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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坐公车就行。” 陈星想了想，从钱包里拿了两张塞到她手里：“还是打车吧，请你同学们吃点东西，别太晚回家。” “知道了，谢谢姐。” “哇，谢谢陈老师！” “谢谢陈老师！” “不客气，到了给我发条信息。”。学期结束了，班主任们也把手机还给她们了。 “我发你微信吧？” 陈星慢了一秒，才应。 是呢，最近大家都用微信了，她是下载了，除了学校的工作群，她几乎不怎么打开。 陈星朝孩子们微笑，“你们好好玩吧。”说完她就走了。 孟冬瞥了一眼手里的钱，两百块。 她的朋友也看到了：“哇，陈老师真大方。” “有个姐姐真好啊！羡慕死！” “谁说不是呢，我那个哥哥抠得要死，从来不给我零花钱。” “哎哎哎，陈老师是不是改完卷了，语文的成绩应该出来了吧？” “喂喂喂，你不要扫兴好吗！” 孟冬没有回应他们，瞧着陈星的身影，她穿了一件咖色呢子大衣，白色的铅笔裤搭配黑色短靴，简单的打扮反而显得她身影高挑苗条。 街道两边的树挂着不少小小的喜庆的红灯笼，热闹热闹的环境里，她独自一人走着有股说不出的疏离的孤独的感觉。 旁边几个少年人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陷入了几秒若有所感的沉思。 “陈老师好像总是独来独往的……” “咱们老班也说她很宅……” “孟冬，陈老师还是单身吧？”有人八卦道。 孟冬点了下头。 一个男生咦的一声，眼睛发亮：“我哥也……” 还没等他说完，女生们白眼已经翻过去了：“拜托！你哥配不上好吗？” “陈老师是大美女好吗，你哥哪位？” 孟冬不屑地哼一声：“癞蛤蟆离我姐远点好吗？” “干嘛说得那么难听啊？” “走走走，别废话……” “哎，陈老师的口红很好看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 陈星走远了一大段路，重新把耳机戴上。老县城的路不是很宽，道路两旁还停着私家车，小汽车，电动车，自行车就在道中间行驶，繁忙时刻时有拥堵，人行道也不是很规范，她听着歌，挑着走路，放空脑袋。 可没走多久，又被一个学生家长扯住聊了下天。 “哎，陈老师，你又在这里走啊？” 陈星不得不摆上微笑社交几句。 好不容易社交完，那悠闲的心情再次断了，换上了烦闷。 在小县城的人们眼里，她一个年轻的女性晚上独自散步仿佛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也许她应该攒个首付，在商业小区里买套房子，这样就可以理所应当地散步了。 陈星深深叹气。 可她还没想好。 在这里，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婚姻压力会越来越大，周围未婚的同事越来越少，就会让她特别显眼，她不想要这种显眼，更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话资。 尤其过年她就27了，按照老家的算法，她28了，但在长辈的嘴里——她已经30多了，马上就过年了，陈星都能想到春节假期那些蜂拥过来的问题了。 这种事不能想，越想越烦，她越走越快，直到走远了些，她才感到好受点。 夜幕沉沉，气温更低了些，她心也静了一些。别想那些不开心的，想想春节假期有大半个月呢，心情平缓下来发现有些饿了。 她扫视了一圈，前面有个便利店，走了过去，远远地看见门口的冷柜旁站了一个女人，正低头看冰柜的东西。 门口橙黄的灯光落在她白色的及腿大衣上，晕染出几分旧意，仿佛一段陈年的月光。 陈星第一眼被吸引是因为白色的羊绒大衣，女人看到漂亮的大衣总是多看几眼，她选大衣也不太敢选这颜色，主要是怕脏，其次是白色虽是大众色，但在她的标准里，脸蛋要足够美才能把白色的大衣穿出独特的出尘气质。 女人侧着脸，看不太清长什么样，侧面的轮廓看起来莫名有几分熟悉感，还没等陈星走近，女人已经走进店里去了。 等她走到便利店门口，也看了看冰柜，冬天的冰柜一半放着一些冰激凌，一半放着一些冷冻的饺子汤圆等等，没什么特别的。 陈星目光落在冰柜角落的龙旺，心里浮起一点感慨的情绪。 童年回忆。 她抬脚也进了店里。 便利店不大不小，几个货架陈列物品，她目光梭巡了一圈，挑了两包方便面，火腿，拿了一包薯片，准备到冷藏柜挑一瓶饮料。 便利店冷柜前的灯光白亮得晃眼，与门口刚才穿白色羊绒大衣女人打了个照面。双方都一愣。 陈星凝视着她，那几份熟悉感一下子就放大了，一个名字从心底冒出来，她却带了几分忐忑，不敢去捞起来。 “陈星？”没想到对方先一步叫出了她的名字。 “青黎师姐？”心里的名字瞬间跳出了口，她的笑容也同步扬起来，“真的是你啊？” “是。”谢青黎轻笑，乌发在灯光底下漾出盈亮的光泽，妆很淡，口红的颜色也几乎看不出来，她站在那里，就亮得令人睁不开眼。 陈星被这意外的邂逅震惊得说不出话，她只是笑，语不成句：“怎么，怎么……” “是，我也没想到，啊，我们多少年没见了？” “快11年了！”陈星眼眶发热，心中被惊喜冲刷着，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看到谢青黎听到“11”的时候，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眼里一亮，明显有些动容。 滞后的羞涩感涌了过来，她却只能笑。 谢青黎也没有说话，站在很近的地方浅笑着。 “哎？BB你在这呢，这谁呀？”伴随着有些耳熟地的声音，好闻的香风扑鼻。 陈星缓缓地眨了下眼，谢青黎旁边已经站了一个女人，勾着她的手臂，笑意盈盈，身上的燕麦色大衣与她的是同款。 “茵茵，这是陈星，我的师妹……” “陈星？” “茵？” 三句话同时跳了起来，在半空两两撞击，三个人互相对视，信息瞬间更新且每个人的神色都晃过顿悟。 “哦……” “表姐？” “表妹？” 几句笑声先后冲上了半空。
第3章 一类人 拥窄的只能容下四小张小桌子的小店，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弥漫其中。 陈星觉得这一幕非常不真实，瞧着对面两位她意想不到的人。 “唔，好吃。”沈佳茵轻咬了一口糯软的橘色的丸子，看着内馅，“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番薯丸？” “你是不是吃不惯？”谢青黎浅笑着问。 “也还好啦……这内馅倒是挺特别的。”沈佳茵的话和她的神情并不一致，“居然有紫菜，瘦肉，还有胡萝卜……” “这是融城的特色小吃，口感吃起来是比较Q弹的，皮是甜的，内馅是咸的……”陈星瞧着对面两人，指着碗里的解释，“米线，加一些番薯丸，再加一些青菜和花蛤……” “不得不说这搭配好猎奇啊……”沈佳茵皱了皱鼻子，她长得明艳，这动作做出来更显得她娇俏可爱，她眼角撩向旁侧，撒娇道，“我不爱吃胡萝卜。” 谢青黎温和说道：“那就不吃了吧。” 沈佳茵摸了下奶茶色的卷发，朝她弯一弯眼睛，把碗推向谢青黎，“那给你吃。” 谢青黎顿一秒，没有说什么，点了下头。 陈星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心里顿生几分迷惑。 谢青黎埋头吃东西，她的目光与沈佳茵的对上，后者朝她眨了眨睫毛，眼里有一股坦然的无辜感，隐隐还有几分鼓励她询问的意味。 陈星垂下眼睫也吃起起来。 沈佳茵却笑问她：“哎哎哎，小星，青黎她16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陈星抬眸。 谢青黎的动作也停了，她看向了旁边。 空间静默一瞬。 谢青黎语气平淡道：“那时傻傻的呆呆的，就只会学习。” 陈星附和道：“师姐成绩非常好，全校第一。” 沈佳茵哗的一声：“学霸啊！” 谢青黎没应这话，她吃东西的速度挺快，嗦几口米线，咬一口番薯丸，花蛤也没落下，吃得很香，温温的汤汽捂热了她微冷的气质。 陈星看得有几分发怔，久远的记忆从脑海里快速奔过来，发出呼啸的声音，然而却被沈佳茵的动作强行遏断。 “看你吃得我都想吃了，”她捏起汤勺，去捞谢青黎的碗，“我也要吃一个。” “嗯，这里有。” “不我就要吃你这个……” 谢青黎睫毛扑闪，似想朝陈星的方向望一眼，不过放弃了，她动作僵硬地一缓，咬了一半的番薯丸子就被沈佳茵舀过去吃了。 陈星屏住呼吸，不甚自在地扭开脸，心里浮起一种怪怪的尬尬的感觉。 她们这张桌子陷入了安静，周围却仍然是闹闹腾腾的空气，穿着橘黄色羽绒服的老板娘就坐在她侧边的桌子忙碌，她双手如飞，动作麻利，红色的大盘子码着一排排裹着白色面粉的大圆丸子。 “除了这个，你还爱吃什么呀？”还是沈佳茵打破了着汹涌的沉默，仿若无知无觉地问。 “海蛎饼，还有光饼夹。”谢青黎脸上露出几分怀念，看向陈星，“以前学校附近那家不知还在不在？” 陈星抿了抿嘴：“不在了，老板的儿子毕业之后留在了鹭岛那边，前年结婚生孩子了，他们也跟过去，说是帮忙照顾孙女了。” 谢青黎目中的憾色一闪而过：“嗯，他们家是最好吃的。” “哦，学校的初中部迁出去了，改建了，也改名了。”陈星想她应该不知道这信息，“现在是融城实验中学。” “嗯，我也是查了才知道。” 沈佳茵及时插上一句：“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常吃那家光饼夹啊？” 谢青黎低眼，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正面回答。 沈佳茵一时跟不上她低落的情绪，不明所以地望向陈星，却见她正凝视着谢青黎，眼神是一种旁若无人的柔软。 沈佳茵感觉自己好似被划开来，她不易觉察地皱了下眉，很快舒展开，转而笑：“说来，真的好巧啊，没想到小星和你是同所中学的呢。” 谢青黎看看陈星，也看看沈佳茵，唇角噙着笑意道：“我也没想到你和陈星是表姐妹，没听你说过……” “哦，我妈住羊城，小星她们在融城……”沈佳茵也觉得自己说了件显而易见的事实，没有额外的信息量，“我们好像就小时候见过一次？几岁来着？” “八岁多一点……”陈星笑容微敛，“小学二年级那暑假，大姨带我去羊城玩……”那是她的父亲去世不久，于茹整个人都垮掉了，无心看顾她，于娟做主把她带到羊城了住了一段时间。 那时她第一次见到沈佳茵，美得耀眼，像故事书里的公主，跟自己分享她的芭比娃娃收藏，一柜子的公主裙，她的房间像一座粉红色的城堡。 那时的陈星还没意识到父亲的突然离世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本能地伤心，担忧，害怕，与此同时她切身体验到同龄的表姐华丽耀眼，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世界的悲喜并不相通。 后来她才明白，八岁那年她就不能当小孩了，她被生活“揠苗助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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