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连云只来得及看见一抹快速闪过的红,就被人收了画卷卷了起来。 “这、是连云过界了。”程连云手指弯了弯,心下一紧,当即道歉。 明明对方才是晚辈,明明是自己有官职在身,不知道怎的,程连云面对季随时就像有块石头压在他的肩上,让他不由自主地自觉形秽。 季随手指一滞,复又展开画卷:“无事,看吧,是我惊到程大人了。” 程连云的视线下意识随着对方松开的动作看向画卷,与那筐子里众多山水画相比,这张有人物的画卷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红衣少年压着剑躺在树上,只见背影而看不见脸,略显宽大的衣摆从树杈向下铺开。画这幅画的人也不知道偷窥了对方多久,连衣服上的纹样都勾勒出来。 程连云看向右下方的落款,不知有意无意被季随的衣袖挡着。 平平无奇的画像。 程连云面上微笑:“这画不错,画主人很用心。” * 温知满见那两人就这样离开了,就差指着天大喊和季随势不两立。 余竟不会哄人,依旧按照以往的法子,带着兄弟出去喝酒解闷,对方喝一杯他喝一杯,打算把温知满灌醉之后送回留宣侯府。 哗啦几声清脆的声音,余竟无奈地看向被摔碎一地酒杯,挥手让人再去多拿一些。 他见温知满迟迟不倒下,自己却有些遭不住了,喊了旁边小厮:“你们在这里看着点,别让他踩着地上的瓷片,本公子要去如厕。” 余竟前脚才走,后脚这屋里就进来一人。 侯府侍卫抱拳道:“禀告世子,方才派去监视程大人与季二公子的人来报,说两人一起携手共游云汉楼,相谈甚欢,甚至季二公子怕程大人累着,还给程大人举着看画。” 温知满听得一阵头晕眼花,捏着酒杯的手指颤了颤:“还有什么?” 侍卫说:“程大人离开的时候面带笑容,抱着一箱子东西回去了,季二公子则在云汉楼里多坐了会,现在也正在回季府的路上。” 两人如此暧昧,季随夺爱之仇证据确凿! 温知满拍案起身,屋里最后一个酒杯也碎了:“大胆季随!居然如此辱我!” “带着人!抄家伙!跟着我去路上堵他!”
第3章 夜黑风高。 温知满临时起意要去堵季随,带了五六人拎着麻袋麻绳,扛着长棍,就往季随回季府的路上赶。 几人从纵横的窄巷中钻出来一条近路,抢在季随赶到之前,一行人等躲在季随的必经之路,打算等马车进来之后,来个前后夹击。 踏踏的马蹄声和滚动的车辕声响起,温知满探头看了一眼,认出来这是季随的马车,只待这马车再走进一些,温知满猛地挥手:“来了!瓮中捉鳖!” 说罢,在自己身侧伏着的两名侍卫蓦地扛着长棍冲了出去,温知满跟着激动地起身,只听那侍卫对着辚辚驶来的马车喊:“里面的人速速下车!” 巷子两端都有人把手,中间的小巷又太过狭窄,便于行走,但是马车不能通行。 两名侍卫冲出去之后,除了守在巷口的人,其余人或快或慢也围了上去。 温知满得意地撸了把袖子,他抬脚从遮挡自己的大缸后出来,心中等着季随出来后跪地求饶、痛哭流涕。 只是他出来一看,却发现许些不对劲,马车见有人挡道,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他甚至看见驭手又狠狠地抽了几下鞭子—— 不好! 季随这个脏心烂肺的居然要直接撞开这些人! 温知满呵道:“快让开!”他没有任何迟疑,宛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想要推开那些人。 反倒是侍卫略显迟钝了些,回头不明所以地见自家主子冲了出来。 温知满手还没挨着那些侍卫,紧接着嘭得一声巨响,马车整个侧翻倒地! 嘶鸣的马踉跄的从地上站起来,身上没了马车的重量,眨眼间跑了。 温知满手指僵了僵,看着那倒地的马车,里面静悄悄的,窗棂碎了一个掉了一个,车厢即将四分五裂,车辕还在吱呀吱呀地转着,可见速度之快。 他上头的酒意一下子清醒了,脊梁攀上一层冷汗,问:“死了?” 侍卫们见状也傻眼了,手中的棍子、麻袋麻绳纷纷扔到地上:“世子爷!这事与小的无关啊!” “是、是马受惊了……” “呸,什么受惊!明明是马车太快撞到了石头!这事与我们无关,也与世子爷无关!”那人说完,小心地看了一眼温知满。 温知满能听见自己飞快跳动的心跳,不安、茫然一齐涌了上来,他拧了把眉心,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厮:“起来,拿着地上的东西去一边站着。” 温知满深吸一口气,一脚踩着车辕上前,手指紧了又松,他忽地撩开帘子,瞪着眼生怕漏看什么。 没人?!车厢是空的! 没有在车厢中看见血淋淋的季随,温知满扶着车厢喘了口气,心中松了松,绷紧地身体一松懈,腿还有些发软。 他心中有种被人戏耍后的生气,但是后怕压住了怒意,一时也顾不上生气。温知满低声说了句:“人不在车厢。” 跪在地上的侍卫眨了眨眼,低沉的气氛开始活泛起来,巷子口的人听见声响之后就赶了过来,看见这一架废了的马车,奉承道:“真不愧是世子爷,区区季随,还不是被世子爷的威压吓跑了。” 温知满从木板上跳下去,冷笑道:“你厉害的世子爷被季随耍了一通,还跑路了。” 他又恼又怕:“找人把这收拾了,回府!” 侍卫们低着头,赶紧三两人过去把路中央的东西搬到路边,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世子爷,那头的……是季二公子吗?” 温知满偏头一看,巷子那头站着一人,身影被如银的月色拉得修长,那身影就算化成灰了他也认得。 好啊,耍完自己还嚣张地掉头回来看看? 温知满眉心一掐,再也扼不住怒意,他狠狠说道:“给我追!” 今天他要是不揍到季随,他就不叫温知满! 不等那些人动,温知满就先抬脚追了出去,对方的速度很快,温知满的速度也不慢,侍卫紧跟在温知满身后,一群人穿梭在窄巷中。 温知满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胸腔仿佛是要炸了一般,口中泛起铁锈味,不知不觉中,他身后的侍卫已经在纵横交错的巷子里分散了。 温知满也迷失在了巷子里。 等他撑不住扶着墙喘息的时候,耳边除了心跳和喘息,也就是布谷鸟的叫声,四周一下子孤寂空旷了许多,他回神一看,不知道自己跟着季随跑到了哪一处荒凉地。 季随停住脚步,面前是一堵高墙截住了路,唯一的出口只有温知满身后的地方。 温知满也察觉到这点,他热得扯了把领口,激动得眼眸明亮,语气嚣张:“跑啊,有本事你跑啊!没路了吧,有本事你翻墙啊!” 季随依旧气息平稳,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我是你,我根本不会追上来。”他视线落在温知满身后,眼中嘲笑的意味十足。 温知满意识到不对劲之后,挽袖的手僵住了,即使不看季随的表情,他也能感知到对方情绪没有丝毫波动,根本就不害怕自己追他。 从今晚马车翻车,到后来的猫逗老鼠一般带着自己绕圈,一环接着一环,这人算计好了自己会追上去…… 他想做什么? 温知满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季随的帮手,踌躇地僵在原地,用目光警告季随不要过来。 眼见对方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温知满手扶着墙,头一转就往外跑,不料季随速度更快,他直接闷头撞到季随伸来的胳膊上! 他闷哼着后退,短短几息,两人的位置颠倒,温知满被季随堵在了巷子里。 季随盯着不断后退的温知满,既是说教又是嘲笑,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却难得温和:“小侯爷,这才是瓮中捉鳖。” 温知满高声道:“你骂谁是鳖?!” 他虚作声势:“我正要捉你,你快快束手就擒吧!”说罢,他上前一步,捉住季随的手臂用力一拽。 拽、拽不动? 温知满两手一起拽,季随依旧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反倒是温知满憋红了脸。 出又出不去、拽又拽不开,小侯爷里子面子都没了,他飞快地左右看两眼,心道还好只是在季随一人面前丢脸,旁人看不到。 他麻木着脸:“起开,我要回家。” 季随看着温知满闹完,终于舍得开口:“哪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道理?” 温知满脑海中莫名浮现起白日季随逼近他的那一幕,外厉内茬的表情有些松动,季随就这么站着,好似也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动不动的身体上前逼近。 巷子越往里越黑,温知满退无可退,身影已经完全被对方的黑影罩住,衬得季随在他眼中高大嚣张。 温知满心中快速划过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默默掂量了一下,对方应该不会杀人灭口,复又理直气壮起来:“挤什么挤?你离我那么近做什么?你要打我?” 要打也可以,好汉不吃眼前亏。 温知满想让他打一拳然后放自己离开,可身体上哪一块肉他都不舍得,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季随拉住了他的手。 温知满惊恐地想要拽回自己的手:“你拉我手做什么?”总不能砍手吧? “啊啊啊啊救命啊!有贼人要剁我的手!!” 温知满气沉丹田扯着嗓子大喊,震得季随动作一顿,紧接着对方不容置疑地抓住他的手,也不知道捏了哪里,温知满手麻了一下,手短暂地没了力气。 他心中更怕了,呼吸急促地喘着,脑子糊成了浆。 等手中碰触到一丝冰凉,温知满立即喊:“啊啊啊好疼!” 他眼睛挤出几滴泪,忽地听见面前的人轻哼一声,手上被缰绳摩擦产生的火辣感被冰凉覆盖。 淡淡的药味伴随着玉兰花的香味一起触碰鼻尖。 那人声音清冽,:“疼?” 温知满:“……”可、可恶,被嘲笑了! “下次要是再扔药。”季随淡淡地看了一眼他。 温知满敢怒不敢言:“……”这人还威胁他?! * 侍卫们闻声而来,一路上听闻温知满叫得如此撕心裂肺,心中骇然,到了之后,却只见那人蹲在地上,一点事都没有。 侍卫又仔细看了两眼,这位世子爷除了眼眶红些,确实屁事没有。 季随给温知满上完药之后就离开了,温知满呆滞地蹲在地上等人来,甫一见那些侍卫过来,他一脸羞愤地歪坐在地上,举着被上了药的双手。 他头一次觉得侍卫如此亲切,宛如天兵天将来救他于水火,他绷不住的泪涌了出来,顾不上面子哭诉道:“天杀的季随!抢我爱人,还掐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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