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半开的窗户,她快步上前关严,回身后向岑青弯腰:“遵照您的命令,接回全部荆棘女仆,安顿在塔内。” “她们还好吗?”岑青从桌上抬起头,水晶笔握在手中,脚下堆着五六个纸团,摆在面前信纸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尊敬的称呼,此外没有半个字。 “不太好。”茉莉叹息一声。 关押在黑暗中百年,日夜遭受幻觉和噩梦侵扰,身体不提,精神尤其受到摧残。 承受力稍差一些,早就陷入疯狂。 更糟糕一些,沉入死亡的怀抱。 荆棘女仆足够坚韧,她们咬牙熬过苦难,经受的折磨仍难以磨灭,终究会留下痕迹。她们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糟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奈何,岑青最缺的就是时间。 岑青放下笔,斟酌片刻,对茉莉说道:“三天后,你带她们去王宫,清点母亲留下的珠宝。我想它们中的大部分已经易主,对照名录,尽可能全部找回来。” “如果遭遇阻拦,我们可否动手?”茉莉试探问道。 “当然可以。”岑青指间转动笔杆,语气透出关心,“让她们恢复精神,发泄怒火是最快的办法。至于别的,用不着担心,我不会再让你们出事。” 茉莉愣了一下,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她再次弯腰,恭敬说道:“一切将如您所愿。”
第8章 取回珠宝势必要经历一番波折,至少王后左娜就不会心甘情愿归还。 对此,茉莉早有准备。 有同族相助,她有信心完成这次使命,把属于殷王后的宝石全部夺回来,就如那几枚龙血石一样。 话题结束,岑青再次提起笔,笔尖停留在纸上,许久没写下半个字。 万事开头难。 以为很轻松的一件事却彻底难住了他。 陛下? 亲爱的? 还是别的? 单是一个称呼就让他挠头。 茉莉好奇地探过头,谨慎问道:“殿下,您是遇见难题?能否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忙。” “我在写情书。”岑青直言不讳,没有丝毫隐瞒的意图,“可惜不是我的强项,总觉得脑子里少些东西。” 换成上辈子,他能轻松完成一篇论文。 万万没想到几句情话就难住他,让他觉得无从下手。 “情书?”茉莉的声调陡然拔高,“您要写给谁?” “当然是雪域之主,那位巫灵王。”岑青奇怪地看她一眼,认为这个问题很多余。 他不停转动水晶笔杆,手指间彩光频闪,一如他此刻的心晴。 复杂、烦躁、无计可施。 “他是我的婚约者,我未来的丈夫。无论从哪个方面,和他关系融洽都很必要。” 情书。 巫灵王。 处好关系。 茉莉的表情有片刻空白。 必须承认,王子殿下的考虑很切合实际。 “据我所知,巫灵王凶狠残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暴君。他曾一怒之下引发暴风雪,覆灭上万堕落树人。还曾引发地裂和雪崩,令蛮荒兽人和长毛人的联军铩羽而归。我很赞成您的未雨绸缪,但希望您能够谨慎行事。”茉莉严肃说道。 “我很认真,也很谨慎。”岑青停下动作,单手握住笔杆,“我注定与我的父亲为敌,还有众多贵族。未来的路很重要,我不会容许自己行差踏错。” “但是……” “设想一下,一个仰慕他,只能依靠他,渴望他宠幸的婚约对象,还是一个不情不愿被强送来的贡品,哪一个存活的机会更大?”岑青身体前倾,单手撑着下巴,侧头看向茉莉,“我之前说过的话绝不是在开玩笑。” 之前的话…… 妖妃? 茉莉张张嘴,半晌才道:“您是对的。” “所以,我忠心的茉莉,我需要一些甜言蜜语,用来打动我未来的丈夫。”岑青朝茉莉眨了眨眼,璨笑说道。 茉莉沉思片刻,突然间想起什么,道:“我有您母亲留下的日记,还有一些信件,或许能帮到您。” “我母亲的日记和信件?” “日记是您母亲的战斗经历,信件来自多名王室成员和贵族,表达对您母亲的爱慕。”茉莉的神情透出怀念,“您的母亲殷王后,她不仅血统高贵,能力卓越,美貌更是极富盛名。她的追求者众多,好比过江之鲫,只可惜……” 女仆的声音忽然顿住。 她目光阴鸷,神情变得晦暗。显而易见,她想到了戈罗德。 卑鄙无耻之徒,利用花言巧语和完美的伪装摘下王国最美的一朵玫瑰,却狠心将其折断,徒留遍地残红。 “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茉莉用力晃动脑袋,双手拍打脸颊,自行振作起精神,“如果您需要,我现在就去取来。” 岑青没有深究,颔首道:“是的,我需要。” “请您稍等。”茉莉转身离开,脚步匆匆走出房间。不到片刻折返,手中提着一只精美的箱子。 箱体四角包裹金箔,箱盖雕刻蔷薇花,一朵朵绚烂绽放。花瓣边缘有些褪色,锁头爬上锈斑,明显有了岁月。 箱盖打开,里面有保存完好的日记,封皮是坚硬的兽皮,来自殷王后猎杀的野兽。书页有些泛黄,翻阅时需要加倍小心。 日记下压着大捆信件,绝大部分来自殷王后的追求者,既有王国内的贵族,也有王国之外。 岑青解开绳结,看到仍能拼合的蜡封,向母亲说了一声抱歉,逐一展开阅读。 这对他很有帮助。 一封增长见识,两封大开眼界,三封茅塞顿开,四封已是文思泉涌。 他继续展开信件,从头至尾浏览,一目十行。 读完十封信,他终于有了信心。 当下铺开信纸,拿起笔,一句句情话流出笔尖,辞藻华丽,字字句句富含情感。 这封信送出,能清楚表达他的仰慕。至于巫灵王会否被打动,岑青明白事情不会太容易。 这毕竟不是童话故事。 无论如何,只要给对方留下印象,状况就不算太坏,至少不会比目前更加糟糕。 黑塔中,血族王子确定目标,开始奋笔疾书,以惊人的热情投入情话大业。 王宫内,戈罗德难得保持头脑清醒。 他罕见地停止宴会,主动召集群臣完善盟约,为派遣使团做最后准备。受到召唤的贵族陆续抵达王宫,其中就有扎克斯,最初倡导联姻的外交大臣。 与会人员全部抵达,大厅门关闭,偶尔流出些许人声,因穿过走廊的风变得模糊,很难捕捉到半个字词。 王后寝宫中,此刻却安静得诡异。 女官们遭到冷落,沉默地退出房间。侍从也被驱逐,只能忐忑地站在走廊内。 左娜赶走所有人,独自在壁炉前来回踱步。 缝有琥珀和珍珠的裙摆拖拽在地,裙边擦过地毯,发出细微的声响,恰似她此刻的情绪,心乱如麻,坐立难安。 她不时望向窗口,更是推开窗户,没有一只血枭归来。 最大的可能就是遭遇不测。 “没用的废物。” “他怎么敢,怎么敢!” 回忆数日前的屈辱,想起被抓下金冠那一刻的错愕以及随之而来的羞愤,左娜咬牙切齿,不禁火冒三丈。 国王还命令她交出所有拿走的宝石。 “那不属于你,左娜。” 戈罗德说得轻巧,态度漫不经心。 左娜愤怒不已,却没胆量当面驳斥。 她清楚自己毫无办法。 戈罗德需要岑青联姻,作为送给雪域之主的贡品。无论他的未来如何,在离开王城之前他必须活着。 戈罗德会在一定程度上容忍他,这就是他的依仗。 岑青借机要回母亲的珠宝,于情于理,左娜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甚至不能杀死他一劳永逸。 “该死的!”左娜用力抓着头发,尖牙冒出牙床,用最恶毒的词汇大声诅咒。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她注定会失去这些宝石。 得到又失去的愤恨折磨着她,令她烦躁焦灼,只能不停在室内徘徊,仿佛永无止歇的钟摆。 王后的愤怒无从发泄,丝毫影响不到国王。 议事结束,戈罗德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召来技艺最精湛的宫廷画师,要求他们前去给岑青画像。 “我的儿子需要一幅肖像。” 根据血族传统,家族成员每十年就会留下一幅肖像,王室也不例外。 岑青显然没有。 他年幼就被封闭在黑塔,成长痕迹被刻意抹除,始作俑者就是他的父亲。 最为讽刺的是,国王的私生子都能在王宫随意出入,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岑青身为戈罗德的第一个孩子,王位的第一继承人,竟没有一幅画像陈列在墙壁上,包括他降生时的画像都被国王下令移除。 而今,国王却要大费周章,像是妆点一件礼物,只为让雪域之主满意。 “你们一起去,记住,把我的儿子画得漂亮一些。”戈罗德靠在椅子上,言辞轻佻,让人很不舒服。 岑青的容貌并不像他,更像他的母亲。 可毋庸置疑,他是漂亮的。 黑色头发,黑色眼睛,更是高贵血统的象征。 “去吧,别让我失望。” “遵命,陛下。”画师们背起画板,带上作画所需的各色颜料,踏着沉重的步子离开城堡,走向神秘的黑塔。 想起关于黑塔的阴暗传闻,想到那个奄奄一息的侍从和重伤的骑士,他们不由自主打着哆嗦,心不断下沉。 奈何王命难违,只能寄希望于王子殿下心情好,自己毕生的好运都在此刻应验。 与此同时,遥远的王国北部边境,一支乱军在暴雪中发起偷袭。 堕落树人撞倒大片石墙,从缺口蜂拥而入,与坞堡守军展开激烈厮杀。 火光冲天,破风声持续传来,惨叫声接连不断。 殷红染遍大地,血光放射状喷溅。 交战双方频繁从墙头摔落,惨叫之后悉数毙命,尸体在寒风中冻结。 堕落树人变化出本体,搬起大块岩石砸向墙后的守军。流浪血族藏在树冠中,一次次开弓射箭,对目标展开精准射杀。 黑暗兽人助跑后越过围墙,挥舞着粗糙笨重的兵器,一次能砸倒两到三名守军,展开一面倒的屠杀。 数道暗影从天而降,他们抓起地上的守军,飞至高空后松手,任由其摔向地面。 “蛮荒羽人!” “快放箭!” 地面和天空同时遭遇袭击,守军左支右绌,疲于奔命,瞬间陷入大乱。 战场不远处,一片孤立的悬崖上,几匹银白色的座狼在雪中现身。 座狼身形巨大,宽阔的胸脯佩戴铠甲,前脚掌凸起钢爪。幽绿的双眼阴森可怖,獠牙尖锐,闪烁慑人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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