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哄小孩来着? 白翎一只手抚着裴响的后背、给他顺气,另一只手捂住裴响的后脑勺,随他靠着自己。 白翎说:“你能感觉到那是你娘。对么?” 他有些出神,慢慢道:“以前我看见每个带孩子的妈妈,都会产生一种感觉。我娘肯定也在世上的某个角落,只是我上学时、她在上班,我回家看书、她在厨房做饭。” 白翎深呼吸一口气,眨眨眼睛。 他轻声道:“我只是看不见她,但她从没有离开过。” 裴响的起伏变小了,仍有泪水无声地滴落。 白翎无奈地说:“都怪你。我明明忘了的,你又让我想起来。” 不知是因为哽咽还是其他的缘故,白翎上不来气,偏过头好一阵咳嗽。他的体质越来越差,本不该如此的。 裴响抱着他不吭声,大概是后知后觉自己失态,拒绝面对白翎。 白翎半天才喘匀气,道:“喂,该撒手了吧?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非礼你师兄,我要跟我师兄告状!” “你的就是我的。”裴响小声说道,语气没有之前冰冷了。但他沉默片刻,问,“你对渡尘真人也如此放荡?” “放荡?!” 白翎惊得猛推了他一把,但没推动。他歪过头,钻到裴响面前,试图与他脸对脸,然而被裴响往怀里一带,不给他看。 白翎语无伦次地说:“我哪里放荡了!” 裴响道:“你当我面沐浴。” “又来又来,翻旧账是吧?我又不知道你听得见。再说了,给你听听怎么啦?大不了,等回到师门了,我也去听你洗澡!” 裴响气道:“无耻之徒,你还——你还摸我全身上下——” “那是帮你净身啊。”白翎大义凛然,不过提起净身又笑了,乐道,“你不反抗,放荡的是你!” 裴响忍无可忍,终于又撑起手肘,俯身在白翎上方。 白翎本来还有更刺激的没说,不过撞上裴响视线,见小师弟美丽的脸上,眼眶红红的,唯眸底清光仍固执地亮着、含恨盯他,忽然就哑火了。 白翎沉默片刻,很没骨气地上下扫视一遍,意味深长。 裴响自然意识到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勃然大怒,呵斥道:“展月老祖的后人怎会是你这样子?轻狂无礼、放诞不羁,还满口怪话!你、你……你不许看我!” “好嘛,跟师尊如出一辙的小气鬼,长得漂亮还不给人看。不看就不看咯,我以后有得是机会看。” 白翎懒洋洋地撇开视线,道,“师兄只给我们两刻钟,你再不起来,等下他找到这儿,就见我们两个衣衫不整,叠在一处。啧,他肯定会要我对你负责……” 裴响被他的浑话激得抬手,按在他有衣服那侧的肩上,要用力却迟迟没用。 瘫在他身下的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望着别处。白翎只剩凌乱的中衣,露出大片白得晃眼的肌肤。他身量清减,瞧着毫无侵略性,铺开蓬松的棕色长发,衬着一张柔和的、仿佛了无牵挂的脸。 他笑意粲然时,裴响对他俊俏的容貌感到羞恼。 他不笑了,倒是让裴响举棋不定,莫名生出反思。 是他错怪师兄了吗? 或许此人同他一样,自小没有父母教导,所以性情怪异。师兄不嫌他孤僻,他却嫌师兄过分热络,是有些不识好歹。 裴响凝眉半晌,犹疑道:“……师兄。” 白翎还是看着别的地方,敷衍地应了一声。 裴响说:“你……你看着我。” 白翎好笑地转回来,问:“干嘛?” 裴响哑声道:“对不起。” 白翎:“诶?” 白翎微微睁眼,没想到师弟说这个。 他已经很久没听见“对不起”了。饶是一些修士礼节性地道歉,也只是高高在上的“抱歉”而已。 白翎坐起来,没有下古石台,而是与裴响抵膝而坐。 裴响乌发披散,掩着清冷眉眼,不论说什么,都让人下意识想相信他。 白翎叹气道:“阿响,怎么感觉你很好欺负?这样我会变本加厉的。师弟啊,跟你说实话吧,来裴家找你之前,我都准备好以后被恶劣大少爷当牛做马了。但,你好像挺高尚嘛?” 裴响微微蹙眉,仿佛在疑惑他夸自己还是骂自己。 少顷,裴响谨慎地说:“只要你不干扰我,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那可不行。”白翎抱着胳膊道,“我的需求比较特别,很想狗仗人势。嗯,不要露出奇怪的眼神,我换句话说:希望你进了道场以后,能让我狐假虎威。” 裴响越发不理解,问:“人生天地间,岂能依附他人而活?若师兄不再轻薄我,我自然会敬重你,听你的命令行事。但你全然依靠我的话,等我死了,你又要物色新的靠山吗?” “等你死了?不可能,我必然会死在你前面的,不用担心。嗯……不过我说什么你做什么?真的?” 白翎一抿唇,面上又浮现隐含坏水的笑。此番攻守易势,裴公子无意间作了很了不得的承诺。 不过,裴响依然轻拧着眉,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既然如此,我也跟你明牌。”白翎高兴地一拊掌,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依靠别人吗?”
第11章 十一、淋雪 裴响:“为何?” “嗯……” 话将出口,白翎却闭嘴了。他看着裴响不语,对方则听他提及重要之事,专注地望着他。 白翎尴尬一笑,退缩道:“要不还是别说了?我……我还没讲过呢,哈哈。” 裴响问:“诸葛道长也不知情吗?” “当然,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白翎再次停住,掩饰性地咳嗽一声。 对他而言,自我坦白实在太难,尤其是对一个刚认识的人。 可是师弟被他玩弄那么久,现在还乖乖地按着外衫下摆,红着眼睛等他开口,显然是个家教严格、心地纯挚的好孩子。 不做点什么赔罪,白翎良心难安。 正常人的“赔罪”,应该是贴心地安慰裴响,并保证以后对他善良。但,白翎两项都做不到。 他只能是自揭伤疤,一方面供师弟拿捏、平衡他的心态,另一方面,刚好让白翎倒一倒这憋了三百年的苦水。 思及此,白翎忽然岔开了话题,笑吟吟问:“你知道霁青道场的功法怎么来的吗?” 裴响也问:“师尊不会传授功法?” “不,和灵泉一样,功法都被展月老祖收集起来,放在道场的‘全性塔’里。修士入门,师尊会下发‘塔印’,让他们去抽取功法。在外斩妖伏魔,道场也会论功行赏,分配塔印。用这玩意儿不仅能抽出功法,还有兵器、法宝之类的。” 白翎幽幽地说:“可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吧。抽的多少、好坏,全部看脸,比如我师兄的《玉壶冰心箴言》,意剑流巅峰之作。但是有些倒霉蛋,什么都抽不出来,只能拿到一堆灵石。” 他心下吐槽,老祖干什么不好,非要整抽卡游戏,还不设置保底。欧皇和非酋的区别比人和狗还大,想当初师兄一发入魂,十连三金,不仅有神级功法认主,还有“千恨”、“万怜”两把仙剑。 至于白翎,或许是因为新手保护期,也抽出了一部神级功法。 正是《喜乐诸天奇经》那部害他修为卡死的祸根了。 裴响若有所思,道:“所以,你的功法必须仰仗他人?” “对啊,没别人不行。”白翎正色道,“我抽的功法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它主双修。” 裴响:“………………” 裴响:“什么?” 白翎以为他听不懂,善良地解释:“就是要和别人上床!怎么样?是不是难以启齿?知道我为什么谁都不告诉了吧?啊你明白上床什么意思吗,按你们的话说,也叫交……” “住口!!” 裴响仓皇后退,险些掉下地去。他脸色变了,表情空白地望着白翎,脑袋旁仿佛冒出了不断变幻的星辰大海。 白翎摊手道:“唉,不要是这种反应嘛。真让人伤心。我也很难办啊!我的境界都卡了三百年了,还能指望什么?” 他以为师弟能领会他的意思——不想双修,提不了修为;靠不了自己,只能依靠他人,比如天纵奇才的小师弟。 大家以后都是同门,希望小师弟对他这个师兄的废物程度有所预期,不要和道场的势利眼们同流合污。 但裴响联系上下文,迅速得出了截然不同、且让他五雷轰顶的结论:师兄要双修才能提升境界,于是对新入门的师弟发出暗示: 以后就靠你了! 裴响脸色煞白。 白翎说:“你的表情真绝望。阿响,双修是挺那个的,可我的功法死缠着我,我又修不了别的,没办法嘛。” 裴响的嘴唇颤动良久,最后道:“你对每个师弟……都有如此要求么?” “怎么会?我只有你一个师弟。至少几百年内,都不会有下一个吧。”白翎说着说着笑了,自言自语道,“别说几百年了,再过几年,我都……” 他没说下去。 裴响闭上眼,内心剧烈斗争。半晌之后,他避开白翎探究的目光,面上浸透了薄红。 裴响低声道:“你先答应我,除我以外,不许有旁人。我……我才能考虑考虑。” 白翎勾着他下巴转回来,对着少年愕然的漂亮脸蛋,笑道:“当然。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哎呀,说出来好多了!谢谢你阿响。不过等你考虑好,可别拒绝我就是。” 雪白的梨花飞落,簌簌然落了两人满身。 裴响尚在发怔,白翎已转身去摸香炉,不信邪地伸手进里边掏。果不其然,炉内另含乾坤,无数天材地宝的记录拂过眼前,即使被裴响风卷残云了一轮,还是有不少好东西。 比如几件法衣,被白翎抓住,扯出炉口。 作为法宝的罩衫一旦上身,自动贴合尺寸,终于让他俩衣能蔽体。可能因为颜色鲜艳,从没见诸葛悟穿过。 裴响背过身,整理衣物,再看白翎,却正好撞上他笑。 白翎没觉得自己衣领大敞有什么见不得人,反正都是男的,他摸摸这的纹绣、捋捋那的衣带,整个人裹在一套朝雾似的粉衣里,眉眼灿烂。 裴响一时沉默,片刻后移开视线,面上的薄红始终未散。 白翎乐呵呵地说:“师弟,你身上全是梨花嘢。” 裴响低低道:“你也是。” “对啊,好像下雪。洛东城真是好地方,我头回见百花齐放。你身上也好香,离得近了远了,香味还不一样。” 白翎自顾自念叨,没发现把师弟的脸说得更红了。裴响想反驳他,但是没说出口,又开始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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