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颗精密复刻的心脏正静静躺在丝绒衬垫里,冠状动脉网比楚怀夕昨晚穿的渔网袜还要细密,二尖瓣边缘甚至模拟了钙化斑块。 楚怀夕表情一瞬凝固,满脑门问号。 静默了足足一分钟,她滚了滚喉咙,抬起头看着徐以安,“这…这是你送我的情人节礼物?” 徐以安点点下巴,认真解释道:“它是用64排CT扫描建模的,3D打印技术让它的每一个细节都和真实心脏一模一样…” 楚怀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以安。 见楚怀夕不太懂,徐以安推了推眼镜,“巧克力熔点在36.5℃可以模拟人体温度。”指尖划过主动脉弓,“咬这里能体验心肌缺血的...” 楚怀夕愈发懵了:??? 64排CT扫描是什么玩意? 心肌缺血又是什么玩意啊? 不过徐医生的巧克力的确做得栩栩如生,每一根血管、每一处瓣膜都清晰可见。 逼真到令人头皮发麻!! 楚怀夕嘴角微微抽搐,好气又好笑,娇嗔出声,“徐医生,哪有人情人节礼物送心脏的啊,而且还做得这么逼真,你是想吓死我吗?” 从未送过情人节礼物的徐以安愣了愣,推了推眼镜,消毒水味随着吞咽动作漫开,“这是我最熟悉的器官…”我觉得这份礼物很有意义。 没读懂她的隐晦的楚怀夕:…… 这外科直女的情人节回礼简直绝了! 楚怀夕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又被徐以安这股认真劲儿逗乐,“行吧,看在我们徐医生如此用心的份上,我就勉强收下啦。谢谢!” 徐以安几不可察地扁了扁嘴。 楚怀夕指尖戳着巧克力室间隔,轻嗅着甜腻可可香里渗入着的特属于解剖室的冷冽,跟心脏对话。 “你这骇人的小玩意儿,让我等得好苦啊。” 徐以安闻言微拧眉,思索片刻后说:“如果它吓到了你,你可以闭着眼吃。” 停了一秒,“或者我拿走它。” 楚怀夕一听对方竟然想要收回礼物,双手抱紧礼盒,摇头,“我不害怕啊!” 徐以安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你说它骇人。” 楚怀夕看着徐以安这副较真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哎呀一声,“我开玩笑的啦,我很喜欢这颗心脏!” 见徐以安似乎不太信,语气认真地强调了一遍,“真的。只要是你送的礼物,我都喜欢。” 她一字一顿地说:“像喜欢你一样的喜欢。” 话落,徐以安藏在衣兜里的手环亮起警示红光。
第5章 冰块在柠檬水里浮沉 徐以安耳尖泛起病理性潮红,别过头,声音依旧冷淡,“喜欢就好。” 楚怀夕倏地拽住对方垂在身侧的左手腕,那里皮肤薄得能看见青蓝血管,脉搏正以每分112次的频率震颤。 她勾起唇角,“别傻站着了,进来坐。” 八月的京北像被罩在密纹纱网里的蒸屉,蝉鸣声浪撞碎在槐树荫里,沥青路面蒸腾的波纹扭曲了街景。 便利店冰柜发出濒死般的嗡鸣,而徐以安挺括的纯棉衬衫正将汗液织成第二层皮肤。 楚怀夕抱臂立在茶几旁,目光上下打量着沙发上的徐以安。 蓝色衬衫木制纽扣严谨地卡在喉结下方,藏青色西裤沿着腿线笔直垂落,脚踝凹陷处被雪白短袜填得严丝合缝。整个人像被规训过的墨线,连褶皱都恪守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秩序。 楚怀夕摸着下巴兀自摇了摇头,而后重重叹了口气。 不知道老古板身上这些被规训的褶皱里,藏着多少未拆封的夏天? 徐以安发现楚怀夕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衣着。 这个动作带着经年累月的应激反应。 十六岁那年她偷偷解开第二颗纽扣,戴着自己喜欢的水晶项链参加成人礼,却被父亲当场扯断项链,水晶碎片在礼堂台阶上的脆响至今仍在午夜梦回时叩击耳膜。 可此刻,她的穿着并没有问题。 楚怀夕想告诉徐以安,不系第一颗纽扣不会怎样,穿裙子也不会怎样,还有将头发扎成高马尾,应该会凉快一些。 但她知道,徐以安并不会轻易做出改变。 在楚怀夕第三次摇头时,徐以安后颈倏地传来一阵被母亲常年掐着量角器,矫正她仪态留下的神经痛。 成年前,当她在书桌前晃动身体时,当她在餐桌上低头超过十五度时,母亲手里那柄檀木量角器就会精准抵住她的第七颈椎。 徐以安蹙眉抬起左手,按揉着脖颈,忍不住问出声:“怎么了吗?” “没…没事。”楚怀夕抿了抿唇,摇头,“还喝热水?” 徐以安暗自松口气,嗯了一声,将包里的保温杯递给楚怀夕,礼貌道:“麻烦了。” “不用客气。”楚怀夕拿着杯子前往厨房,给保温杯里添满水,又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 往柠檬水里加冰时,她看着立方体在淡黄液体中沉浮,忽地想起情人节那晚,那人散开低马尾时,鸦羽般的长发如何扫过自己锁骨。 楚怀夕眉头一皱,端着水站在餐厅,看向客厅里安静目视着前方的徐以安。 她很乖。 乖的让人想揉一揉她乌黑的发顶。 忽地,楚怀夕发现徐以安汗湿的衬衫在后背洇出淡淡地蝶翼状阴影,像极了标本师留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折痕。 同样苍白。 同样被某种无形的框架钉死在既定的位置。 楚怀夕端着水杯的手蓦地收紧,冷凝水珠顺着杯壁滑落,在掌心晕开潮湿的圆。 她莫名地心疼这人人追捧的天之骄女。 心疼她的乖巧。 心疼她的死板。 她突然想让她疯一点,乱一些。 比在卧室大床上时更疯一点,更凌乱一些。 楚怀夕松开眉头,快步走到客厅,将保温杯放在茶几上,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空调。空调启动的刹那,徐以安肩胛骨轻微颤动。 楚怀夕见状眸光黯了一瞬,捧着加冰柠檬水站在徐以安面前,指尖摩挲着杯壁冷凝的水珠。 “徐以安…” “嗯?” 楚怀夕微俯身,耳垂银蛇耳坠垂落在徐以安眼底晃出蛊惑的弧光,“你热吗?” 徐以安望向空调的眼神像凝视精密仪器,喉咙滚动三次才吐出音节,“不热。” 楚怀夕分明看到了,二十六度冷风掠过眼前人绷直的颈线,在锁骨凹陷处凝成细密水珠。 她在心底长叹息一声,指尖攀上徐以安扣得严丝合缝的衬衫领口,潮湿的吐息拂过对方紧绷的下颚线,“可是我好热,怎么办?” 徐以安回眸看向楚怀夕,视线越过她短到堪堪遮住大腿根的冰丝睡衣,攀上她半露着的雪白的香肩,最终停留在她发顶的丸子头上。 穿的如此清凉,也会很热吗? 徐以安收回目光,往右边挪了挪身子,“你坐这儿,这里可以吹到空调。” “呆子!” 楚怀夕含了一大口柠檬水,将水杯放在保温杯旁边,而后倾身吻住徐以安的唇,左手微用力掐住对方的两腮,迫使她张开嘴巴。 猝不及防的徐以安瞪圆双眼,不待她做出反应,便感觉到一块带着凉意的冰块滑入口腔。 楚怀夕的吻带着破冰船的决绝撞来,凉意刺穿舌苔的瞬间,徐以安被撞进童年时光。 从徐以安七岁开始,父母对她的管教突然变得极其严格,而且他们总担心她会生病,即使她很少生病,但父母依旧坚持用三十七度的恒温液体代替了她所有冷饮。 她倏地想起,小学春游时同学分享的橘子汽水在舌尖炸开的气泡的触觉,想起那些透明泡泡是如何被母亲惊恐的尖叫声戳破。 “安安乖,快点吐出来!冰镇饮料会杀死你的胃黏膜的!” 尖叫声过于刺耳,父母担忧的面容像一张密网拦在面前。徐以安再也没喝过橘子汽水。 因此七岁开始便保温杯未离身的徐以安,早已习惯了保温杯里的参汤、枸杞和红枣。她已然想不起自己上次吃冰块是什么时候了。 徐以安闭着眼问自己,真的习惯了吗? 嗯,习惯了。习惯到在踏进家门的一瞬,窒息感便扑面而来。 冰块融化在口腔,徐以安吞咽地瞬间似乎看到七岁时的自己。 她看到自己站在玄关处艰难地呼吸着,客厅有一扇落地窗,打开便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她看到自己大步跑到了窗边。 下一秒,耳边再度涌入熟悉的声音。 “安安,不可以开窗子,你会生病的。爸爸妈妈会担心死的啊…” 她张了张嘴想说,不开窗我会死掉的。 可是她不敢,也不能。 她的姓名注定了她的生命不属于她。 “徐以安”———安全的安,安稳的安,安份的安,安静的安。 呼吸不畅,徐以安右手大拇指狠狠掐了一下中指的指腹,从童年抽离出来,睁开眼睛。 一直在观察着她的楚怀夕愣了一下。 她似乎从徐以安雾蒙蒙的瞳孔里里看到了压抑着的委屈,看到了渴望。 她似乎看到十八岁的徐以安站在便利店冰柜前,校服拉链拉到最顶端,目光掠过色彩斑斓的冰淇淋包装,最终从包里拿出了保温杯。 心又抽了一下。 楚怀夕又含了块冰,心酸地闭上眼睛。含着冰块的吻比想象中灼热,灼热的让徐以安感受到了新鲜空气。 柠檬混着柑橘味的空气。 楚怀夕喷洒在徐以安鼻尖的冰冷,让她急促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 柑橘香与消毒水气息在沙发上纠缠。 徐以安的唇瓣有青柠的涩,齿列间藏着未拆封的童年。当楚怀夕将冰推入她口中时,感觉到对方舌尖起了触电般的战栗,就像是被囚禁三十年的夏蝉初次触碰霜雪。 徐以安双手下意识抓住楚怀夕的手臂,指尖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楚怀夕的掌心贴住徐以安后颈,那里渗出的细密汗珠,像春雪消融时山涧渗出的第一滴泉。 她想给她无尽的爱。 许久后,冰感消失。两人的唇瓣分开,唇角都带着一丝晶莹的水渍。 楚怀夕看到徐以安苍白的皮肤上泛起珊瑚色潮汐,眸底还残留着未散尽的迷离,起伏不定的胸膛打乱了折痕。 不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了。 但楚怀夕觉得还不够,她抬起指尖,触向徐以安领口,徐以安条件反射地绷紧肩胛。 皮质诊疗椅的触感突然侵袭感官,心理医生用温和声音剖析她的强迫性着装:“这些纽扣是你对抗失控感的锚点,每解开一颗都意味着...” 诊室门被猛然推开,徐母一把将徐以安从椅子上拽起,“我们安安没有病!她绝对不可能生病!” 意识回笼。徐以安抓住楚怀夕的手腕,力道有些大,“你干什么?”声音像实验室玻璃器皿相碰的脆响,带着无机质的冷。 楚怀夕被吓了一跳,滚了滚喉咙,“别这么凶啊!我说过的,在你喜欢上我之前,我绝不会碰你的。” 徐以安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点过度,轻轻闭了下眼,干巴巴辩解,“我没凶你。” “你明明就有!”楚怀夕吐出一口气,笑着活跃气氛,“徐医生,你刚才的表情简直和白骨精想吃唐僧肉时一模一样。” 气氛松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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