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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今日的街市才是真真正正的热闹，彩笺挂在了树梢头，酒香烟火气铺满的街头。各种文人墨客喜爱的字画、墨宝、女子惯用的首饰红妆、孩童喜爱的精巧玩意，琳琅满目，更别提来来去去凑热闹的人们摩肩接踵，几近挪不开脚步。 陆奚带着少年很是艰难地的在人群中穿行，他是想过今日人可能比较多，可未曾想过会到这个地步，他看着少年被挤着头发都挤乱了，赶紧地找了一个空隙拉着人进了一间茶馆。 少年怀里抱着陆奚给他重新买的荷花酥，还有一个象牙制的同心球，安安静静地坐在陆奚的对面。 陆奚看着少年沉默不语的模样，内心叹了口气。 昨日的事情陆奚问过少年了，少年其实并不能讲得很清楚，他细细问了几句以后，少年就开始可怜巴巴地的看着他，然后支支吾吾地说“是我做的不好，不该惹阿奚生气。” 他无法，只能次日向家中的仆从打听这件事，仆人并不敢多说什么，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最后还是找到了母亲那里。 母亲穿着昨日他和父亲带回来的衣裙，看起来除却雍容还带着些许的富态，她怀里抱着桑禾，口中小声地哼着一些童谣。 听他过来询问昨天之事，他母亲面上比较平淡，说道，“奚儿，你和那小楠的关系，我们已经知晓了。” 陆奚有些惊讶的看着母亲。 陆母看着他这样子，心下有些无奈，“你做的未免也太明显了些。”说着，她唤乳娘来抱走了怀中的婴孩。 “你自小在山中长大，这些年吃的苦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我已经和你父亲商量好了，这件事情上我们不会阻碍你。” “只是你心性单纯，很多事情都不懂，那少年却经历复杂，我这个做娘亲的别的事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关乎你的身体康健，我却不能置之不理。” “算来昨日也不曾对那少年做了什么事情，只是派了个大夫检查了下他的身子，确认一番他不曾沾染什么……花柳之类的病，只是可能粗鲁了些，让他有些不快。”说到那两个字，陆母脸上有些为难，像是对于她这种名门出身的女子，这种话实在是难以启齿。 陆奚眼睛微微睁大，看着有些震惊的模样。 “娘亲，您……”陆奚皱了眉。 “不过奚儿你可以放心，那少年身体无恙。” 说完这句，陆母仔细地看着他的表情，像是怕惹他不快，“奚儿，你要知道，为娘做这些事情也是担心你，你小的时候病成那样，我们做父母的恨不能替你受苦，如果你再有什么闪失，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母看着陆奚，像是想到了很多，眼里都开始有些泪光。 看着自己娘亲这个模样，陆奚心里也不好受，他只能说道，“娘亲的意思孩儿明白了，还要多谢母亲考虑周全，还请娘亲放心，孩儿会保重自己的身体的。” 这句话让陆母欣慰地笑了笑。 “但是下次若再有什么有关小楠的事情，不知能否先告知孩儿或者让孩儿去做，这些事情确实不该让父亲、母亲操劳。” 陆母听了他这话轻轻笑了一声，“你这孩子，倒是真开了窍，还有了独占欲不成？” “娘……”陆奚听他娘亲这样调侃，稍稍红了脸。 看着眼前明显比之前低落许多的少年，陆奚也有些说不出的苦涩。 他知道少年是受委屈了，可那是他的父母，为他耗费心力、甚至愁白了头，他能怎么办？ “小楠，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陆奚将手敷在少年的手背，但是少年手微微颤了一下，却没什么动作。 “真的吗？”他抬眼带着些怯意地看着陆奚，声音有些低。 “这是自然。”陆奚攥紧了他的手，“小楠，以后我……” “哟，瞧瞧这是谁？”一个轻浮的声音打断了陆奚的话语。 来人面庞圆润似乎带着些福气，却生了双吊梢三角眼平白增添了几分阴邪。 陆奚松开了握着少年的手，看向了来人，却忽略了少年看着两人方才交握的位置，面上有几分茫然。 “你是？”陆奚对面前这个人无甚过多的印象。 那人凑近了陆奚，这让陆奚皱了皱眉，这人身上好重的酒气。 “陆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可是您儿时的玩伴吴善，吴行良啊。”那人打开了折扇，假模假样的扇了扇，却只让他身上的酒气更浓了。 说这种话，陆奚倒是有些印象了，那十几年前跟在刘壅后面一起嘲笑他的矮个子估计就是面前这个人了。 那时他尚且体弱，瘦的像根麻秆，而他们这几家因着生意牵扯走的又近，他那时候天真，也兴起过和刘壅这些人做朋友的念头，只是他生涩的示好换来的除了欺凌和蔑视外再无其他，从他第三次湿漉漉的回家然后大病一场后，他就再也不主动去接触他们了。 此时他看着吴善那副假惺惺的模样，只觉厌烦，这人常年与刘壅厮混在一处，两人是臭味相投、做尽了腌臜事，于陆奚而言，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对他们这些人自然难有什么好脸色。 “小楠，走吧。”说着，他就起身想让少年和他离开。 可陆奚起身了，少年却是没跟上来。 陆奚回头，就看见吴善一只手按着少年的肩让少年起不了身，另一只手拿折扇挑着少年的下巴。 “我说这个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这不是刘少爷府上的小厮嘛。”那折扇从少年的下巴渐渐往下抵着少年的领口，微微挑了挑，少年漂亮的锁骨露了出来。 那股子酒气烧的简直上头，吴善面上通红，看着少年漂亮地如同画中人般的面容，还有那些许露出的白皙细嫩的肌肤，他昏头胀脑地把身边的一切抛之脑后，按着少年的脸就把自己热烫的嘴唇印了上去。 可还没碰到，就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力气用力地扯着他的衣衫把他甩了出去。 他滚了很远，直直撞倒了远处的桌椅，摔得他半天不得动弹。 等吴善被茶馆的老板扶起身来的时候，早已看不见陆奚和少年的身影，只留他一个人在茶馆里恨得牙痒痒。 陆奚拉着少年在与人流相反的方向行进着。 在艰难的穿梭了一阵后，陆奚实在是忍受不了，他等不及回到陆府了，看着少年身后那个隐蔽的窄巷子，他快步拉着少年走了进去。 陆奚松开了少年，他看着少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过去他曾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思考，思考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又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无数次的自我安慰和权衡就像是他心底那艘小船的锚，使他最终总能将那些纷乱的情绪沉在内心深处，直至最后他又是他了，始终如一。 可现时不同了。 少年不谙世事地、跌跌撞撞地到他身边来了，在他那为数不多攥在手里的珍宝中轻飘飘地又塞上了些许东西，他看不清这些东西的价值，因为这些东西到他手上的时候就已经是碎着的了，可就是这些破碎的东西，他握的紧紧的，一片也不允许它丢失，似乎握得再紧一些，这些东西就能变成它完整时的模样。 有时他也会很生气，他不知道气的是打碎了少年东西的人，还是气拼不起来的自己。 看着少年始终沉默的样子，陆奚深吸一口气，“小楠，看着我。” 听了这话，少年抬起头看着陆奚，眼神中还带着些许木然。 “以前我也问过你类似的话，我现在还要对你再问一遍，刚才那个男人对你做的事情，你喜欢吗？” 少年近乎有些惶恐的看着陆奚，手指也不自觉搅着衣服，他说道，“不喜欢。” 陆奚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隐隐的焦躁，“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不拒绝？” “我……我不知道，我以为……你要我跟着他，过去我惹人不高兴了就……就会被送给别人……”少年心里有点紧张，眼前的男人不负以往的温柔，眼神中甚至有些冰冷，他声音愈发地小了，在他单调的脑海里，现在这样的场景和过去的某些模糊的画面重叠了起来，而那些画面从来不是和好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的。 眼前人的手朝着少年脸颊的方向过来了，少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以为面前的人要打他。 少年头脑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的一刻他又突然想起他不该这么做的，那人说过的，如果他挨打的时候闭上了眼睛，那后面他就要跪着被掌嘴，直到那人满意。 他很害怕，快速睁开了眼睛，他不敢躲开，背后是冰冷的墙壁，也让他无处可逃，只能重复地、小声地说“对不起，我错了。” 看着这样的少年，那人的手顿住了，随后变得有些颤抖。 当少年仍自恐慌着，就被用力地拥入了一个单薄的怀抱。 陆奚的声音喑哑，沉沉的似乎被刀子穿破了一般。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是我回到家以后，没有花费时间陪伴你，让你每天孤孤单单一个人然后被母亲猜疑，是我说了要保护你，却因为疏忽让你再次经历了不舒服的事情，也是我明知道你什么都不懂，还逼问你，让你害怕……所有的对不起，都应该是我对你说。” 陆奚抱着少年，从来没有一刻抱的这么紧过，他的心跳得不能自已、酸胀到疼痛。 少年愣愣的，感受着陆奚那有些颤抖的怀抱，却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他想着，阿奚身上总是带着一些很熟悉的味道，但很好闻，阿奚也很瘦，比过去欺负他的每一个人都要瘦，阿奚的手冰凉凉的，总要他捂很久才会暖起来，阿奚在他不开心的时候会讲故事哄他，特别特别温柔，阿奚帮他擦眼泪的时候，会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也只有阿奚，会哭着和他说对不起…… 少年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就是阿奚了。 他回抱了陆奚，轻轻拍着陆奚的背。 “阿奚不哭，我原谅你了。” 陆奚不知道自己哭了，方才他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酸胀得厉害。 他松开少年，少年浅色的眼睛就像是昏沉天色下的藏在乌云背面的日光，让人即便步履蹒跚，灼心烧肺，也要伸出手去探上一探。 陆奚捧起少年的脸，凑地很近很近，他看着少年的眼睛，获得了许可之后他主动地吻了上去。 分开之时，少年脸颊有点红，这种情况并不常见，因为通常会感到不好意思的都是陆奚。 陆奚手指蹭蹭少年的下巴，有些缱绻地看着他。 其实方才这一番折腾，陆奚往常束得利落的头发有些许散落在了额前，眼睛还带有些微的湿润，而他的嘴唇也因为和少年的亲密变得有些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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