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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黎安吩咐完司机开车，便转头去看郁桉。 他们面对面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的被郁桉的眼睛吸引。那是一双单纯得看不出杂念的眼睛，因此他下意识的把郁桉当成很需要照顾的小孩，并轻易容忍郁桉的放肆。 但郁桉的侧脸，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他本身十分清瘦，侧脸却能看出轻微的婴儿肥，线条流畅柔和，给人一种过于平静的感觉。 平静到冷淡，犹如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仿佛一切都跟他无关。 “你平时会经常去餐厅吃饭吗？” 不知何时，小孩回过了头，正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贺黎安一和他对视，刚才那点异样的感觉又消散了，视线往外看了一眼，发现路旁是一家餐厅。 “嗯，我有许多必须参加的饭局和聚会。” “哦。”郁桉想了想，没说话。 贺黎安却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今晚要试试在外面吃饭吗？” 郁桉眨了眨眼，有些犹豫：“我们一起吃？” 贺黎安轻轻勾唇：“当然。” …… 到了公司，贺黎安去开会，郁桉留在了他的办公室。 一般来说，办公室里都有很多机密文件，不会轻易让别人单独待在里面。 郁桉怀疑，贺黎安后来之所以会死，极有可能是过于轻信旁人。 他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走到落地窗前站定。 好高呀。 四十几楼看下去，底下的人小得像是蚂蚁。 看了一会儿，郁桉有些头晕目眩，便转身绕到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坐着。 坐感很软，却又很有支撑感，是把好椅子。 郁桉坐在椅子上，无聊的转圈，目光看出去，办公室里的摆件，没一件是看起来不昂贵的。 贺黎安的家很大，公司也很大，所以，贺黎安应该有很多钱。 如果贺黎安死了，那他的钱怎么办呢？ 郁桉一脚踩到地上，椅子停下来，他漠然思考片刻，目光渐渐坚定。 随后，他拿出手机，输入了“婚姻法”三个字。 …… 贺黎安开完会回来，郁桉正乖巧的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看书。 腰背打得很直，双肩自然放平，是很标准端正的坐姿。 贺黎安一早就发现了，郁桉在为人处事上懵懂，但做起事情来都很认真专注，像个照着教科书规范生活的小朋友。 他没打扰认真看书的小朋友，悄然走到小朋友背后，俯身去看书上的内容。 内容很熟悉，是贺黎安看过的专业书。 平时放在办公室的书架上。 他按照正常的阅读速度看完了一页，又等了五分钟，还没等到郁桉翻页，才适时出声：“哪里看不明白？” 小朋友像是受到了惊吓，耳朵动了动，有些惶然的转过头。 发现是贺黎安，他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微微偏头身体，指着书里的某处给贺黎安看： “这里，这个词没有见过。” 贺黎安微微俯身，很有分寸的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缓声跟他讲解。 尽管如此，但距离还是很近。 他闻到了很淡香水味。 他们在早晨喷了同款香水，但贺黎安就是知道，他闻到的是郁桉身上的香水味。 这是他用惯的香水，以前从未和其他人分享过，大概是因为头一次从别人身上闻到自己的香水味，让他神经末梢产生了隐秘的躁动。 他模糊的意识到，这种躁动有冒犯的意味，身体便不自觉的后撤了几分。 做这个动作让他分了神，也忘了自己还在为郁桉讲解专业名词。 等郁桉回头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看他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贺黎安站直身体，尽量保持着泰然自若的神态：“如果你对这本书感兴趣，我可以帮你做一些注解。” 说完之后，他有些自弃的悄悄叹了口气。 因为他自己都听出来自己的嗓音有些发紧，很不自然。 郁桉并不笨，肯定也能发现。 “好啊。”郁桉笑起来，眼角弯弯的下垂，很乖巧明朗。 看起来像是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幸好。 贺黎安放松下来：“五点了，我们出去吃饭。” 到餐厅的路上花掉一部分时间，等待上菜又要花掉一部分时间，所以他们现在出门，大概能在六点左右吃上饭。 “嗯。”郁桉拿出手机：“我刚才选好了餐厅，你看看。” “……好。” 贺黎安其实有常去的餐厅，但看郁桉兴致勃勃的，便不想扫他的兴。 看名字是一家陌生的餐厅，他没去过，但菜式看起来还不错。 郁桉还坐在椅子上，仰头问他：“怎么样？” “你喜欢这家？”贺黎安把手机还给他。 “嗯。” “那我们就去这家吃。” 他们出去的时候，秘书室正好在准备下班，之前过来的时候贺黎安已经介绍过郁桉的名字，他们站在一旁打完招呼，便齐刷刷的盯着郁桉看。 “他们都在看我。”郁桉悄悄拉住了贺黎安的衣袖。 “不用怕，他们只是好奇。”贺黎安嗓音温和，很淡的往那边看了一眼，下一秒，那群秘书便收回目光散开了。
第13章 “嗯。” 郁桉朝贺黎安露出一个放松的笑，但拉住他衣袖的手并没有松开。 他其实一点都不怕。 那些人的目光只是好奇，并没有恶意。 只不过，贺黎似乎觉得他很弱小，很不堪一击，连这种审视的目光都无法承受，甚至对他产生怜惜的情绪。 郁桉知道，这是一种能增进关系的情绪。 所以他不打算解释。 贺黎安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沉默的用另一只手去按了电梯。 郁桉乖巧的跟进去，低头的时候，假装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他的衣袖，一下子松开：“对不起。”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贺黎安的表情。 贺黎安只是待人温和，并不是长得温和，不笑的时候，有种矜贵的疏离感，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没事。”他垂眼看郁桉，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是他和人说话时惯常会有的表情，因此会给旁人造成一种从内到外都极其柔软的感觉。 仿佛不管别人做多过分的事情，他都能一笑置之，并轻易原谅。 可一个人。 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里里外外全是柔软的。 又不是棉花娃娃。 不过目前来看，贺黎安很吃他这一套。 ——乖巧听话爱学习讲礼貌的小学弟。 …… “你确定是这里？” 餐厅门口，贺黎安止住脚步，侧头低声询问郁桉。 郁桉微扬着头看他，很坦荡的说：“是啊。” 贺黎安微微抿唇，像是对自己要说的话感到有些难为情。 过了两秒，他才又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郁桉不假思索道：“餐厅。” 不过是情侣餐厅。 但他要假装不知道。 两人身上都穿着制服，一个干净秀气，一个英俊沉稳，站在情侣餐厅的门口就显得十分养眼，路过的人全都向他们投来目光。 贺黎安开口：“你……” 路人暧昧的目光显然是已经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如果他在此时拒绝和郁桉进去，大概会伤害到郁桉的脸面。 郁桉假装没看出他的犹豫：“怎么了？” “没事。”贺黎安说：“进去吧。” 郁桉的眼眸亮起来，他深深看贺黎安一眼，在转身进去的一瞬间，缓缓弯起了嘴角。 明知是情侣餐厅，还答应和他一起进去。 贺黎安是不知道拒绝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不管。 他就当贺黎安接受他的追求。 只要接受了他的追求，他就有机会跟贺黎安结婚。 一旦结婚，他就能像婚姻法里写的那样，共享贺黎安的财富，甚至是继承亡夫的遗产。 这是可以具体落实的明确目标，对郁桉来说，比胡编乱造取得贺黎安的信任要更加简单可靠。 人生啊。 易如反掌。 …… 餐厅里的灯光设计得很有氛围，装潢上也用了不少巧思，每张餐桌都做了半开放式的屏风，增加了私密性。 贺黎安的脸上的表情是郁桉从未见过的凝重，他只看了一眼，就低头偷偷弯起了嘴角。 贺黎安真的太善良了。 善良到让郁桉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他。 并且有种越欺负他就会越温柔老实的感觉。 “很抱歉，两位先生，只有这个位置了。”前面带路的服务生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问：“可以吗？” 这两位客人身上的制服很好认，是圣彼里恩贵族学院的学生。 这所学校里百分之九十九的学生都来于非富即贵的家庭，即便没有这身制服，他们过于出色的长相和气质也不会是普通人家出身的。 他们的餐厅并不算很高档，几乎没有接待过这类客人，所以他有些紧张。 几乎是立刻，郁桉就回答道：“我可以。” 接着，他就和服务生一起转头看贺黎安。 “嗯。”贺黎安语气很淡的应了一声。 但熟悉他的郁桉，依旧能从中听出不自在。 位置在角落，没有窗户，极其隐蔽，除了主动叫服务生过来，没有人会经过这里，对正常的情侣而言，这很有情趣。 但对不是情侣的人而言——会坐立难安。 正如此时的贺黎安。 翻开菜单，入眼全是情侣套餐。 他顿觉烫手，猛地合上了菜单。 动静有点大，郁桉适时抬头：“怎么了，学长？” 暖色的灯光温馨又浪漫，照在那张白净好看的脸上，有种油画的质感，细腻而美好。 贺黎安只跟他对视了一秒，就别开脸，嗓音里有故作镇定的成分：“没事，你点菜吧，我吃什么都可以，不挑。” “嗯。” 郁桉有点迷茫。 他很善于观察，所以他能感觉到贺黎安的反常和不自然，但同时，他接触的人又太少了，所以他分辨不出来贺黎安此时具体的情绪。 贺黎安看起来很不适应，但又并不是反感，甚至有些紧张，连耳根都是红的。 上次贺黎安耳根红，是被他夸得害羞。 可他刚才并没有夸贺黎安。 郁桉有点懊恼。 弄不明白贺黎安的情绪，会影响他们结婚的进展。 郁桉翻开菜单，安静看了两秒，便吃惊的抬起头：“学长……我不知道这个餐厅是这样的……”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小了下去，眼神无措的看着贺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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