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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废墟是主空间的尽头，盛阮发送过来时，凌兆正坐在深渊边缘，背对着他。 凌兆感受到身后的气息，声音瘖哑破碎，并未回头：“我以为你不会想要再见到我了。” 盛阮也没有去到他身边，指尖一动，依恋地环绕在他身边的光点在他指尖化为一只蝴蝶，又飘飘然悬到凌兆上空。 盛阮语气不紧不慢，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会再见你？” 凌兆有些迟疑，他从崖边起来，才刚刚凝合还不太稳固的身体晃了晃：“我对你做了那样过分的事，你愿意原谅我？” 他面向盛阮，原本就不多的能量从身体的裂缝中散出来，他脸上甚至缺了一块皮肤，露出里面星点的光斑。 凌兆看见盛阮的模样，目光中露出痴迷，面容和身形竟然扭曲地发生了变化，陆昶和谢栩的面貌身形短暂出来了一瞬，又挣扎着变成了凌兆自己的脸。 盛阮微微皱眉：“你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是。” 凌兆垂下眼睫，盛阮又见到盛嘉衡和纪辞的面容在他脸上显现出来，到最后竟变成了简熠，简熠看见盛阮，眼中露出一丝惊艳：“阮阮，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 还没等到盛阮回话，那张脸又突然变得狰狞，很快再次变成凌兆的模样，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凌兆身上的裂纹更多了些，甚至有些站不住，他干脆单膝跪在地上撑住身体。 盛阮表情没变，眼神很认真地问他：“我很好奇，你当时怎么想的，你起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结局，你困不住我，反而将自己弄得四分五裂。” 凌兆对上他的视线，凝视了许久，不只是想从这双漂亮的蓝瞳中获取什么信息，但他眼神很快暗淡下来，有些失望：“你面对我时，我感受不到你有任何心动。” 盛阮不理解他这个问题，诚实地说：“我没有心，怎么会动。” 凌兆眼中染上执迷的哀痛，他奋力压在身体里蠢蠢欲动的另外几个人格，一步一步伏在地上膝行到盛阮面前，跪立着直起身体去拉盛阮的手。 盛阮不明所以，躬下腰将手递过去，顺着凌兆带着颤抖的牵引，将掌心贴在他胸前。 扑通－－ 扑通－－ 盛阮感受到掌心下跃动的心跳，一下一下隔着凌兆的胸膛撞击着盛阮的手心，带着和它主人当前体征截然不同的生命力，盛阮有些讶异：“怎么会，你和我一样，天生是没有心的。” 他抬起眼皮去看凌兆，正好对上对方仰头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中的爱意，比他之前在那方念力小世界中见过的那些眼神还要更沉重，盛忽地就说不出话来了。 天生没有心的能量体，竟然像人类一样，强行长出心脏来。 难怪会做出这些他难以理解的“蠢事”。 “我爱你。”凌兆终于说出这句话，他抬手将掌心印在盛阮胸前，停了许久，但手心下的胸腔里仍然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没有心跳。 在他们过往相处的无数时光里，盛阮的眼神很少全心停留在他身上，他和盛阮同根同源，分明他们才应该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存在。 但天长日久，凌兆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变得不满足于这一切，同样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和盛阮之间，能亲密地相拥，能把对方当成自己唯一信任的羁绊，但他却仍感觉不够。 他们应该更亲密…… 但让凌兆感到迷惘的是：他们之间还要怎么亲密呢，他们难道不是天生就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这成为他很长一段时间里痛苦的根源，但更让他感到难以忍受的是： 阮盛却从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作为一位尽责的主神，他几乎不会将注意力放在这些细枝末节无足轻重的地方。 主空间的秩序、小世界的运转，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要比凌兆来得重要。 凌兆无数次凝望着盛阮的背影，脑海里不断发问： 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可当盛阮真的回头来看他时，却是皱着眉，语气冰冷：“你最近的状态不对，小世界的任务连着出错了好几起？” 幽漂亮的蓝瞳中情绪没有丝毫变动，盛阮看他的眼神，和上一秒看光幕的眼神一模一样。 凌兆对上这道目光，胸膛里猛然抽痛了一下，他抬手抵住自己的胸膛，竟惊诧地感觉到某样东西在跳动，酸胀苦涩随着他心口的跳动蔓延至全身。 他居然长出了一颗心脏。 像小世界里的那些人类一样，有了一颗会爱会痛的心脏。 在这一刻凌兆才恍然大悟： 他爱上盛阮了。 他想要盛阮的情绪为他变化，他想要盛阮像他一样，为爱生出心来。 他甚至开始嫉妒起所有能分走盛阮注意力的一切。 他开始试图吸引盛阮地注意力，不经意地说一些暧昧的话或者做一些更亲密的事，盛阮照单全收，但对他的态度却没有任何转变，他无数次藉机去触摸盛阮的心口，却没有一次感受到其中有任何波动。 这让他感到绝望，心底压抑的爱意像是滚烫的岩浆，亟待某个爆发的临界点。 “我爱你，你感受到了吗？”凌兆终于将手从盛阮心口放下，又牵起对方的手再次压在自己胸前，“这是一颗只为你而跳动的心脏。” 他因爱而生出心魔，大费周章，拼尽全力，不惜赌上自己的全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甚至将自己分裂成那样多不同相貌，不同类型的人，以各种方式与盛阮结识、相处，但最终也无法让他长出心来。 凌兆胸腔里跃动的心脏疼得像是要撕裂开，直到再次回到主空间，他才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盛阮可能永远也无法为他心动了。 盛阮将手抽回来，重新站起身，他银色长发上的星钻流光溢彩，头上的冠冕熠熠生辉。 凌兆抬起头仰视他，目光痴迷。 盛阮抬眼望向深渊深处，那是一片曾经因为各样原因崩溃的小世界堆积起的能量废墟。 “凌兆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那时我们说要一起把这片空间创建成我们的美好家园。” “你说你爱我，但你的行为不仅伤害到了我，更差点让那么多的小世接口临危机。” “这就是你的爱吗？” 废墟里的星尘感应到来自主神的气息，汇在一起，如浅金色飘带依恋地缠绕在盛阮周身。 “这，不是，我的本意。” 凌兆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他身体疲惫地跪坐下去，强烈的情绪波动让这具破损的身体几乎要再次崩溃，他感受到意识里另外几重任何在和他争抢身体的控制权，这让他感到空前的危机。 盛阮语气一如他之前和凌兆议事那样没带什么情绪：“你做错了事，应该得到惩罚。” 凌兆撑起身体，望向盛阮一双澄澈如洗的幽蓝眼瞳，等待最终的审判。 “现在的你，已经不适合再担任主系统了。” “我会依照和你共同制定的《系统管理守则》将你放逐。”
第193章 盛阮垂眼看他：“你同意吗？” “你给出的其他所有惩罚我都接受，我会尽全力去弥补我犯下的错，但能不能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 凌兆直立起上半身，臣服地跪在他面前，声音嘶哑中带着一点祈求，指尖微微颤抖着去触碰盛阮身侧垂下的披风，下一妙便被瞬间暴起的光焰灼痛了他的手指。 凌兆错愕了一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器物有灵，以能量织成的披风会本能亲近它的主人，在判断有危险靠近时，甚至会主动去为主人对抗危险。 曾经在他和盛阮并肩站在一起时，会闹腾地延长绕过他身体、将他和盛阮虚摆在一起的披风此刻竟将他判断成了“危险的敌人”。 他怔怔看着自己被灼伤的手指，有些恍惚：“怎么会？” “很惊讶？” “你说伤害我这件事并非你本意，但事实就是，你的所作所为，的确伤害到我了，你看，它都知道。” 盛阮抬起手臂，满载星辉的披风尾翼扬起，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你还是不明白，是你把这一切都毁掉了。” 盛阮蹲下身体，银色的长发搭在凌兆手背上，触感微凉，盛阮伸手去抚摸凌兆脸上的裂痕，动作轻柔，指尖掠过的皮肤很快愈合起来，他又握住凌兆的手，灼伤的痕迹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盛阮将能量缓缓输送过去，如涓涓细流滋养着凌兆残破的躯体。 他现在身体里大半的能量原本就是从念力世界里那些凌兆的碎片身上获取的，经盛阮体内转化成为他所需的愿力，此刻又传输给凌兆。 他们从最初在那团能量里就是一体的，不分你我，深究起来，其实剪不断理还乱，如果不是凌兆犯下这样的错，有这样深的羁绊存在，盛阮早已默认他们会彼此唯一的伴侣。 凌兆感受到温和的能量从他身体里流过，一如曾经千万次盛阮的手轻柔地落在他掌心中，舒缓地治愈着他的身体，但他内心却因此再次漫上痛苦。 是他卑劣的爱把这一切都毁掉了。 他胸腔里血肉铸成的心脏疼得像是要裂开。 凌兆知道，即便是他想要和盛阮回到这件事发生之前的关系也绝不可能了。 这道裂纹将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再也愈合不回原样了。 这个认知几乎让凌兆内心中无可自抑地产生了强烈的自毁情绪。 他挣扎起来，想要缩回手：“你别浪费能量了，我不值得。” 但却完全挣脱不了，盛阮一双手腕细伶伶的，却有着凌兆完全无法撼动的力量。 他千万年累积的能量大半都献给了盛阮。 当下，盛阮的力量足以驱使全部的系统和任务者。 这位矜贵美丽的主神，已经拥有了对这片空间和小世界的全部掌控权。 凌兆意识到，在绝对实力的压制下，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和盛阮谈判的资格了。 生杀予夺，都只在盛阮的一念之间。 凌兆想到这里，心底里竟萌生出了一种诡秘的快感，他忍不住想：从来都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盛阮直到现在还愿意治愈他，那是不是代表，他在盛阮那里，还是有价值的，至少还是与众不同的。 盛阮疗愈好他身上的伤之后，才看着凌兆的眼神缓缓说：“你做这一切，就只想知道，我会不会也为你长出一颗心？” 凌兆听见声音，抬眼望过去，胸腔里臌胀着酸涩。 “那这个答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盛阮的声音冷静而平淡。 “不会，不只是你，而是任何人，我不会因为任何人动心，也不会真的长出一颗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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