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三个人打算搬家的想法也越来越近。 谢明眴和苏逸关系好上不少,虽然对方总还是冷冷的,不接他的话茬。 丹凤与秋红吹尽暖又凉风,是丹桂季节,也是万物温吞却温韵的秋。苏逸在誊抄经义,一旁的人支着胳膊在研墨。 苏逸收笔的时候,这才注意到一旁边角有一团墨,仔细看去,竟是一只打盹的猫。苏逸气的不行,不由得怒声道:“谢、明、眴!” “你怎么老戏弄我?” “这怎么能叫戏弄,这叫喜欢,才肯亲近。” 苏逸不想跟他争辩这些有的没的:“懒得理你。” “歇歇呗,”谢明眴跟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儿端出了碗热梨汤:“整天研究这些之乎者也,当心成了老书虫。” “知道的以为你要科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当什么大儒?”谢明眴道:“尝尝甜不甜?” 苏逸瞪了他一眼,目光却落在对方的喉结上,或许是上次被人暗杀,不小心蹭到了,但是莫名其妙的就留了疤。 以至于每每望过去的时候,那道疤痕就会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谢明眴似乎有所察觉,故意凑的近了些:“怎么了?” 苏逸推开他,抓起账本又蹙起眉,心中有些烦躁:“什么时候走?” “再过两天。”
第3章 果不其然,他们没再等很久,一周后就去了镇下。 碧水映残阳,流云惊晚秋。 丹枫簌簌铺满官道,马蹄踏碎昨夜积雨。马车四壁塞满苏逸的典籍,只余寸许空隙堆着细软箱笼。 车身忽地颠簸,苏逸手中书册险些脱手,却见两根修长手指轻轻压住书脊,稳稳接住。 谢明眴膝头还摊着本未看完的商经,不知何时睁了眼,温声道:“车马劳顿还手不释卷,当心落下眼疾。” 苏月捧着蜜饯盒子,探头,嘁了一声:“我家公子这叫悬梁刺股!哪像某些人,整日只会拨算盘珠子。” “此言差矣。” 谢明眴顺手往他的嘴里塞了颗杏脯,堵住他的嘴:“若没有我,又哪来的银钱给你家公子买这圣贤书?” 苏逸睨了两人一眼,屈指叩了叩车壁,打断两人:“我饿了,下去吃点东西再走。” 三人下车时,正见青石巷口支着面摊。 柏木案板前的老妪将面团抻得啪啪作响,牛骨汤的醇香混着辣椒的辛气扑面而来。 等面端上,苏逸用竹筷挑开浮油,氤氲热气模糊了眉眼,一时有些发愣,再回神时谢明眴已经挽袖替他卷起袖衫,又听他道:“慢些吃,当心烫着。” 苏月呲溜几口,碗里便空了大半。 他捧着海碗大口喝汤,再抬头时嘴角还沾着汤渍,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姓谢的,我一直有个问题,为何你待我家公子这般殷勤?” 谢明眴埋头轻笑:“我对你不好么?” “至少和对公子不一样。” 苏月想了一下:“你对我们家公子的好,是那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偶尔才想起来我,二者差别大了去了。” “所以吃饱了么?”谢明眴看着他已经快扒干净了的面碗,笑了声:“胃口这么大,当心阿逸不要你。” “你别逗他”,苏逸扯了一下谢明眴的衣袖,又对苏月道:“吃多点是正常的,正长个子呢。” 苏月原本正不开心着,听到这话瞬间喜笑颜开:“果然还是公子懂我。谢明眴,你真的很坏。” 苏逸无奈的用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叹了口气:“没一个省油的灯。” 暮色初临时分,马车停在一处三进院落。庭中石榴树虬枝盘曲,檐下悬着的六角铜铃乱响,苏逸推开东厢门时,临窗书案已摆好纸笔,格外雅致。 谢明眴循着他的视线:“喜欢吗?” “准备的这么齐全?”苏逸有些惊讶。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我的心还那么诚。” 谢明眴正倚着月洞门轻笑:“而且苏大夫悬壶济世,谢某自然要投桃报李。” “谢谢。” “就这么简单?” “那不谢了。” 谢明眴:…… 他关门,保持微笑:“那算了,还是谢谢吧。” 苏逸自然而然的住进了东厢房,谢明眴住在了他的隔壁,苏月离他们两人的房间稍远。 苏逸喊他:“去趟书斋买些书吧。” 谢明眴点了点头,两人便出了门。 沿着小巷往外走,谢明眴道:“这里离书院不远,又临近街道,若是呆在家中,学累了就往街上走走,也不像在山上的时候那么沉闷。” 苏逸仔细打量了一下,宅院距离街道的确不远。 他们穿过巷子,只往东走了约百米,就看到了唤书斋的牌匾:“紧邻书斋私塾,那这宅子租金应该不便宜吧。” “不贵,许是租给学生的,万一哪天高中得名,说出去也有面儿,还卖了个好人缘”,谢明眴低头含笑:“进去吧。” 此处是城南。 江宁县城南门大街以东,不仅有县衙在这,衙门里的官差以及商贾大多也住在这附近。 他们住的这条街巷,以前出过一位文曲星,所以这条巷子叫状元坊。 前来求学的学子大多都住在这儿,以求个好彩头。 他们进的这书铺子进去亮亮堂堂的,书架有些老旧,但架子上的书摆放依旧整齐,有三四个读书人,整理于架子旁翻看着,或有提笔摘抄,店里只有一名伙计在两人进门之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保持安静。 苏逸同谢明眴对视一眼,进了书斋内,附耳轻声道:“怎的人这么少?” 谢明眴感受着喷洒在他耳边的呼吸,解释道:“这段时间大环境不好,书斋客流量少了很多,原先的伙计如今就只剩下一个。” 只是话音刚落,吵闹的声音便从门外响起,一名肥头大耳的青年身后跟着一众小厮,声音粗犷。 周围的众人皆是寻声望去。 那伙计慌乱的上前迎客,声音却仍旧不敢大:“我们掌柜的今日不在,公子莫要气恼……若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商量……” 那纨绔带着七八恶仆将书架推得东倒西歪,怒道:“有什么可商量的!区区话本都凑不齐,趁早关门大吉!” “王生好大威风,不知令尊的名声可经得起你这般挥霍?” “侯瑾,你莫要多管闲事。” 那名趾高气扬的青年被这一句话便激怒了气:“我来何处,做什么事,同你有何关系!你若看不惯,就去别处呆着,别到这儿来添堵!” “你且看一看这四方被你影响的顾客有多少,究竟是我给你添堵,还是你给大家伙添堵。” 侯瑾淡然一笑,温婉和善的伸手摊向众人,冲书斋的伙计拱了拱手:“小兄弟,泼皮无赖最为难缠,赶出去便可。” 二者相比较之下,一人嚣张跋扈,一人温和知礼,高下立见。 众人心中的那杆秤皆是偏向了侯瑾那边。 王高旻气急败坏之余,环顾四周,看到在他身侧不远处的苏逸谢明眴两人,神色猛然一怔。 苏逸眉头皱起,鼻尖隐约闻到一股劣质的香粉,浓烈且呛鼻。 他偏头看向谢明眴,这家伙已然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苏逸:“?” “好冲的味道,懒得说话。” 谢明眴说话间竟然带了些鼻音,苏逸一听都知道他在憋气。 “那你还往前凑?” 只不过还没等到回答,就被面前的人打断。 王高旻听此一言气急败坏:“你知道我是谁吗?!这方圆百里,谁人不知道我们王家,我表叔可是青州同知,你要敢惹我,我便叫他来治你!” “没想到这等穷乡僻壤,竟还有如此高门显赫之人,还真不容易。” 谢明眴说话不急不缓,一开口,便吸引了绝大部分人的视线。 苏逸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你们!“王高旻气得浑身乱颤,镶宝蹀躞带哗啦作响,“你当真一点都不怕!” “不就是青州同知嘛,你刚刚才说过。”谢明眴漫不经心地挑选了两本书,又接过苏逸手中那本,不再理他:“小兄弟,结账。” 苏逸眼神一定,竟真是他原本四处寻没发现的那两册书。 原来他早都发现了,却还是站着同他聊闲,不拿了书快走,反倒在这揶揄他。 “欸,来了来了,四十文”,那伙计急忙上前,接过谢明眴掏出的铜板:“客官慢走。” 只是二人还未曾走远,就被身后的声音叫住:“公子留步!敢问公子可是来参加院试的,之前未曾见过二位公子。” 苏逸本不想多费口舌,但看在是刚刚那位还算知书达理的公子,转身礼貌回应:“是,在下苏逸。侯公子有何要事?” 秋阳透过金叶斑驳洒落,给苏逸月白襕衫镀了层碎金,候瑾立于书斋门口,谦和温顺:“可否,同苏公子交个朋友?” 候瑾还未曾听到回答,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谢明眴抱臂,轻睨着侯瑾腰间玉佩上的侯字,忽地轻笑:“原来是城南侯氏诗礼传家小公子,幸会。”
第4章 三人寻了处临街的茶楼。二楼雅间推开雕花木窗,正巧能望见隔壁商铺飞檐下悬着的铜铃,风过时,叮当声混着茶香在室内流转。 “在下侯瑾,字子玉,江宁人士。” 侯瑾作揖:“惊扰二位,实在惭愧。” 谢明眴正用竹镊夹着茶盏在沸水里翻烫,随后指尖一转,青瓷茶盏稳稳落在苏逸面前,闻言道:“不妨事。” 水汽氤氲间,侯瑾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穿青袍的公子眉目清冷如远山,偏偏温润,白衣那位更稀奇,明明做着侍茶的活计,通身气度却比公子还要矜贵三分。 “这位兄台......” “谢明眴,”苏逸安静答道:“他天生不爱说话。” 谢明眴饶有趣味看过去,却发现苏逸不知何时同他拉开了距离,不由得轻声闷笑。 苏逸听见响动,又挪了位置,离谢明眴远了些。 他隔开茶盏,眼睛看向候瑾压在扇骨下的蓝皮册子:“侯兄手中可是崇阳书院的课业簿?” “是啊,我本就在崇阳书院就读。” 侯瑾被唤回了神,急忙应道:“我们书院是这方圆百里都出了名的,就连那纨绔王高旻也是我们书院中一员。” 侯瑾说及王高旻,便是止不住的皱眉,似石子入潭,激起侯瑾满腹牢骚,开始一一数落他这段时日干的荒唐事。 口干舌燥之余还补充一句:“若非是我父亲和其父是昔日同窗好友,料我也是不敢惹他的。” 谢明眴拨弄茶盖的手顿了顿:“这般跋扈,书院不管?” 苏逸也好奇。 “他表叔在青州衙门当差,母亲又是京里来的千金。去年他找人替考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竟说是书童冒名顶替......话说,二位也是三日后来参加书院面试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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