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绮雪低声说,“他已经死了。” 这一箭就是十几年前差点射死他的箭。 当时天子尚未登基,是宫中最小的九皇子,先皇围猎,带上了所有皇子公主和几位最受宠的后妃,他腿上这一箭是三皇子射的。 他被钉穿了后腿,血流如注地哀叫起来,想逃却逃不走。三皇子的随从过来取猎物,拎着他的兔耳朵将他提了起来,正要一刀割断他的脖子,忽然有个稚嫩的声音阻止了随从。 这个幼童就是九皇子贺兰寂,当时刚满三岁。 年幼的小皇子心地善良,不忍心看到小兔子被残忍地剥皮吃肉,便出面救下绮雪,带回去养了一个月,直到绮雪伤势痊愈,才将他放归山林。 绮雪还记得三皇子是个心胸狭隘的人,被幼弟抢了猎物,他非常恼火,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不过贺兰寂的生母是皇后,东宫太子又是他的亲兄长,身份尊贵,三皇子再怎么恼怒也不敢找贺兰寂算账,直到绮雪被放回去之前都再没有见过他。 绮雪回到大荔山后,时不时地就拜托绿香球替他打探贺兰寂的消息,但上京距离大荔山太过遥远,很少会传来那边的消息,关于贺兰寂后来的事,绮雪也就知道一点点。 一次是贺兰寂的母后和太子兄长接连病故,三皇子入主东宫,生母荣妃封为继后。 另一次是两年前,十六岁的贺兰寂杀兄弑父篡位登基,成了天下人口中残虐不仁的暴君。 三皇子自然是死在了贺兰寂逼宫的那一夜,他死以后,曝尸在上京郊外,血肉遭乌鸦啄食,死无全尸。 绮雪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是不愿再提。 卫淮没有追问,握住他的脚踝,轻吻那处浅浅的伤疤:“算我欠你一回,以后谁欺负你,我就替你杀了谁。” 或许是出于对绮雪的怜惜,也或许是因为卫淮还算信守承诺,只有这一处疤痕,他就真的只来了一回,中间也没怎么折腾绮雪。 但绮雪睡得还是很沉,依然不知道卫淮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当夜卫淮没有回军营,杏儿说这是常有的事,有些种类的食人妖魔喜欢昼伏夜出,只有深夜才能抓到他们,甚至卫淮连着两晚睡在军营都算难得了,他是为了陪绮雪才留下的。 “将军特意吩咐过,要是公子在军营中待得无聊,就让我们给你买来解闷的东西,公子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杏儿问。 绮雪想了想,问道:“我能出去逛逛吗?” 军中守卫森严,妖兽能察觉到入侵者的气味,绿香球不敢冒险偷溜进来,他想出去跟她见一面。 杏儿摇摇头:“城外的郊野很危险,只靠几个人没法保护好公子,不过等将军回来,他会陪着公子出去玩的。” 绮雪也不强求,又拜托杏儿给他带来几本蒙童学字的书,他还得接着学认字,才能读懂山阴娘娘给他的小说。 这回杏儿答应得很痛快,下午就给绮雪送来了书,还贴心地准备了上好的文房四宝。 绮雪没用过毛笔,好奇地拿起一支笔看了看,摸摸上面的毛:“这是什么毛?” 毛笔做过处理,他闻不出毛的气味。 杏儿:“公子手中的这支是狼毫,桌上的那支是兔毫。” 绮雪:“……” 他默默地推开兔毫毛笔:“以后只准备狼毫笔就好,还有……把这支兔毫笔埋了吧。” “?”杏儿不太明白,但还是乖巧地应声,“是,公子。” 一连三日,卫淮都没有回营,绮雪专心致志地看书,学得很快,已经认识了不少字。 杏儿加入了他的行列,和他一起看书认字,这是因为绮雪发现他看书的时候,杏儿总是眼巴巴地盯着他,他就问杏儿:“你想看书吗?” “想……” 杏儿脸红了,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平时总是很沉稳的她终于像是个小孩子了:“可是我没读过书……我挺笨的。” “试都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呢?说不定你就是下凡的文曲星。” 绮雪将另一把座椅搬到书案前,拍了拍椅面,朝她微笑:“来,快坐,我们一起学。” “谢谢公子!” 杏儿高兴地跑过去坐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雪白的宣纸,又摸摸蒙学书的封皮,眼睛亮晶晶的:“其实封面上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这些书都是长史大人帮我找来的。” “我已经认全封皮上的字了。” 绮雪骄傲挺胸:“我来教你,这本是《急就章》,这本是《幼学》……” …… 深夜。 杏儿认了一天字,终于累得睡着了,绮雪将她搬到榻上,给她盖好了被子,好在小姑娘身子骨轻,不然就凭绮雪这点力气,哪可能搬得动她。 安顿好杏儿,绮雪坐回到书案前,搓了搓手,有点兴奋地从识海里取出了《玉衡传》,打算这就试读一下。 小说写得通俗易懂,没有高深的遣词造句,绮雪能看懂大部分,得知主角名叫姬玉衡,这本书就是他的个人传记。 姬玉衡出身不凡,是南平郡宝华郡主的独子,而宝华郡主又是前朝长公主的女儿,算起辈分,他是天子贺兰寂的外甥,但实际年龄比贺兰寂大两岁,今年刚及弱冠。 姬玉衡从小就没有父亲,郡主与驸马和离了。这是因为驸马风流成性,偷偷地养了外室,郡主得知后大发雷霆,直接提剑找上了门,捅了驸马几剑就把他踹了。 “郡主怒道:‘你们这对……’”绮雪逐字阅读,忽然遇上了不认识的字,“什么夫什么妇?” 他正要查查这两个字,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忽然飘进了幄帐,几天不见的卫淮掀帘而入,朝他笑了笑。 绮雪已经来不及将小说直接放回识海了,因为这样做会导致书册凭空消失,卫淮肯定会怀疑他的身份。 他没有办法,只能将小说藏到一堆书册下,再悄悄地收回识海。 卫淮见他慌乱藏书,仿佛那本书见不得人似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看的什么书,怎么还要瞒着我?” 绮雪成功收回小说,立刻放心不少,神态纯真无辜地说:“没有瞒着将军,就是认字的书。” “是吗?”卫淮似笑非笑地走了过去,“我看看。” 绮雪任由他看,卫淮一本本地翻了过去,确实都是蒙学书,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卫淮不动声色地放下书册,摸摸绮雪的头发,笑着夸奖他:“我听说我不在的这几天里,你每天都废寝忘食地念书,我的阿雪可真乖。” 绮雪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真的很努力。” 为了展现自己的刻苦,他将那两个不懂的字写在纸上,虚心请教卫淮:“将军,我不认识这两个字,它们是什么意思?” 卫淮垂眸看绮雪写的字,尽管绮雪的字写得不太好看,但字形还是正确的,很轻松就能认出来。 一个“奸”字。 一个“淫”字。 再一看绮雪,他的眼神纯洁极了,全是对知识的渴望。 卫淮眉眼弯弯,抽出短刀割破绮雪的衣襟,将他的衣裳全撕了下来。 “小色胚。”他语气温柔,却毫不留情地翻转绮雪的身体,将他按在座椅上,重重地揍了一下他的屁股,“我就知道你看的不是什么正经书。”
第8章 绮雪挨了一掌,不由得呜咽出声,感觉自己冤枉极了。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就是在用功念书,怎么就成了卫淮口中的小色胚,但他来不及解释了,只能抬手挡住卫淮的胸膛,可怜地央求:“杏儿……杏儿还在,我们别在这里……” 他没什么羞耻心,却不能接受当着小孩子的面和人亲密,卫淮瞥了一眼熟睡的杏儿,取下挂在衣桁上的斗篷,将绮雪从头到脚地裹严,抱着他出了幄帐。 军营的篝火燃烧得很亮,卫淮的面容在火光下清晰可辨,巡逻的军士纷纷向他行礼。 他们都知道青郡太守送给卫淮一位美人,深得卫淮宠爱,但美人深居简出,几乎不会走出将军帐,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可凡是见过他的人,在提起他时都会面露神迷意夺之色,难以忘怀那惊鸿一瞥。 没见过的人越发心痒难耐,若非军纪森严,卫淮在军中的威望又极高,他们早就壮着胆子跑去偷看了。 几人自然看到卫淮怀中抱着人,应该就是那位美人了,很可惜的是,美人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他们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如瀑的乌发从兜帽边缘垂落下来。 军士们遗憾地低下头,恭送将军离开,但就在他抱着美人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清新素雅,是美人身上的幽香。 也足够他们回味许久了。 卫淮抱着绮雪坐上白虎,白虎一跃而起,矫健地越过鹿砦,朝着旷野疾驰而去。 月华如银,微风吹动茂盛的长草,发出沙沙声响,静谧而安宁。 白虎一路跑到离军营足够远的地方,渐渐慢下脚步,趴在地上不动了,卫淮和绮雪却没有下来,而是伏在虎背上亲吻着。 绮雪躺在温热的虎毛上,为白虎的气息所慑,浑身轻微颤抖着,害怕地抱紧卫淮。 他越是这样,卫淮就越不放开他,掐紧他的腰:“你又投怀送抱。” “我害怕……”绮雪搂住他的后颈,讨好地亲他的耳朵,“我们下去好不好?” 被他主动亲吻,卫淮身形一顿,眸中流露出笑意,抬起他的下巴说:“你叫我一声‘七郎’,我就抱你下去。” “七郎……求你了,抱我下去。” 绮雪为了讨卫淮欢心,什么都肯做,更何况只是叫他一声。 这一声“七郎”缠绵婉转,连石佛听了都要化成春水,卫淮更是满心愉悦,轻吻他的唇瓣:“我的好阿雪,以后就这么叫我,我喜欢听。” 两人荒唐了大半夜,天色将亮才返回军营,一沾到枕头,绮雪就立刻陷入了熟睡,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黄昏时才醒。 绮雪揉着眼睛,迷糊地坐了起来,惊讶地发现卫淮还在。 卫淮一身锦绣常服,坐在书案前,闲适地将双腿架在案面上,像个浪荡的公子哥,手里拿的却是本兵书,纸张微微泛黄,显然读过很多遍。 听到绮雪起来的动静,卫淮抬起含笑的桃花眼:“你可真能睡。” 绮雪脸色微红,低头寻找自己的衣服,却没找到,卫淮取来一套新的给他:“送给你的,看看合不合身。” 他为绮雪准备了一身浅桃粉的衫子,这么娇艳鲜妍的色泽穿在绮雪身上却格外合适,将他的眉眼映衬得秾丽清艳,绮雪自己也很喜欢:“谢谢将军。” “说好叫我‘七郎’的。” 卫淮轻捏绮雪的鼻尖:“我在族中行七,亲友都这样叫我,你既然跟了我,就该与我亲密些,别那么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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