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尉迟睿还想再说些什么,楚怀安不愿再听他任何“劝诫”之言,直接唤御卫前来。 御卫前来正要押制他,他陡然捉过御卫手中的剑,冲着楚怀瑜前去。 瞬息转变就在身旁,楚怀安惊色,想要阻拦却无法站立,只得在他之前徒手接剑,与此同时,殿外射来一柄断刃,直击尉迟睿喉部。 几人同时一惊,比起突来的断刃,更惊异眼前人的死。 目视楚怀安握着剑刃的手渗出血,尉迟睿心有疼惜,宁儿自始至终,记着岭雪所言,绝不与楚玉反目成仇,不知慕慈心看到这一幕,又作何感想,若是此举能够化解宁儿与慕慈心之间的芥蒂,他这一死也不亏。 他又抬眼看向楚怀瑜,试图张口,喉中血涌出唇角,堵住他想要说的话,这一声“陛下”湮在他眼中落下的泪中,曾经照亮他心中阴霾的小娃娃,愿他往后的人生,依旧能够明媚如初…… 楚怀安颤着手松开剑刃,他并未打算处死他,想必皇弟亦是如此。 尉迟睿合眸倒在地,脸上还有一丝笑容,同他一样存有不舍之人还有一旁的楚怀瑜。 这个与他相处了十八年之久的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过往的种种虽有他的计谋,可多少个日夜里的关怀,又都是真切而存在的…… 挽月捂着眼睛擦了一把泪,此刻殿外铃叮响,铠甲击铁剑,几人同时看向殿外,只见一人身着侍卫服饰,手握一柄断剑,步入殿中。 他抬手摘下侍卫帽,一双猩红的眼直直地看向身形单薄的楚怀瑜。 挽月惊喜道:“袁将军!” 袁沃瑾扫视一眼同样在看自己的楚怀安,视线又回到楚怀瑜身上:“不知臣该向——哪位陛下行礼?”
第79章 誉王殿下 挽月一时尚难改口,不知如何同袁沃瑾解释位份一事,从名义上来说,楚怀安却为新帝,可他志不在此,这皇位一说,尚无定论。 楚怀瑜收回落在袁沃瑾身上的目光,一步一台阶走至殿下,转身面向帝座上的楚怀安行跪拜之礼:“恭祝皇兄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万岁从万千人口中唤出,都不及他一人来得更让人心痛。 曾经万人之上的帝王,伏在他膝间轻唤皇兄,说要共享这千里江山,世人背叛和唯利是图,唯独他亲手奉上曾经许下的江山,只为换得皇兄一世安宁。 楚怀安喉中如同哽了一根刺,几乎说不出话来,他闭眸不忍视他,哑声道:“玉儿……你要逼迫我至如此吗?” 楚怀瑜恭着礼回道:“若皇兄不受此礼,臣弟长跪不起。” 楚怀安终是睁眼看向他,哽着声道:“那朕就封你……誉亲王,往后见了朕……不必行礼。” 楚怀瑜一礼拜下:“谢陛下。” 见他起身,挽月急忙上前搀扶,楚怀瑜转身吩咐身侧御卫:“去唤太医为陛下处理伤口。” 待御卫领命前去,他才看向不远处的袁沃瑾:“我朝陛下已定,将军该清楚谁才是这楚国皇帝。” 袁沃瑾无言评价他所举,视线略过帝座上的楚怀安只道:“我不关心谁是楚国皇帝,我只关心……” 他止住口,又看向楚怀瑜,楚怀瑜却忽视他的目光:“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这生分的语气,听得袁沃瑾咬牙切齿:“臣有话要单独同誉王殿下说。” 楚怀瑜不温不热道:“有什么话,不能在此处说吗?” 袁沃瑾几乎是被气笑了,他走上前,在楚怀瑜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捞过他脖颈近前,直接吻上他的唇。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连平日里肃色以待的御卫也难堪地别开视线不敢看,挽月双手捂着脸匆忙背过身,只剩俯视一切的楚怀安一阵无言。 楚怀瑜显然没有料及他会有此举,惊得一掌推开他,方才镇定的模样有了撬动的痕迹:“放、放肆!” 连他喝怒的声腔都带着些微颤动。 袁沃瑾以拇指拂过唇角,露出一丝回味的表情:“誉王殿下还要臣在这里说吗?” 大殿之中,静得只剩下这句话和楚怀瑜跳动起伏的心动声,他憋着一张烫热的脸转身走人,连步伐都起了一阵风。 挽月转身见他离殿而去,疾步跟上,临至承阳宫还不忘提醒袁沃瑾:“将军,我家陛…我家殿下还带着伤呢!” 袁沃瑾头也不回地走近殿内:“那就叫太医来候着!” 挽月近前却被殿门“啪”地一声阻隔在外。 殿内案前,楚怀瑜气得脸色涨红,他颤着手用手背轻碰了一下唇,听着合门声急忙收起手,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态。 他理正情绪正待转身,身后覆来一人,随即腰间多了一双手臂。 正要发作的那股气转瞬消散在他的拥抱之下,心中只剩悸动。 袁沃瑾搂着他的腰一寸更比一寸紧,他俯脸埋在他颈间感受着他身上温热的气息,还好——他还活着。 “我是真的信了你……”后面的话他不忍说出口,只问他,“为何连我一同欺骗?” 楚怀瑜一如方才般冷淡:“我怕他们看出破绽。” 袁沃瑾轻掀眼皮,低眸看他的侧颜,贴着他耳边问:“你的计划里,从没有我?” 楚怀瑜愣了一息,须臾,答道:“没有。” 袁沃瑾:“……” 这是他未曾设想到的回答。 他松开手转过眼前人的身子,将他抵在案前又问:“我在你眼里,就这般不值得信任么?” 比起责问,他更在乎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楚怀瑜别开视线有些不敢看他:“毕竟你忠心之人,不是我。” 本是一句搪塞之词,袁沃瑾却抚过他的脸面向自己:“可我爱的人,是你。” 楚怀瑜闻言心中一颤,几乎不可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他的言语太过情深意切,无半分轻佻之意,比起往日他用来哄自己的那些甜言蜜语,直白地令人不敢接受。 “曾经那个忠于他人,为他人卖命的袁琼,早就死在郑国的王土上了,现在你眼前的我,所忠、所爱之人,只有你。”袁沃瑾捉过他的手覆上自己心口,“楚怀瑜,这里装的——全部都是你。” 楚怀瑜怔在他的话里久久不能自复。 他手上缠着纱布,还有并未完全裹住的烧伤,看到这一幕,楚怀瑜更是眼眶一酸,木效同他说,那日听闻他的死讯,他不顾生死奔进火海,发了疯似地在废墟里拼命去挖自己的尸体,炭火疗伤他的双手,他却只在乎火里的那个自己…… 身为一国之君,他有负于天下人,更有负于他。 此刻,他压下万般情绪,果断抽回自己的手:“本王爱你,亦爱这天下子民,你与他们……并无不同。” 袁沃瑾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要同自己赌气:“你若当真不在乎我,眼下我就离开楚国,往后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他在等他向自己倾诉心扉,可等了半晌,他却道一字:“好。” 在这段时日里,他心怀希冀日日寻找他“尸身”,无数次幻想他可能存活的画面,当他在大殿上听到他的声音时,他是有一瞬怀疑的,他的计划和安排里,没有他的位置。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人还活着,不论以什么方式。 只要他还活着,他做什么他都会原谅他。 ——哪怕往后,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将军,马车……恭候多时了。”承阳宫门外,负责送行的太监擦着额头上的汗,不得不劝道,“殿下让您三更走,您还能……拖到五更吗?” 袁沃瑾侧眸睨他一眼,太监连忙打了自己一巴掌:“奴才多嘴。” 袁沃瑾又再看了一眼宫门,提衣入马车。 侍卫驱马而去,太监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杀神送走了。 可夜幕后,盘旋在城门外的马车却迟迟未离去。 连马车内的断情都看不下去了:“将军,您已经围着皇城转了十来圈了,城门就要关闭了。” 袁沃瑾终于起身钻出马车,驱赶侍卫下马后,提刀砍断缰绳,骑着马掉头往城内去,留下手足无措的侍卫不知该去该留。 -- 承阳宫内的蜡烛比往常都要亮,楚怀瑜扶着桌案起身,缓缓走至榻边,临近榻前,却似未留意眼前踏板,直接跌扑在床榻上,榻旁略过一阵风,有人靠近,楚怀瑜回拒道:“无碍,你且去合窗吧。” 袁沃瑾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却见他似乎并没有反应,只听他又唤了一声:“挽月?” 挽月闻声而来,正要开口,见着袁沃瑾,一时滞住,袁沃瑾同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挽月会意,随即道:“奴婢没有听清,殿下有何吩咐?” 楚怀瑜蹙眉,伸手去摸,袁沃瑾侧身让过,挽月当即脱掉鞋靴轻悄悄地来到他榻边接住他的手:“ 殿下,奴婢在这儿。” 楚怀瑜仍有些怀疑,侧耳去听:“屋中可还有其他人?” 挽月抬头看一眼袁沃瑾,回道:“是侍卫巡逻路过殿前,殿下多心了。” 楚怀瑜这才放下戒备,同她道:“我有些冷,你去将窗子都合上。” 挽月应声,又看了一眼袁沃瑾,随后起身一一去合窗,待回到榻前时,只见袁沃瑾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榻上人,眼中怜爱之情藏都藏不住。 挽月心中暗叹一息,跪至榻旁又道:“殿下,奴婢为您更衣吧。” 楚怀瑜点了点头,而后在挽月的照料下更衣就寝。 直到他彻底入睡后,袁沃瑾拉着挽月轻步走出屋外,心急地问道:“他的眼睛怎么了?” 挽月不想回答他的问答,有些躲避,可袁沃瑾断然不会轻易揭过:“你若不说,我就去问太医,若太医不说,我就亲自去问他,直到他肯告诉我为止。” 挽月终是耐不住他的逼迫,只得如实告知:“尉迟睿生前说过,殿下所中之毒来自雪原,非雪原之人不可解,如今殿下毒入肺腑,入脑、入了眼,每每发作便不能视物,头疼不已,可当今世上,拥有雪原血脉之人已无踪迹,殿下清醒的日子也越来越少,只怕殿下撑不过……这个冬日。” 说着她的眼泪就涮涮往下落,怎么也止不住,一边抹泪一边哭着说道:“殿下知晓自己会有今日,便为了陛下铺下这一条路,将军迫问殿下心中可有你,你叫殿下如何回复你?他心知往日的甜言蜜语都是妄谈,心知自己给不了你未来,所以咬牙吞下苦水,说着不在乎你的话,可他心里比谁都要疼……这天底下,除了太后,殿下心中又何曾爱过旁人呢?” 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听得袁沃瑾心都快要碎掉了,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他故作那般生分姿态的动机,可真真切切听到这些话,他还是疼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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