一会儿功夫,凯旋归来的大军已然行至了城门前。 “皇兄!握瑾!” 傅良夜嘴里兴高采烈地嚷嚷个不住,只见他腾地一下从马背上跳下,呲着口小白牙没规没矩地朝傅良轩与盛怀瑜两人狂奔过来! “瞧瞧,没大没小,没规没矩,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傅良轩盯着傅良夜摇头叹息,板着张木头脸小声嘟囔了句。 这厢他故作矜持的握拳咳嗽了几声,悻悻地张开了双臂等着人扑到自己怀里,可未料这厮竟出其不意,直接把旁侧站着的盛怀瑜掐着腰举了起来?! “嘤嘤嘤,握瑾,可叫我好想!” 傅良夜红着脸蛋哼唧一通,激动地举着盛怀瑜转起了圈圈儿…… 此举一出,在场群臣哗然! 傅良轩瞳孔地震,抖着手使劲儿掐了掐人中,脸都他娘的气绿了。 “王爷,你这臂力着实见长!只是…能不能快把臣放下来?有点儿晕!” 盛怀瑜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欲哭无泪地在半空中旋转。 或许是风声忒大,傅良夜压根儿就没听见盛怀瑜在说啥,反而抱着人转得愈来愈快…… 晏西楼什么风浪没见过?他端的是镇定自若,此刻只稳稳当当地翻身下了马,走到傅良轩身前欲向人屈膝行礼。 “臣晏西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 “爱卿快快请起!” 未等晏西楼把“万万岁”三个字说完,话便被傅良轩火急火燎地给打断了。 “陛下这是?”晏西楼面露疑惑,禁不住出言问道。 “不必再说了!”傅良轩哆嗦着吐出口浊气,一边凶狠地瞪着傅良夜,一边抓着晏西楼的手臂咬牙切齿,“清鹤,快去把他俩分开!现在!立刻!马上!也不用你说甚么万万岁了,你把这事儿办成了,朕定能活到万万岁。” 晏西楼:…… 太阳要落山的时候,傅良夜提了壶滚热的酒,偷偷地去见阿蛮与沈卿。 他裹着件笨重的狐裘爬到小山上,盯着眼前盖了一层白雪的坟包儿,盘着腿坐在雪地里喝着酒馕里的烫酒。 “阿蛮,小月牙儿替你报了仇了。” 傅良夜伸手抚摸着坟墓上的雪,望着雪花儿在掌心里缓缓融化成一滩水,目光恍恍惚惚地飘向了远处渐渐沉落的夕阳,“不知你投胎到了哪一家?在奈何桥边撞没撞见沈郎君?” “若是遇见了,下辈子可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说着,他又饮了口热酒,抬手蹭去唇畔滑落的酒水。 想来阿蛮与沈卿死时还是初秋,如今四处皆被皑皑白雪所覆盖,也不知他们在地下冷不冷。 这般想着,傅良夜跪下身子只将坟墓上的雪尽数用袖子扫了个干净,笨拙地将从肩上褪下来的狐裘盖在了那凸起的坟包儿之上。 他仰头将最后一口酒灌进喉咙里,起身拍了拍屁股后沾上的雪,摇摇晃晃地下了山去,未料在山下撞见了撑伞前来的晏西楼。 原来晏西楼遍寻他未果,竟是猜到了自己会在此处。 此刻,晏西楼盯着雪地里的一串脚印儿,只顺着那歪歪扭扭的曲线向上看,便瞧见了醉醺醺地从山上走下来的小猫儿。 他忙着几步走上前去,三两下便解开了身上大氅,伸手把哆哆嗦嗦的傅良夜裹进了怀里。 “傻猫儿!天寒地冻的,怎的不知道披件儿狐裘出来?还当自己在冀州呢!” 晏西楼气哼哼地拧了拧傅良夜冻得红彤彤的脸蛋儿,只把小猫儿又向怀里紧着抱了抱,直怕人被寒风吹着。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傅良夜委屈地将脑袋缩进了晏西楼温暖的怀抱里,贴着人的心口软绵绵地蹭了一会儿,只朝人黏黏糊糊地撒娇道。 “每次都说知道了,可等到下回,还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晏西楼摇摇头,哼笑着去捏人的鼻子,无奈叹息道: “你啊你,臣当真是拿你没办法!” “知道晏郎舍不得同我置气,最喜欢你了。” 傅良夜此刻有些微醺,朝晏西楼眯着眼睛笑个不住,这厢只垂眸捉住了人的腕子,只把冰凉的小脸蛋凑过去,往人热乎乎的掌心上贴贴,“上山时滑了一跤,屁股和脚都有些痛,走不了了,走不了了!我想要晏郎背背我,成不成?” 还未等晏西楼回话儿,他便同四脚蛇一般黏在了人的后背上,直接没给人留下回绝的余地。 “喏,你把大氅给了我,自己不也会冷吗?可若是背着我的话,我便能充当你毛茸茸的小裘衣了,保准能暖烘烘给你焐着!” 像是怕人拒绝似的,傅良夜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儿,又趴在人背上嘟嘟囔囔地说了好多话。 晏西楼哭笑不得地托着傅良夜的屁股,宠溺地哄道: “你说或不说,都是要背的。” 闻言,傅良夜心情很好地凑过去吻了吻晏西楼衣裳下露出的侧颈,而后躲猫猫似的把脸蛋儿贴在了人宽厚的背脊上,舒舒服服地合上了眼睛。 太阳渐渐地落下山去,雪花飘飘扬扬撒在两人的发顶。 晏西楼背着傅良夜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而傅良夜环着晏西楼的脖颈,在他的背上颠颠簸簸。 纵然耳畔寒风呼啸,但两人紧紧贴在一处,只感觉到温暖。 “我真的很想知道,晏将军为何心悦于我呢?” 傅良夜仰头用脸接着雪花,忽地笑嘻嘻地凑到了晏西楼耳畔,神神秘秘地问,“在你的心里,我该是怎样的人?” “貌若潘安,动若…泼猴?” 晏西楼的眉毛挂上了白霜,他垂下眼睫想了一会儿,只想逗人一逗,这厢只忍俊不禁道。 “这个回答太肤浅,再予你一次机会!” 闻言,傅良夜眉角微微抽搐,耍赖似的伸手去揪晏西楼的耳朵,“要认真回答,不许再逗我玩儿!” “好好好,那…是怎样的人呢?让臣好好儿想想。” 晏西楼心底早就有了答案,故意卖关子道。 “快说!”傅良夜扁了扁嘴,紧紧地搂住晏西楼的脖子,瞧着那模样竟是有些委屈屈。 晏西楼朗声笑得开怀,托着猫儿的屁股向上颠了颠。 “心下、眼中人。” 随后,他扭头望向傅良夜那双勾人的丹凤眼,朝人认认真真地说道。 “心下、眼中人?” 傅良夜细细咂摸着这句话儿,面颊难得地晕上了层害羞的红晕。 “嗯,是啊!你是我无论如何都会喜欢上的,注定要放在心尖儿上疼爱的小猫猫。” 说着,晏西楼不甚自在地扭过头去,耳朵尖儿霎时红了个透,“臣想生生世世都同你一处,你可愿意?” 闻言,傅良夜微微愣住,半晌才缓过神来,直羞得去咬晏西楼的耳朵。 “既然…既然晏将军这般倾慕于我,那本王就勉勉强强答应了吧!” 他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好像觉得说得不够多似的,清清嗓子又朝人接着说道: “按你所说的,生生世世都同你一处,可便宜晏将军你了。所以,本王命令你,不许反悔!” 晏西楼笑着将另一只耳朵也送到人嘴边儿,任凭猫儿抓咬发泄,这厢只弯唇温柔道: “不用你命令,臣早就发了誓愿,生生世世同你一处,绝不反悔。” 晏西楼唇畔的笑容仿若能融化冬日的积雪,看得傅良夜整颗心脏都砰砰砰砰地乱跳起来。 “嗯嗯,生生世世,绝不反悔。” 最后,傅良夜没出息地伏在晏西楼背上,流着泪闷闷地重复道。 脚下是无边无际的银白,两人走了许久许久的路,直到青丝被雪染成了白发。 前方的路还有很长,他们还将继续走下去,走到垂垂老矣,走到地老天荒。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前面一章锁了呜呜~等待解锁ing) 正文完结啦贝贝们! 本来是想写到猫狗洞房再完结的,奈何这章氛围实在太好,所以决定把洞房花烛那章放进番外里吧嘿嘿! 还有,贝贝们想看什么番外捏?可以跟我说呦,我都可以码的! 番外 【除夕番外】愿逐月华流照君 北风漫天雪,冰晶扑簌簌地覆上枪上红缨,却霎时被那滚烫的鲜血烫化,沿途在皎洁无暇的厚雪中开出几朵鲜艳的红梅。 染了霜雪的枪刃在月光的映照下愈显锋利,那柄长枪尖儿上挑着敌军将领的首级,正瞪着一双狰狞的双眼,伴随着马匹的颠簸晃晃荡荡,如同随风飘摇的破布一般。 长枪猛地一甩,那颗头应声落地,骨碌碌地在雪中滚了几圈儿,随后被卷起的雪掩盖,形成了一个小丘。 他的眉睫上挂了一层薄薄的霜,侧颊上溅满了北漠敌众的鲜血,眼尾那颗猩红的小痣此刻也如同吸足了血一般,变得更加的明目红艳。 “呔,未想到檀槐这孙子这么不济,只凭咱们几个人便取了他首级,真他娘的不济用!哎呦,这北漠鬼同咱耗了将将快五年,眼瞧着便要顶不住了,如今也只是那秋后的蚂蚱,想是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身后人的话音被寒风削弱了几分,他并未应答,只随手将枪刃上的血迹用白雪蹭去,染血的战袍于风中烈烈。 “子洵,今日可是除夕?” 望着天边的残月,他徐徐吐出一口灼气,那灼气因极寒的风,伴随着人的吐息凝成一道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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