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马蹄高高扬起,又轰然落地。 原来是毒针扎在了马腿上,就连马蹄都被射成了马蜂窝,骏马痛地往前一栽。 容诀身形一晃即将摔倒,霎时无数细密的毒针映入眼帘,避无可避!电光石火间他瞳孔剧烈收缩到了极致—— 就在容诀做好疼痛袭来的准备时,他劲瘦的腰身被人一把箍住,马身咚地坠地,不过容诀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下坠感了,他被殷无秽单手抱起侧坐在了他的马上! 少年臂力宛如钢筋铁骨,牢牢抱紧了他,还能腾出另一只手挥剑斩落所有暗器,山匪见状目呲欲裂,提着砍刀从山岚飞身而下。 “阿诀,我们先撤!和东厂番役会和后再——”殷无秽眉梢锐利压紧,不善觑向来势汹汹的匪寇。 “不用,”容诀朝后一看,打断他道:“他们已经到了。” “什么?!怎么可能!不是让府衙的人去引开东厂的番子了吗?!他们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难道郡守是在骗我们!给我们的消息是假的?!” 山匪见东厂番役策马驰来的瞬间面上一慌,论功夫路数,他们如何能跟专攻此道的番子相比?!可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他们也只能硬上了!一边在心里疯狂骂娘,一边咬紧牙关冲上去和东厂硬拼。 结果毋庸置疑,战况急剧扭转,不消片刻,所有山匪就被原地制伏,扣住双手压跪在地。 容诀也寻到空隙调整了坐姿。 为首被绑住的当家很是不服气,瞳仁上翻狠狠瞪着容诀道:“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做到的?长梧郡郡守不可能背叛我们!” 容诀闻言,哂笑了一声。即便是和殷无秽同乘一马,他还是以一个被圈抱在怀的弱势姿态,也丝毫不落下风,歪了歪头睥睨对方,道: “你们以为,东厂里的都是什么人?”
第8章 容诀一早就盘查清了长梧郡的情况,当地因为坐落偏僻并不受忡州刺史重视,长梧郡郡守几次上书郡中基础建设审批,刺史都没有应允。毕竟这里地广人稀,耗财劳力,回报效益不高。 久而久之,长梧郡渐次成了自给自足的半封闭状态。 长梧郡郡守为了当地生产发展不得已和山匪勾结在了一处,劫富济贫,甚至还鼓动难民一起加入。 容诀来的那天就有所察觉,派人盯梢,果不其然郡守将他们第二天进山剿匪的消息透露给了山匪,容诀顺势得知了他们的山寨所在地。 因此有了今日这一出。 郡守府的扈从怎敌东厂训练有素刀尖舔血里淬炼出来的番役。容诀赞叹于他们的果敢,却并不支持这种莽撞又愚蠢的做法。 当家依旧梗着脖子忿忿不平,“我们有什么错?都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容诀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无甚波澜地:“所以被你们抢劫的人有什么错?官府奉命剿匪维护一郡治安又有什么错?” 一句话将人堵了回去。 在解决了埋伏的山匪之后,容诀没费多大功夫就指使东厂抄完了整个山寨。东厂办事效率自不必说,加之山寨规模不大,没一会儿就将其盘问了个底朝天。 原来这里的山匪流动性强,如果有人想出郡另谋生计当家也不会阻拦,有了郡守的约束,抢劫谋财虽时有发生,却从未害过一条性命,有时商队过路,提前拜了山头留下买路财也能顺顺当当过去。 整个长梧郡完全凭借官匪勾结的方式发展延续。 虽然不成体统,却是无可奈何。 因为人手不够,容诀放了郡守府的扈从,由他们负责将山匪和犯事的难民羁押去应天府。早在山头被抄时,这群人就已经面如死灰了,全部乖乖落落地听东厂命令行事,以求能够减轻罪责。 容诀从手下手里换了一匹马,殷无秽和他并辔齐驱下山。 少年看着一个个被捆住手垂头丧气,排成队拎出来的一串人,问容诀:“……这些人,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吗?” 少年总是天真又心软的可爱,容诀有时候都不忍苛责他了,但不得不教育孩子,“他们想要活自是没错,可不该扰乱朝纲秩序,妨碍朝廷运作。若是人人都如此恣意,谁都有一套道理,到时整个国家会如何?” 殷无秽哑然,容诀向来拎的很清楚。 “不过殿下既开口了,咱家倒是可以网开一面,将他们交由应天府全权处置,不必经东厂,下诏狱。” 殷无秽对于这个结果已经很是满意,他重又精神奕奕道:“我曾钻研过大周律,像他们这种情况,不少人只需服一年徒刑,即使是刑罚最重的当家也罪不至死。他们不能再走这样的路了,不过里边不少人武功底子不错,参军没有这些限制,若他们争气,倒不失为一条新的路。” 容诀意外地挑了挑眉,不想殷无秽竟真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见少年平时没少钻研学习。 “可以。” 殷无秽得了他首肯,迫不及待掉转马头回去再和那群山匪交涉。 容诀淡淡收回目光,虽然是个选择,却没什么必要。即使去参军,这群人也免不得面临新的生存问题,甚至在军营中饱受异样眼光和排挤,大多难再堪大用了。 不过看殷无秽此时兴致勃勃的样子……罢了。 处理好所有的匪寇难民,天也将黑,连片的乌云笼在半山腰,遮天蔽日,瞧着竟像是要下瓢泼大雨的架势,容诀不想山里气候变化这样快。 殷无秽刚从后面回来,雨丝就飘了下来。 打在容诀脸上,让他本就素白的肤色显得更加苍白,面无血色。他们此行没预料到会忽然下雨,殷无秽从身上摸出一块干燥温暖的帕子递给容诀,“阿诀,这雨越来越大了,我记得来时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先过去避避。” 容诀也是这个想法。 离下山还有段路程,容诀叫了几个属下折返山寨取些蓑衣渔帽回来,等雨小些再下山,他和余下的人先行避雨。 到了山洞,容诀用帕子擦干脸上的雨水,披风基本全湿了,里头的圆领锦袍也潮了,在这样急剧降温的傍晚湿冷地难受。 殷无秽衣服比他湿的还多,不过少年火气大,体质又结实,其他下属忙着安顿山匪和难民,殷无秽去拾了些柴禾来点了一捧火堆。 容诀烤着火,这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些。 殷无秽勤快地将他披风架在另一边烘烤,做完这一切他才坐回容诀身边。见容诀搓着手,少年担心,“还冷吗?” 其实还是冷的。容诀小时候身子羸弱,被父母卖进宫时就落了病根,平时好好将养着倒也瞧不出什么问题,可一旦操劳过度,或是生了病会比常人难恢复地多,不仅不适合练武,也比常人更畏冷惧热。 不过他习惯道:“还好。” 少年并不相信,那手指修长匀称,却显出浅薄的青白色,他一握上去,果然冰凉一片。 就这么一会功夫,少年衣服还潮着,手脚却已经暖和起来了,他这么包裹揉搓容诀手的时候,热量熨帖无阻地传到了容诀掌心。 “督主净会骗人。”少年嘴上抱怨,给他捂手的动作却认真又仔细。 容诀听了,置之一笑。 被少年完全包裹着的手掌已经有了些许回温,他却难得抬起脸,道:“知道咱家是在骗人,给你的其他选择也无非就是哄你玩的,做什么还要不自量力去尝试?” 说完,就想把手抽回来。殷无秽却没放,反而握地更紧。 少年也看着他,认真道:“是不自量力还是生的希望,一切都还是未知,不是吗?希望的花都没有种下,又焉知不会开花结果?或许下次再见到他们,就是另一番焕然一新的面貌了。再说,你的手我不也捂暖了吗?” 容诀这次强硬地把手抽了回来。 小兔崽子还顶上嘴了,容诀别过脸,神色微肃。难得在嘴上吃了一回瘪,回过味来却有些许欣慰。 殷无秽看着他重又鲜活起来的脸色,放心了,不再执着给他捂手。 他倒不是置评容诀的做法,容诀久居上位,做事一贯出于全局考虑,见的多了就算原本有些情绪,渐渐地也会麻木。 殷无秽只是,还想要再争取一下。或许就有第三条康庄大道呢,于他,于容诀,更好的第三条出路。 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有些安静。 大雨也淅淅沥沥地转小,属下准备好了挡雨的蓑衣,容诀下令继续下山,殷无秽灭了火堆,始终伴在容诀左右。 这一趟下山很顺利,不过他们回来时长梧郡郡守已经被应天府推官扣押调查了,后续自有忡州府尹审理。 所有的难民暴动终于于此结束,他们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晚上折腾地太晚,容诀命人备水沐浴,他几乎被抽空了气力,连日奔劳再加上淋了一场大雨,他需要好好歇息调整,整个人浸在热水里,阖着目放空自己。 容诀想了许多事情,朝堂的,皇帝的,太子的,还有不可避免有关殷无秽的,少年这一趟成长颇丰,只是长势略出人意料了些。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有他看顾着,出不了事。 夜半,殷无秽被门外的急促脚步声吵醒。 他推开门,叫住路过他房间,近身侍候容诀的心腹小豆子,“怎么来来回回地跑?可是督主出了什么事?” 小豆子转身,朝他行了一礼:“督主没事……不对,有事。”迎着殷无秽愈发凝重的目光,小豆子终于把话说明白,“督主半夜陡地发了高热,奴婢刚熬了药给督主送去。” “我来吧。” 殷无秽从他手里接过了药,语气虽还是平缓的,动作却很迅疾不容置喙。小豆子一愣神的功夫,殷无秽人已经进去了,他只好作罢等在了外边,随时听候容诀下一步吩咐。 殷无秽推门进屋。 容诀披散着头发,只着一件单薄里衣靠坐床首,莹润月华洒落在他肩头,在深秋的寒夜里勾勒出一副瘦削的身形剪影。 殷无秽见状更担心了,大步走至床前,伸手去探他的体温,确实有些不正常的高。 一边赶紧喂他喝药一边懊悔道:“是今天淋了雨才这样的吗?怪我,早知道不该让你穿着那身湿衣服。” 容诀就着他手一口喝完了苦涩无比的汤药,莞尔笑起来,“不让我穿湿衣服,你有给我更换的不成?” 殷无秽又被堵住了。 少年并不气馁,他拿走药碗,摸出随身携带的糖果,喂了一颗桂花味的进容诀嘴里。容诀熟稔地享受他的照顾,含着糖生病的模样竟然有些乖巧,这让殷无秽忍不住得寸进尺了起来,他道: “事情都结束了,不如我们在这多待两天,等你风寒好了再启程回宫。” “你还想留在这?”容诀抬眸看他。 殷无秽无所谓,但他想和容诀单独待久一点,于是点头。却见容诀蹙了下眉,一口回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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