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离看了过去。 鬼叙阴魂不散:“他的剑是金玉堂里最普通、最便宜的,大家公子,怎么会用这种剑来筑基。” 明离神情变幻,实在是找不到可以能够解释的理由。 但他已经魔怔了。 不管怎么说,都不会相信自己上当受骗。 此时梗着脖子,翻来覆去地说:“你懂什么,一个落魄的乞丐,还装起样子来了。” 一时失控,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 赵金知出来阻止:“好了,不必和他一般计较。” 明离停了下来,气息不断起伏,话中还带着委屈:“金知哥,我就见不得别人这么说你。” 赵金知微微一笑:“我行得端做得正,又何必在乎旁人的目光。”说着,不动声色的看了鬼叙一眼。 鬼叙沉默了。 有道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一向独来独往,不喜欢插手旁人的事。可在见到明离的一瞬间,仿佛有心弦被颤动,不受控制般出声戳破谎言。 在明离的执迷不悟下,鬼叙心中的涟漪渐渐平息。 再度看去,也没有一开始时的触动。 肯定是错觉。 鬼叙收回了目光,也不再理会,独自一人走了。 身后,还传来了明离得意的话:“金知哥,要不是你拦着我,我还要给他点教训。” 赵金知:“好了,我们先走吧。” 赵金知生怕在这里再待下去,会撞见饶春白,连忙拉着明离,逃一般离开了现场。 明离这才想起正事,问:“事情怎么样了?” 赵金知含糊其辞:“有点不太顺利。” 明离皱眉:“光幕上放出的回忆让我的两个师兄都名声扫地了,怎么对饶春白不痛不痒的。” 赵金知反应过来了。 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分明是被饶春白给耍了。 饶春白明知他的打算,却没有阻止,反倒顺水推舟,放出回忆,让所有人都知道几个师弟是什么模样。 就算几个师弟下场凄惨,也只会拍手称快,说他们罪有应得。而不是怪罪饶春白下手狠毒。 日后再出现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人用师兄弟情谊来绑架饶春白,反倒是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如果赵金知不是被耍的那一个,还要称赞上一声“妙啊”。 可惜他是。 赵金知的脸色沉了下来。 明离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打断:“我们再从长计议。” 明离便不再提这件事,转而说起了其他:“我的师弟徐宁还在酒肆里,你拿点钱去赎他。” 赵金知一口否决:“不急。” 进了他口袋里的钱,哪里还有拿出去的道理? 明离:“可是……” 赵金知语气缓和,却不容许拒绝:“他在酒肆里好吃好喝的,能受什么苦?我们的钱每一笔都有用处。再说了,你和你的师弟关系有这么好吗?” 明离转念一想也是。 他和徐宁一直以来都不太熟。 这段时间一直待在一起,是为了从饶春白身上谋划点钱。 说到底,徐宁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与其带个累赘,不如就先让他在酒肆里待着。 就如同赵金知说的,难不成酒肆里的人还能对他什么苦头吃吗? 明离转眼就将徐宁抛到了脑后,一心就跟着赵金知。 既然饶春白的事先暂且放一放,他又想起了两人之间的婚约。 “金知哥,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赵金知沉吟片刻:“不急。” 明离心中不安。 不管说什么都不急,是借口,还是真的不急? 赵金知含笑:“难道你还怕我骗了你不成?” 明离连忙解释:“不是的……” 赵金知:“你我之间的情谊在此,何必急于一时?”他深情款款,“成婚一事,一生只有一次,我不想对你太仓促。” 两三句话,明离就被哄得晕头转向,心里那一点质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金知:“我们世家大族,规矩众多,嫁衣上要绣小指大小的东海珍珠,点的花烛得是千年不熄的鲛人烛……” 一桩一件,说得煞有其事。 明离心驰神往,正听得入神,听见赵金知说:“虽然繁琐,但临出发前我已让家中奴仆准备好,算算日子,差不多要到了。” 明离眼睛一亮。 “不过——” 赵金知面露难色。 明离的心提了起来:“怎么了?” 赵金知叹了一口气,为难道:“只是家中有规矩,在成婚前,你我二人有一段时日不能见面。我实在是舍不得你,要不然……婚期往后延一延?” 明离一听就急了:“不行!” 他费尽心思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嫁入赵家享受奢靡的日子。 眼看着就差临门一脚,再拖延下去,难念出现差池,他怎么愿意? 明离反应过来太过焦急,缓了缓,说:“不过分离数日,往后的日子太长,不必只求朝暮。” 赵金知还在犹豫。 若是赵金知一口答应,明离还觉得他另有所图,看这样子,明离不疑有他,恨不得当场就把婚事敲定。 赵金知实在是拗不过:“按照婚期,我们从今夜开始就不得相见。我在小重城中有一处住所,你只待安心住下,等待婚期便是。” 明离满怀期待,住进了赵金知口中的别院。 一日、两日……等到第五天的早上,别院里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声响。 明离还以为是赵家迎亲的队伍到了,一出去,对上的是一群凶神恶煞之人。 这些人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将明离拿下。 明离慌忙:“你们做什么?这里可是赵家别院。你们这么乱来,不怕赵家的报复吗?” “赵家?”领头之人一脸刀疤,凶相毕露,“什么臭鱼烂虾。你欠了老子的钱,知道吗?” 明离:“什么钱?” 刀疤脸大手一挥:“这个院子是我的,你欠了租金没交。” 明离愕然:“这里不是赵金知的别院吗?” 刀疤脸剔着牙:“什么赵金知、赵银知的,别拿这种人来唬老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明离渐渐意识到不对:“赵金知在哪里?我要见赵金知!” 刀疤脸见他的样子,还有什么事不明白,上去拍了拍他的脸:“别叫了,你都被人卖了拿来抵账了。” 明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刀疤脸好心解释:“你那个姘头租了我们的院子,又拿院子去借了一笔钱,现在还不上了消失了。人找不到,只能拿他留下的东西抵账了。” 明离就是那个留下的“东西”。 就算他再蠢笨,也知道不能承认。 “你弄错了。我不是……” 刀疤脸脸一横:“谁管你是不是,反正欠的账总要有人还。”他捏着明离的下颌端详,“长得倒是还行,能卖点好价钱。” 这时,手下匆匆过来,凑在刀疤脸耳边说了什么。 刀疤脸听完,爆了一句粗口:“格老子的,给老子留了个二手货!你身上怎么还有金玉堂的账?” 明离以为逃过一劫,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未免松得太早了一些。 刀疤脸:“只能先拿去金玉堂卖,卖剩下的才是我们的,亏了。” 明离一听金玉堂,恍惚间想起他在赵金知的哄骗下签下的契约。 慌忙道:“别卖我,我有钱!” 被金玉堂拿去售卖,想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下场。 刀疤脸“啐”了一口:“你当老子傻,都背上金玉堂的债了,还有钱?” 明离慌不择言:“我没钱,我师兄有钱!” 刀疤脸一顿:“你师兄?”
第47章 47 刀疤脸摸了摸下颌:“听起来有点耳熟。” 小弟小心翼翼的提醒着这位颇为健忘的老大:“就是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 出现在光幕上的‘师兄’。” 刀疤脸恍然大悟,随后又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明离:“他真的会帮你付钱?” 明离:“会的,他会的!”他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 “我可没有得罪过他!” 刀疤脸还有点不相信。 不过与其得到一笔坏账, 不如试一试。 他抬了抬下巴:“先放开他。” 明离重获了自由, 还没来得及动,就又被刀疤脸一把拽住了衣领, 拖到了面前。 他直面上了那道狰狞可怖的刀疤, 听见刀疤脸在耳边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敢骗老子,老子把你片成一块块拿去卖。” 明离忙不迭地点头。 刀疤脸扔下一句狠话,也不怕明离逃跑:“给你三天时间筹钱。” 明离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摸了摸一片青紫的咽喉, 周身一片狼藉, 不知是该恐慌还是该愤怒。 他被骗了! 钱被骗光了,还落了一身的债。 记得在不久之前, 饶春白曾经提醒过赵金知的古怪。 他当时听到这话却嗤之以鼻, 觉得是饶春白自己孤僻沉默没人喜欢, 嫉妒他与竹马之间的情谊。 现在想来, 饶春白估计是早就知道赵金知是骗子了。 现在事后想想, 明离并未生出“早知如此”的情绪,反倒是责怪起了饶春白。 “都怪饶春白,没说得再明白些!” 当日饶春白只是提出了几个疑点, 并没有直言拆穿赵金知的谎言。 想来, 也是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要是看见他现在落魄成这样,估计得意的不行吧! 明离咬牙切齿。 只是想来不是怨恨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找到赵金知。 他还是存了一线希望的。 说不定赵金知不是骗子,只是有什么事耽搁住了。 说不定…… 在小重城中找了一天, 明离没能寻见赵金知的身影,这点希望也逐渐破灭了。 赵金知是惯犯了,骗了人就跑,无比熟稔。 五天时间,足够他跑到另一个人无人知晓的城市重新开始了。 明离一无所获,眼看着刀疤脸给他的期限逼近,没有办法,只得等饶春白出现。 想了想,明离打扮得憔悴落魄,想要博取同情。 他不像顾长然和林照这么蠢,明晃晃表露着野心。 就算他看不起饶春白,装也要装出个恭敬有加的样子。 再说了,他可从来没得罪过饶春白,再怎么想,也会帮他消了身上的债务。 明离理所应当地想。 …… 日月星辰流转。 饶春白再度睁开眼睛,暗金小剑已经被打磨得毫无瑕疵,锋芒毕露。 吐出一口浊气。 看见危衡抱着长刀,一直守在身侧,未有一刻阖眼。 饶春白心念一动,暗金小剑收回到了神识之中,站起身来,沙砾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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