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人,大部分都因为日子过不下去或者被山贼俘虏,这才上山落草为寇的,基本都是一点拳脚功夫都不会的普通百姓。打劫之时,拼的便是一个人多势众、气焰嚣张,只要先唬住对方,就能占得上风。 自落草为寇以来,普通的富绅和官员从来是他们最喜劫持的对象,劫到便是赚到。 与大势力相比,山贼匪徒还不成气候,故而有两种人是他们劫持时避而远之的:一是有名头的江湖中人;二是皇亲国戚朝堂高官。 盖因这两者,一个能轻易将他们打的片甲不留,一个能带兵清剿贼窝。 这地方山高皇帝远,劫持到朝廷要员的机率甚小,因此他们最害怕遇到的,便是江湖势力。 当是时,游侠之风盛行,江湖上武林豪杰辈出、武功卓绝者比比皆是,各大门派和世家武功出众的弟子遍布天下,十分不好惹。 那大当家的,也不过是空有一身蛮力,原本给人做护院时喜欢打熬筋骨,练了些普通的武功秘籍罢了。众人乃是不入流之辈,完全比不得那些江湖中身怀绝学的大侠。 若是劫持一些普通人家,基本是手到擒来,但若遇上武林人士,只会铩羽而归。 更凄惨便如现在这般,仅仅只是打了个照面,却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因为山贼胡作非为缘故,这处山路已经很少有本地人路过。方柳一行人数不多,也没有大型江湖势力的气势汹汹,山贼便只以为对方是富裕的少爷外出游玩,不知此处山匪横行。再加上他们这边人数是他们的数倍,这才嚣张出手。 没成想便惹上了武林世家。 一时间,众喽啰如一盘散沙,口中大喊“大侠饶命”、“好汉手下留情”,纷纷扔下武器就屁滚尿流四散逃窜。 方柳接过别逢青递过来方帕,仔细擦擦剑身,而后潇洒收剑入鞘,语气无甚起伏地吩咐道:“尽快解决,留活口。” 众属下高呼一声:“是!” 便自马上飞身而起,拦住逃窜的人群。 不多时,就将那些人打的七零八落。山贼们捂住受伤的地方,倒在地上哀嚎阵阵。 捆住最后一名喽啰,赛雪将他踹倒在地,问其他人道:“你们抓了几个?” 依风等人便报了数字。 赛雪瞬间不开心了,使劲踹了一脚地上的喽啰,恨声说:“都比我多。” 方柳走了过来:“比这些干什么。” “为公子报仇啊。”赛雪理所当然道,“这群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些什么货色,竟还敢觊觎公子!” 如果不是方柳要活捉,赛雪非要杀了他们才觉得解气。 依风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行了。山贼喽啰许多都是被赚上山的,留着他们还有用。” 赛雪瘪嘴。 方柳招来陈安:“问问山贼扎寨在何处。” 陈安领命:“是,公子。” 他领人将两个山贼头目随便扔进山林里,然后走到一名喽啰面前:“山贼的营寨在何处,带我们过去,否则——” 喽啰被揍的鼻青脸肿涕泗横流,连忙点头哈腰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这就带路,请随我来!” 方柳飞身上了马车:“跟上。” 石一等暗卫便拿来几根绳子,将山贼们一个个绑起来串成几排,骑在马上拽着绳子末端,像拉着流放的匪徒一般,拉着他们往前走。 不得不说山贼们还挺会选地方,扎营的地点是座易守难攻的山头。 这群山贼在这里扎寨时间只有几个月,屋子多是简陋的木屋和稻草房,许多石屋只建造了一半。山上平整的地方,则架着许多大锅,看起来是煮饭的地方。 山寨的门口打了个粗糙的木牌坊,上书“山大王”三字,粗俗的文字写的遒劲有力笔走龙蛇,定是出自他人之手。 山寨里头大约还有三四十人,除了两个一看就练过几把式的人,其他人都是普通庄稼汉,打斗时全拼蛮力,没有一点技巧。 不消片刻,就又被捆成了几排。 陈安抓住那小头目,拷问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打哪儿来的?” 小头目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有问必答:“大当家的是附近县城的杀猪倌,他伙同大二当家犯了事,就逃到山上来了。剩下的人中,有附近村子里被打劫的百姓被迫做贼,还有一些流民是自愿加入的……” 这与方柳猜测出入不大。 他环视一周,看到一根折断的毛笔,被当成了柴火仍在铁锅下,毫毛已经烧的精光。 赛雪好奇问道:“公子在瞧什么?” 方柳淡声道:“瞧那秋毫落在在无知人手中,不过是根木头。” 陈安跟随方柳多年,有时无需他多说,亦能理解他话中深意,他踹了那小头目一脚,厉声问:“你们是不是还劫持了其他人?” 小头目都招了:“前几日劫了三个白面书生……” 陈安:“人在何处,带路!” 小头目便领着他们走到了山寨深处,那里有一座上了锁的简陋草屋:“便是此处了。” 方柳:“陈安。” 陈安拱手:“是。”然后便挥剑斩断了门锁。 简陋的木质门板缓缓打开,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 屋里面本是漆黑一片,门开了之后才透进去一些光亮。三名被捆绑的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正在扭着身子互相解绑,此时动作凝滞,应声看过来,面上皆是惊恐的神色。 方柳扬起促狭的笑:“想逃?是不是不想活了。” 一名面容俊逸却稍显憔悴,气质儒雅温文、满腹书卷气的书生便立刻说道:“是我提议如此,两位友人这才帮着解绑,与他们无……” 因为背光的缘故,那人最初未能看清说话人的样貌,心乱如麻之下也不曾注意说话人的声音是何等清悦,只以为同窗三人被狠厉的山贼逮了个正着,要命丧于此。 直到方柳抬脚踏进屋中,从灿烂的暖光中缓步走来,那张如画面容便落入说话的书生的眼中。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呆愣愣像个傻子。 回过神来,他意识到如此盯着人瞧实在无礼,便慌乱偏过头去,满脸通红磕磕绊绊道:“抱歉,是顾某、顾某唐突了,阁下、阁下,不、不是山贼……” 方柳恶趣味来的突然,他故意道:“谁说我不是。” 那书生仍是红着脸不看他,却加重声音,眼神清明语气笃定地又说了一遍:“阁下,不是山贼。”
第18章 顾择龄 屋中灰尘弥漫,方柳伸手漫不经心地扇了扇,问:“为何如此笃定。” 书生回答:“阁下这般的人物,怎么会是山莽匪徒。” “看来我不像坏人?” “自然不像。” 方柳问:“那你为何不看我?” 书生一顿,低喃着回答:“在下……我,非礼勿视。” 方柳:“你这榆木书生,倒有些意思。” 说完便失了逗乐的兴趣。 即便被人说愚笨不知变通,书生也不恼,只是谦和道:“阁下见笑了。” 其余两名书生一开始以为自己被抓了个正着,所以低着头,心里头疯狂思索解决的办法。此时听到两人的聊天,这才意识到来人不是山贼,故而也抬头看向门口的一群人。 两人几乎是霎那间,便确定了这行人的领头人是方柳。 无他,只因他太出众了。 是站在茫茫人群中擦肩而过,也会一眼瞧见的惊艳,世人都会醉神于他的容貌气度。 正如第一个书生的所言,他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山贼。再说句大不敬的话,他若是山贼,这方山林都能自成一国了。 随后,他们便发现这群人腰间都配了剑,看那锋芒毕露的气势,应该是武林中人。 这是路遇侠士拔刀相助了? 果不其然,只听那姿容绝世之人唤了句:“陈安。” 便有一名健壮的男人上前,一剑挑开绳索,将三人松了绑。 这三名书生眼下青黑嘴唇干裂,皆是满面憔悴之相。想来被抓来的这几日,备受苛责怠慢,过得并不好。 被救之后,皆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那名分外谦恭羞赧的书生,朝方柳拱了拱手,态度真诚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在下顾择龄。这两位是顾某的好友,分别是陆超陆兄,张园景张兄。” 顾择龄此人,一看便知是饱读诗书之人。他为人温文尔雅,眉眼之中都写满了知礼谦和,身上有淡淡的笔墨气息,举手投足皆是书香。 他似乎是三人之首,另外两人对他隐隐有些推崇。 但观他的衣衫,却是三人之中最朴素的,只是一身陈旧褪色的粗布。且他应是三人中年龄最小的,陆超看面相已经三十余岁,蓄着美髯颇为老成。张景园虽然年轻,但看起来也要比顾择龄大上几岁。 如此一来,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顾择龄的才学出众,教其他二人心服口服。 方柳:“不必客气。我姓方,单名一个柳字。” 书生非武林中人,寒窗十载有余,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们将来走的也是朝堂路,对江湖豪侠知之甚少,自然没有听说方柳大名。 顾择龄有礼道:“方公子。” 其人二人也称呼道:“方公子。” 方柳说:“听你们口音,似乎是江南人士。” “正是。我与陆兄、张兄乃是同窗,本为潞州府人士。”顾择龄解释道,“我等是前往尚阳赴考的举子,恰巧路过此地。” 潞州比莺州还要靠南些,风土人情大为不同。 方柳闻言,敛眸道:“朝庭开了恩科?” 举人赴试,赴的是会试,也就是春闱。下一次春闱应该是两年后才对,今年才刚刚入夏,赴试未免过早,除非是朝廷开了恩科。 顾择龄道:“方公子猜的不错,朝廷开了恩科,会试时间定在一个月后。” 方柳问:“理由是什么?” 历朝历代特恩开科取士,一般都是时逢朝廷庆典,譬如新皇即位之类。但是最近未曾听说过朝堂上有何大事。 以方柳对当朝皇帝的了解,他很可能昏聩到只因今儿个心情甚好,便要加开恩科的程度。而皇帝只要一日在那个位子上,作为一国之主,哪怕下令再离谱,举国上下亦会遵行。 顾择龄三人听见方柳的问题,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缄默片刻,顾择龄答道:“圣上围场狩猎,打到一只玉兔,萧妃娘娘十分喜欢。” 张景园接着说道:“萧妃一笑,圣上龙颜甚悦,便说要大赦天下,加开恩科。” 昭告天下时,说什么是因为广寒宫玉兔下降凡尘,降下福泽,乃苍天之命。但只要有点脑筋便能知晓,此番说辞定然经过了文官的润泽,只为了让圣旨听起来不那么离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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