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无精症吗?这事闹得挺大的,跟他们家庭矛盾有关,算是一桩丑闻,连我妈都听说了。” 许术沉默着,过了好半天才说:“这事等景培做完手术再做决定,我们尊重他的选择,不会干涉。” 景培的手术很成功,恢复期间,外公大老远从南镇赶过来看他,揣了不少土鸡蛋,还带了许术的兰花。 说起来还有些好笑,一盆普普通通的兰花,从A市到南镇又从南镇回A市,晒过两地海拔不同的太阳,仍然很有骨气,说不开花,就不开花。 不过也因为老人的到来,原本许术心中犹豫的事情,倒像是有了几分命运指引的意味。 许术将外公带去了他曾偶遇过外婆孙女的公园,跟他把听到的故事都娓娓道来了一遍。 那天老人沉默了很久很久,许术看见他流着泪对自己说:“我宁愿她是背叛了我,也不愿意她离开我之后吃那么多的苦。” 这以后,老人没事就会走公园里坐坐,在太阳下的长椅上等待,等自己能不能遇到被妻子抚养长大的,礼貌懂事的小女孩。 他寻觅着妻子的一点点音讯,就像妻子也曾经寻觅过他那样。 景父的出现是在景培手术的一个月后,他和景培两个人在病房里单独交谈,出来的时候与许术打了个照面。 “小许是吗?”景父的五官与景培的相似,骨相优越很抗老,哪怕头发已经半白了,也仍旧风度翩翩:“这些年景培承蒙你的照顾,以后有空随时欢迎来我们家做客。” 许术就知道了他们对话的结果。 他看着淡笑的景父,心里并不失望,反而有些为景培担心。 他低声说:“景培过去过得很不好。你是他这世界上唯一的血亲了,希望……以后他到了你那里,就都是光明顺遂的日子吧。” 景父嘴角的笑僵了一瞬,可能是想到过往对景培那样打压完现在又来亲自接人回去觉得掉面子,也可能是被‘唯一的血亲’这五个字触动到了再也不会有孩子的父亲的一点点内心。 他又朝许术重新笑了笑,没回应,提步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再后来,景培回了景家,外公常去公园待到黄昏,许术一个人在家又开始雕木头,并思考自己要不要准备回南镇。 季康元小心翼翼试探的消息终于姗姗来迟:“景培的事情你忙完了吗?要不要过来看兰兰?” 他好像总是能嗅到许术最脆弱或最孤独的时刻,然后抓紧机会趁虚而入。 不管是碰巧还是刻意,总之,从这天开始,许术家里就开始隔三差五的没人。 某天晚上吃饭,外公捏着筷子有些食不下咽,犹豫了会儿,他告诉许术,自己真的碰到了小女孩和她的家人,交谈之后,她们带他去了妻子的墓地。 “你妈妈的骨灰不知道被那个人渣放在哪里,但她终归也是在这儿没的。我想……我想花多点时间在A市陪陪她们。”老人说,“你想回去或留下都可以,外公不会干涉。” 他知道许术在南镇时是连村口都不愿意出的。 许术并没花心思多想,就朝他笑笑:“您在哪儿家在哪儿,况且现在交通多方便,来去都很容易,这并不是个需要做取舍的选择题。” 老人看着他,浑浊的眼中慢慢变得湿润:“你是个好孩子,我却在你小时候迁怒你和你母亲,把你们孤儿寡母留在这里,才会发生后面那些……我……” 许术探身过去抱他:“您当时把大半辈子的积蓄留给我们,身无分文地离开,就已经是给了保障,只是谁也不知道许栋坤会那么丧心病狂。” 老人的身体已经衰老,但悔恨依旧强壮,他在得知女儿的遭遇后没有一刻不在怨恨自己,哪怕真正的罪魁祸首明明是许栋坤那个人渣。 虽然悔恨永远不会停止,但看着外孙那双与妻子、女儿都如此相像的眼睛,老人暂时放过了自己,也紧紧地回抱住了他。
第73章 大结局(下) 六月下旬的时候,许术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竟然是方慧安。 更让人意外的是,她打电话来是为了邀请许术去她家里吃饭,一些家常菜,因为她生日要到了。 这个邀请的答案不仅关乎许术去或者不去,更关乎他到底有没有和季康元进一步发展的决心。 他们的关系到现在仍不是能摆上台面的情侣,季康元自然是想重新在一起的,但又怕逼得太紧,反而让许术失去耐心。 季康元依旧猜不透许术的内心。他实在太过小心翼翼了,半点不敢轻举妄动,把自己规矩成了一根木头,连身为局外人的张贝丽都能一眼看穿的喜欢,他察觉不到就是察觉不到。 于是感情的主导权再次完全回到许术手里,他说见面就见面,他不说见面,哪怕季康元想得再抓心挠肝,也只敢在他楼下罚站似的等着,看许术会不会突然出现在阳台浇花。 他和他的爱意都在一条命为‘许术’的河里顺水漂流,由不得自己。 而眼下,许术这条河经过短暂的犹豫,最终选择答应了方慧安的邀请。 至此,水流迈过最后一个阻碍,他知道等待他和他的木头的,只会是宽阔明亮的海洋。 生日当天,方慧安牢牢记着季康元说过的‘翻倍报复在自己身上’这句话,她不停用公筷给许术夹菜,然后扭头去盯季康元。 “……”季康元会意地埋头苦吃,他可不能让自己的威慑这么快就失去效用。 趁方慧安和季永泰又进了厨房,许术小声问季康元:“你今天怎么了?上午饿到了吗?吃急了一会儿不消化。” 季康元刚要张口解释,方慧安又端了蛊汤出来:“小许,那个辣椒我和你叔叔不太清楚辣度,怕放少了没味道,放多了又伤胃,就蒸了点桃胶牛奶,一会儿你吃完饭记得喝一碗,解辣。” 许术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动了动,但他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先听到季康元让人一头雾水的发言:“……妈妈,我真的不喜欢喝牛奶。” 季永泰朝儿子爽朗一笑:“放心,我们只做了三碗。” “……”季康元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好像都不对,最后老老实实埋头继续吃饭。 吃完饭,季康元在跟许术一起离开前先去了个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许术和方慧安就坐在沙发上聊天。 方慧安手里拿着一块很多年前她在拍卖会上高价入手的顶级木料,微微蹙着眉,一根手指在木料上比划着,似乎和许术在认真讨论什么东西。 季永泰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给老婆剥山竹壳,手上沾满紫红的汁水。找纸的时候,他看到几步外的季康元,向他招手:“康元,快,爸爸刚剥好,来尝尝,新鲜的。” 然后许术和方慧安也一齐回头向季康元看过去,脸上温和平静。 落地窗外日光倾泻,朝地板投下树影,阳光从枝叶间流下来,凝固在没开灯的客厅,不再游移。 这个家庭,温馨,祥和。 这枚太阳,经过近两千个日日夜夜,依旧滚烫、炙热。 季康元曾经做梦都想实现的场景,在这一刻终于与现实重合。所有痛苦,所有险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爱能抵万难。 — A市又下暴雨,许术昨天才洗的车,马上淋了个透彻。 他刚刚下车去路边的商店买了点东西,哪怕打着伞身上都沾了水汽,硕大的雨滴砸在坚硬的地砖上,激起濛濛一片轻纱似的水雾。 许术把雨刷档位调到最强,拿手机又看了眼预告天气的应用程序,屏幕上黄澄澄一个太阳,并且显示太阳一路灿烂到晚上六点半。 “……”他关掉了手机。 正观察后方有没有车,准备起步的许术,突然见路上有个举着把被风不断吹翻的伞的女人。 她长得瘦,一边抓着伞,一边还要护着手里抱着的东西,整个人在风里东倒西歪,鬼打墙似的认不清方向,看着像是随时就要被风雨甩在地上了。 许术再次下车,从后座拿了自己上周跟季康元旅游完忘了带回家的冲锋衣,撑着伞过去,将冲锋衣挡在女人身上。 风比刚刚又大了些,特别是猛得刮来一阵时,耳边全是啸声,体感上像有辆隐形大货车十分霸道地朝他们撞过来。 顾不得打伞了,也没时间解释,连张嘴都困难。许术先把女人护送到自己车上,然后才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座。 “你还好吗?”许术把纸盒递给女人,还帮她先抽了几张塞在手里。 女人身上都湿了,这会儿抓着许术给的外套,哆哆嗦嗦的:“谢,谢谢你啊,好心人。” 许术浑身也没剩几处干的,但他摇摇头,大夏天在车里开了点暖风:“没事,你去哪儿,需要我送你过去吗?不放心的话,也可以打车,我等你上车了再走。” “太太,太,太感谢你了,好,好心人。”女人说,她终于抬起头,将糊在脸上的头发拨开:“不耽误您时间的话,麻烦送我去一下这个地方。” 她递出手机的导航界面,是许术曾经的公司地址。 许术一顿,愣愣地抬头。 李薇。 或许是他愣神的时间太长,女孩有些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机:“嗯……是不方便吗?没关系没关系,这儿离那边确实有点远……” “没有不方便,就是,你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有些惊讶。” “啊,是吗,那还挺有缘的。”李薇说。 车辆行驶,唰唰的雨声是种让人放松的白噪音。 李薇擦干头发后,主动提出想给许术转一点钱道谢,但被许术拒绝了。 许术看了眼时间,问她:“迟到了问题大吗?好像有点来不及了,但开快了我怕出事。” 李薇摆摆手:“没事的,我们部门经理可好了,这么坏的天气迟到一点很正常,她常常让我们安全第一。” 她语气中有种崇拜和亲昵,显然与领导相处得很好,那应该和同事关系也不会太差。 许术笑了笑。 李薇左右看看,发现了车里后视镜上挂的小狐狸:“好可爱啊,是新出的IP吗?” 许术说:“不是,这是我爱人自己设计的。” “好厉害!”李薇捧场:“你人这么好,你爱人也那么可爱。你们一定很幸福!” 许术一愣,随后笑着点点头:“是啊,很幸福。” “你们在一起多久啦?” 如果从上辈子算到现在的话,“唔,十多年了。” “感情这么好,你们要一直幸福下去啊。” 晚上,季康元从吃饭开始就一直蔫蔫儿的,没精打采的样子。 许术故意装没看见,自己做自己的事。然后季康元好像就突然变得特别忙。 许术在沙发上,他就弹力球似的在客厅到处走来走去;许术在床上,他就一会儿要换被套一会儿要叠衣服。连舒舒服服窝在许术怀里的兰兰都被他吵回了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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