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去看旁边的江旬:“小旬呢,你俩都快待一天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江旬摇头。 “好。”迟北元一手牵起一个,一块儿领着往洗手间那走,“饭做好了,都来洗手吃饭!” 他们这厕所站三个人有点挤。 打了满手的泡泡皂,迟牧年仰起头:“爸,你刚才去哪了哇,我整个家找遍了都没看到你。” “我到楼下喊小旬他们家司机一块上来吃饭的,结果他说他不吃,非要等你们吃完以后再上来接小旬。” “哦......”迟牧年应了声,往旁边一瞥。 江旬手上也都是泡泡,也学着他把上边这一层层戳破。 不知道是不是迟牧年的错觉,好像在他们家的江旬,特别乖。 桌上除了几道家常菜,迟北元还炸了脆薯饼,蘸着番茄酱就可以吃。 迟牧年刚退烧吃不了油炸,这个是专门给江旬做的。 “小旬,尝尝你迟叔叔的手艺。”迟北元夹了个脆脆的放人碗里。 江旬先是咬一口,后来三两下把剩下的全吃光了,抬起头朝迟北元认真道:“好好吃。” “好吃就行。”迟父被夸的是真顶开心,也是想逗这小朋友多说几句话。 故意揉了把自己儿子的头发:“不像年年,要求高还挑食,你看看古时候那些人,天天三餐吃粟米都当个宝一样。” “还有这宫保鸡丁,放以前那可是专供那些皇宫大臣享用的,寻常百姓家压根吃不到!” 迟北元研究了半辈子历史,说起这些来没完没了,完全不管对面俩豆丁听没听懂。 迟牧年早习惯了,当没听见,默默往自己和江旬碗里添了勺鸡丁。 江旬倒是听得认真,还仰起头问了句,“史官的意思就是专门记录历史的那些人么?” “对。” 迟北元说到这拍拍他肩膀,“等小旬你长大一点,可以来叔叔的书房,给你挑几本历史书带回家看。” 旁边迟牧年筷子差点磕桌上。 江旬则立马乖乖点头,“好的,谢谢叔叔,到时候我一定来。” 吃完饭以后,迟北元给他俩切了苹果,还打包了些薯饼想给江旬带回家吃。 江旬马上拒绝,说是平常在家不吃这个。 吃东西还分在哪吃的? 迟北元心里奇怪,但也不好问人家家里的事,没再强求,“好吧,那等我和年年回国,你想吃再来家里吃。” “好。”江旬说。 迟北元说这的时候迟牧年才想起来,发烧再加上突然出现的江旬,他差点忘记他们明天就要走了。 原本这些天在家迟牧年心情就有些复杂,但只是纠结,并没有动摇。 “对不起。”旁边突然传来一声。 迟牧年扭头往他那儿看去,“怎么啦?” “我不该扔那瓶牛奶。”江旬也看着他,往旁边一挪,两人的肩膀很快贴在一起。 迟牧年眨眨眼:“现在冰箱里还有,你要是想喝的话我给你拿过来哇。” 说着已经从沙发上挪下去。 他烧退了,吃饱喝足以后精神好了不少。 等他揣着个小瓶子回来,江旬接过去的时候说了声谢谢,接着又抬起头:“那我明天还能喝到么?” “明天?明天你要是还想喝我再给你拿一瓶。”迟牧年以为是孩子喝上瘾了。 结果江旬却盯着他,一双深陷的眼睛瞪得很大,点点碎光从里边溢出来:“明天是周一。” “周一?” 迟牧年自语一声,很快明白江旬这句话的意思。 周一幼儿园崽崽们是要上课的。 行李箱里坐着的小孩,那句“别走”说的应该不全是指刚才。 迟牧年停顿很久才对着他,“明天不行。” 说完以后迟牧年只觉得不好受,也忽然意识到,只要是和江旬有关的承诺,他似乎从来都没答应过。 江旬握着奶瓶的手微微收紧,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两个人后来谁也没说话,坐在一起乖乖啃苹果。 直到电视里动画片演了一半,江旬忽然扭过头:“那你杀了我吧。” 迟牧年浑身一抖,半块苹果卡嗓子眼,伸手拍了下他大腿:“别瞎说。” 江旬跟没感觉似的,继续看他,“我是认真的。” “认真个鬼,我可不犯法。”迟牧年说他。 “犯法?” “犯法就是......”迟牧年一句话没说完。 忽然想起什么,站起来,把人领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语气也比之前在外边严肃: “我跟你说,等你长大了就把遵纪守法这四个字给你哥刻脑门上,这辈子就太平了。” 江旬皱眉:“你哥是谁?” “我。”迟牧年大言不惭。 真不是他乱说,他看过他们班花名册,他自己幼儿园上的比较晚,比刚从国外回来的江旬大了快一岁多。 而且要是按照他真实年龄,他比江旬大十四岁,放以前对方喊他声叔都不为过。 “你的话我听。”江旬说完这个,很快又看过来,“那你明天可不可以不要走?” “不可以。” 死一般的沉默后,江旬重新看向他,面无表情道:“那你杀了我吧。” 迟牧年:“......” 要疯了! 这么点屁小孩,到底是谁教他杀来杀去的! 也难怪江旬未来会长成那样。 “杀不杀这种话,以后对谁都不能说。”年年哥哥语重心长。 江旬很坚持:“就对你说。” “对我也不行!” 江旬没再说话,抿着嘴继续盯他。 两只崽崽互相对峙。 他俩这样也不知道算不算吵架,直到外边传来迟北元的声音,“年年,把小旬带出来,人家司机上楼了!” 迟牧年听到以后探口气,牵起他的手,“走吧,别忘了我跟你说的。” 江旬还是不说话。 直到出了门,迟牧年一直把他送到他们这栋楼楼底下,江旬上车之前看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迟牧年:“两年。” 江旬站着没动,这个年龄的小孩对时间的概念还不是很清楚。 但他很快又问,“到时候还会回到这里么?” “应该吧。” 江旬“好。”了一声,转头对着迟北元:“叔叔再见。” “恩,再见。” 直到车开走以后迟家父子才转身回去。 上楼的时候迟牧年一直没说话,甚至比下午在医院的时候还要沉默。 迟北元问他,“又和小旬吵架了?” “没。”迟牧年摇摇头。 只是在想江旬说的那些话。 其实小孩子的话不作数,但仔细想想,两年的时间其实不长,要是按照书里发展,他们两个可能还真的能碰见。 家里的情况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国外。 那他是不是白跑了...... 迟牧年陷入沉思,耳边响起全是江旬说过的话: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你的话我都听。 ——我不该扔那瓶牛奶 ——别走。 ——你杀了我吧。 ——你还会回来看飒飒么? ——撒谎。 ——别一下理,一下不理的 ——我可以去你家么。 ——是不是因为不是周六,你才不愿意过来。 ...... 这些话书里的成年江旬被下降头都说不出口,多半在这之前直接咬舌自尽。 但孩童期间的却可以随意挂在嘴边。 改变一个人是很困难,但从小成长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也许没那么难。 迟牧年之前一直想着去躲,原书里的内容在脑子里滚过来倒过去,想过无数遍,却从来没想过去改变。 那是不是有另一种可能,除了逃避还有其他解决方法。 有些东西想清楚以后,很多事就变得特别明朗。 这些天迟牧年偶尔也会闪过这些念头,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强烈,可能是突如其来的偶遇,也可能是心里的结被解开。 但其实归根结底就一句话,他也舍不得江旬。 也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可能只是因为对方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个愿意主动靠近他的小孩儿。 “年年,该睡觉了,明天还早起呢。”迟北元走进来。 见儿子坐在床上发呆,脚上的拖鞋只穿了一只。 迟北元进来以后帮他把这只也摘掉了,摸摸他额头,确定没发烧以后才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要是还有,咱们就改签,后天再过去也可以。” 迟牧年先是摇摇头,后来抬起来。 他脸蛋红扑扑的,稚气里带着坚定。 像是一时兴起,又像是已经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 “爸。” “我可不可以不出国。” 第12章 四季走一遍是一轮,扒在他们家窗户上的知了叫了七轮。 太阳洒进来,再抬头又是一年夏天。 这几年里,迟牧年过得很好,每天都高高兴兴的,都快忘了这里只是本书,也总是忘记自己早就成年了。 而在这个世界,最惯着迟牧年的人必然得是迟北元,要是再加上一个,那肯定就是江旬。 “哥,冰淇淋买回来了。” 卧室的门被熟练推开,江旬从外边进来。 迟牧年从床上一骨碌翻下来,把人拽进屋里,问他:“快快快,别让我爸看见了,杯子呢,杯子拿进来了么?” “拿进来了。”江旬说。 包裹着蛋皮的甜筒被倒着放在杯子里,软软甜甜的,他们都喜欢这样做,接着淌下来的汁一点点吃。 看着杯子里竖起来的蛋筒,迟牧年脸都绿了,“怎么只有一个?” 江旬满脸认真:“你只能吃一口。” 迟牧年:“......” 他心底觉得江旬不会真这样对他。 结果刚捻着蛋皮塞进嘴里一口,剩下的就都被江旬拿过去吃了,连点碎末都没剩下。 眼睁睁看着甜筒消失,迟牧年睁大眼睛,就差闹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我爸都比你宽容。” 江旬无奈:“你还记得以前在幼儿园,你喝了杯冰酸奶以后全都吐我身上,被送去医院以后连着打了几天吊瓶的事么?” 迟牧年就知道他要说这个,从凳子上弹起来,“那都多少年以前的老黄历了,我现在都五年级了!” 自那天起,俩人从幼儿园和小学一直在一起,几年里就没有分开过一天。 江旬没理他,径自把杯子拿到外边的洗手台上。 没多久门外就传来迟北元的声音:“年年,你怎么今天又让小旬出来洗杯子啊,都多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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