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没再反驳,只是将目光投向林子深处,试图压下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 枯黄的落叶悠悠飘落在江月明肩头,余望的目光又被吸引了过去。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地将那片落叶从江月明肩头拂去,动作极其轻柔,彷佛眼前的人是纸糊的,稍一用力便会碰坏了。 江月明微怔,似乎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余望指尖的温度,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反倒增强了。 秋风拂过,林中的薄雾似乎浓郁了几分,月光斑驳地落在两人身上。 寂静中,连彼此轻微的呼吸声都显得沉重了几分。 江月明强迫自己回到正题,开口打破寂静:“余令使,我师兄的笛子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余望慢悠悠地从怀中拿出封信递了过来:“笛子确实是捡的,不过是有人引我去的。” 展开信纸,上面写着:欲启厌朱镜,须得入归鸟,速来竹山废园。 江月明又仔细看了几遍,随后拿出那张要灭口井下老人的纸条。 都是很普通的宣纸,字迹一个十分潦草,另一个却极其工整。 不过江月明对书画都十分有研究,细看便发现了些端倪:“这两张应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观其间架结构,笔画起承转合习惯极其相似,相似笔画的倾斜角度如出一辙。 察其句读符号,都是用力停顿,基本都变成了一个墨点。 和江月明猜得差不多,最近线索突然接二连三浮出水面,必定是背后的人按捺不住了。 听着江月明的解释,余望有点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这人怎么什么都懂…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余望也不想对江月明再隐瞒什么,于是开口说道:“其实我想和你合作也是因为信上那句话,不过我并不知道厌朱镜和“入归鸟”到底有什么关系,江阁主可否告知一二?” 江月明自然也不清楚这里有什么关联,甚至他都不知道厌朱镜是怎么到幽篁里的:“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我确实也不知道。” 不过这时他突然想起昨日在铜人身上看到的“归鸟”二字,倒是隐隐有了些预感。 也许是种默契,余望此时也在想铜人迷宫中的事:“对了,江阁主昨日数铜人时可曾看到什么?” 江月明把昨日余望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井下的灰衣老人是赤霞宗长老,精通占卜数,如果没猜错的话,数铜人时看到的字就是他的手笔。 命运的轨迹,往往会在过度旁观中悄然改变。 当天机被泄露出来那一刻,便有了更多解法。 忽然,一阵细碎的树叶窸窣声闯进江月明的耳朵。 “下来。” 一个俊俏的白衣少年从树上跃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被师叔发现了。” 见江月明一直盯着他看,程星河连连摆手说道:“我在很高的地方半睡半醒的,根本没听见你们说什么,只是看师叔难得这么放松,不忍打扰。” 这林子位置偏僻,余望好奇看向程星河:“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程星河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轻哼一声,高高扬起下巴:“这是我们红鹤阁的秘术,能随时随地感应到要找之人的大概方位。” 余望心里又打起了鬼主意,一脸谄媚地看向江月明。 “江阁主能不能也教教我这法子?我也想随时都能找到你。”
第9章 秘术 江月明闻言,目光忽然停滞了一瞬:“当真想学?” 余望无比真诚地点头应是。 江月明没说教也没说不教,而是说道:“刀借我一用。” 余望愣了愣,这把断水刀他宝贝得很,从未经过他人之手。 不过他还是把刀取下,递到了江月明面前。 站在一旁的程星河急得跳脚:“师叔!你该不会真要教他吧,这可是咱们红鹤阁的秘法…” 江月明并未理会,而是挥起长刀,动作干净利落,刀光一闪,一截食指般长短的树枝应声而落。 看都没看,便精准地接在手中。 紧接着,他又对着那截树枝削了几下,看似随意,其实每一刀都恰到好处。 不出片刻,一个简单的木哨子便出现在他手中。 他把刀还给余望,然后竟然轻轻拉起了余望的手。 只见程星河瞪大眼睛:“师叔…你…” 江月明看了他一眼,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人凭空生出几丝寒意。 程星河直接又跃起到树上: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余望的手此时还躺在江月明掌心,常年习武之人的手掌并不光滑。 但正是那有点扎人的磨砂感,刺得余望心里痒痒的。 脸皮比树皮还厚的余望此刻竟有点脸红,多亏夜色浓重看不清楚:“江阁主…这是要做什么…” 江月明头也没抬,轻飘飘说了句:“教你。” 说罢,江月明轻轻拉过余望的手掌,用另一只手的指腹在他的掌心写写画画。 这追踪法诀涉及到一些特殊符号,单靠说是根本说不清楚的。 余望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手。 “别乱动。” 江月明稍稍用力攥紧他的手,声音低低地说道。 余望忍下掌心那痒痒的感觉,乖乖不再动了。 偏头看向江月明的侧脸,如画的浓眉在眼眸上方投下淡淡阴影。 眸子深邃如墨,鼻梁如山峰般高挺,下颌线条流畅利落。 冰凉月光下,散发着一种冷峻的魅力,发丝随意垂落,又添了几分不羁。 余望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入迷了。 “好看吗?” 江月明突然问道。 一向话多的余望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啊…嗯…呃…江阁主自然是…举世无双。” 江月明轻轻勾了勾嘴角:“我现在画的就是追踪法诀,别分心。” “啊…” 余望这才回过神来,刚刚光顾着看江月明了,什么都没记住。 江月明似乎早就料想到了,不等他问便说道:“我再来一遍。” 说着便重新在余望掌心仔仔细细画了一遍。 刚要松开手时,余望竟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江月明:“嗯?” 余望连忙松开了手:“啊…没事,刚有个地方没太记清,本想请江阁主再画一下,现在想起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只是江月明想把手拿走时突然就有点不太情愿。 江月明把那支有些粗糙的木哨子递给他:“法诀配合哨子用,便能召唤麻雀,它们会带你找我。” 余望接过哨子,来回翻看着:“在哪都能找到吗?” 江月明犹豫片刻说道:“活着就能,不过也只是大概方位,并不精准。” 余望把哨子仔仔细细揣进怀里。 足够了,毕竟现在江月明也不排斥他跟着,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教完法诀,江月明又把树上的程星河叫了下来。 程星河撇着嘴说道:“师叔还记得我在啊…” 程星河从小到大都是个急性子,做事总是毛手毛脚。 很多时候江月明都想故意磨磨他的心性,让他能学会等待,变得稳重些。 江月明缓声问道:“是昨晚交代给你的事有结果了吗?” 只见程星河点点头,又神色警惕地看了看余望。 不想让江月明为难,余望主动背过身走向林子深处。 看着余望走远了,程星河这才开口。 “师叔,我觉得他对你不怀好意…” “学会管你师叔了?” “真的师叔!他看你那眼神,就很…不对劲!” 江月明一向谨慎稳重,这么多年程星河也没见他和谁走得如此近。 这个余望看起来就不像好人,不过,似乎江月明每次和他在一起时,好像都会…开心些? 想到这,程星河不再多说,而是另起了个话头,说起今日查到的事。 顾家宅院确实废弃许久,唯独小姐住的那座二层绣楼有些异常。 外观看起来比其他院落都新,进去后见到的陈设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切都停在主人离开的那一刻… 江月明听完,正思索着哪里不对,就看程星河连打了几个哈欠。 江月明柔声说道:“辛苦星河了,早点回去吧。洛中繁华,这两天没什么事你也可以转转。” 程星河准备往树林外面走,却发觉江月明并没动,他突然想起这里好像还有个人,无奈地留下句:“那师叔你…注意安全…” 不再多说,白色身影直接跃起到半空。 送走程星河后,江月明转身走进林子,却发现余望已经不在了。 他静静站在林中,感受着秋风的凉意,心头好像有那么一瞬,空落落的。 片刻后,他缓缓转身,朝着顾家老宅方向走去。 这次江月明没有翻墙,而是绕到了正门。 仔细转了一圈才发现,原来竟还是个四进宅院。 小姐的二层绣楼在第四进院里,其实离那地窟并不远,只是前日匆忙未曾注意。 小楼上挂着块匾:兰馥深处。 正欲推门而入,余光却瞥见院中假山附近,有道人影藏匿其中。 黑色劲装与沉沉夜色完美相融,要不是那眸子太亮,也许还真发现不了。 未等江月明走近,余望便回过头:“余光瞧见地上那宽肩窄腰的影子便知道是江阁主了。” 江月明:“你怎么在这?” 余望冲他笑笑:“自然是听到你那小徒弟说话了。” 江月明没说话,一步一步朝着余望走了过来。 看着江月明逐渐靠近,余望心中莫名涌起阵紧张,不自觉向后退去。 就在后脑勺即将碰到石头时,江月明突然抬起手,虚虚放在他的脑后:“小心。” 随即便把手拿开轻轻放上了假山顶端的太湖石。 他早就看这颗石头不对劲。 转眼间,假山和绣楼都消失了,周遭化作一片混沌的迷雾。 竟然是,相影? 相影,高阶幻术,能够捕捉并重现某段往事。 不过外人想要窥探并不容易,需要突破影主设下的重重阻碍,稍有不慎便会永远留在这里。 据说这门幻术,当年正是出自顾氏之手。 江月明拉住余望后退一步:“小心,相影中稍有不慎便会滋生心魔,必须尽快找到幻核。” 余望微微挑眉:“相影?那门失传已久的幻术?还能将你我困住不成?” 江月明沉声说道:“这不是一般的幻境,你没发觉这里空空如也吗?” 余望这才注意到,四周竟都是苍茫的空地。 破除幻术的关键在于找到幻核,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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