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姜伶经常动不动把我捞过去,不由分说开始亲我。一个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眉心,鼻尖,脸颊,嘴角,唇瓣,细细密密。 比如现在—— 我刚从车上下来,就被姜伶捞进了怀里,她从背后抱着我,头埋下来,一个吻就要落在我的颈窝。 我伸手推开她,冲着前面扬了扬下巴,示意有人在看呢。 本来打算发烧一好就上路,姜伶怕我没好完,坚持在榆林再住了一晚。 今早八点,在旅馆附近吃了早餐,我们才又出发。一连开了三小时车,姜伶乏了,说歇歇再走,就在路边找了个空地停了车。 下了车,环顾四周,光秃秃的一片,除了公路就是草原。 只有前面立着栋平房,是内蒙古这边很常见的土房子。屋顶很高,墙壁很厚,墙上还七零八落地挂了些东西:簸箕、风干的玉米串、叫不上名字的干草…… 一个老婆婆坐在门口,手里捧着个铁质水壶。 她戴着顶玫红色羊毛帽,穿着当地随处可见的蒙古袍子,缎面色彩鲜艳,罩住瘦瘦的身子。 在我们下车后,她便一直看着我们。 我们原本只想在原地跺跺脚,活动一下久坐的身体。被这样看了半天,多少有些不自在。 也就是在这时候,那老婆婆冲我们招了招手,嘴里嚷嚷着什么,又是听不懂的方言。 有了“神羊”的前车之鉴,我们不太敢上前了,就那么在原地活动着。不退后,也不往前。 见我们不动,那老婆婆自顾自走了过来,步子很慢,沟壑纵横的笑堆在橘子皮似的老脸上。 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笑容底下藏了什么心思? 我想要拉着姜伶往车上走,姜伶反倒握住了我的手,把我定在原地,说再看看,再看看。 等那老婆婆走过来,拧开她的水壶盖子,我们才知道,她是在问我们需不需要热水。 内蒙古这边地广人稀,城镇与城镇之间隔得很远,热水对于旅途中的人来说确实是稀罕资源。 高原地区温度忽高忽低,矿泉水虽然方便,喝多了总归是凉胃的,有热水喝当然更好。 姜伶刚想转身去车上拿水杯,被我拉住了。我凑近她小声说,先问清楚多少钱吧,省得待会又被讹。 一番沟通下来,场面可以用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来概括,我们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姜伶只好拿出准备好的现金,试探性地抽出一张二十块的钞票,递过去,老婆婆摆摆手,把钞票往回推。 姜伶以为不够,重新抽了张五十的,又递过去,谁知对面还是摆着手,很惶恐的样子,更强势地把钞票推了回来,然后指指屋子里,示意我们进去。 姜伶看我一眼,似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点点头同意了,我们便跟着老婆婆走向了土房子。 房内的陈设很简单:右手边是几张凳子、一张桌子,左手边是一个玻璃柜,柜子后面是一个木质货架。货架上稀稀拉拉地摆着些食品饮品:火腿肠、康师傅、果粒橙、矿泉水之类。 原来是个小卖部。 这种地方,地广人稀,过客不多,语言不通,生意难做。想来那老婆婆主动招呼我们,要分给我们热水,也只不过是一种揽客方式。 是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先入为主地错怪了她。 来都来了,正好也到了饭点,那就吃桶泡面凑合凑合吧。我们伸手一指,要了两桶康师傅,一桶香辣,一桶红烧。 趁着老婆婆转身从货架上替我们拿泡面的时候,姜伶扣住我的后脑勺,很快地在我脸上落下一个吻。 ……这人! 我在姜伶手背上轻轻拧了一把,她才讪讪地把身子歪了回去,立定站好。 嘴角却勾了勾,有些腼腆却又有些得意的样子。 得,当初那个听到我声音都会害羞的姜伶,终归是一去不复返了。 老婆婆从货架上拿了两桶泡面下来,递到我们手上。又伸出枯树枝一样食指,戳了戳玻璃柜上的菜单。 菜单上用蓝色圆珠笔写着,方便面五块钱一桶。过于良心的价格。 然而当我把泡面拿近,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生产日期后,却发现这桶泡面已经过期。 我凑近姜伶,指指生产日期,跟她说这泡面已经过期了。 姜伶挠了挠后脑勺,说那怎么办。 想了想又说,这位老婆婆应该也不是有意的,这种地方来的人太少了,这些泡面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了,估计她也没留意到已经过期了。 我被姜伶说得心一软,想起以前看过的食品安全相关科普,便说没事,这种东西,只要在肉眼上看去还没完全变质,就还能吃。 我说着便压了张十元钱的钞票在柜面上,撕开泡面桶的塑封膜,陆续往里面加调料。 放柜面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姜伶发来消息说: [宝宝好善良] [好喜欢][害羞] 我瞄一眼,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但还是忍不住调侃: [面对面还发消息?] 姜伶捧着手机回复: [那不是有点不好意思] 得,这时候就知道不好意思了。 老婆婆收好钞票,替我们的泡面桶加了热水,咧嘴笑了笑,露出零落的几颗牙齿,指指边上的小马扎示意我们坐下。又说了些我们听不懂的话,捧着水壶坐到屋子外面去了。 三分钟倒计时结束,泡面好了,姜伶端着泡面桶,弓着背坐在小马扎上,眼神却落向门外。 从我们坐的这个位置看过去,只能看见老婆婆的背影,在风中颤颤巍巍。 姜伶突然说:我想我们可以做点什么。 吃完泡面,我们驱车离去。 两三个小时后,我们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土房子前。 姜伶手上拿着玻璃贴纸,和老婆婆一阵连比带划地沟通过后,踩着凳子,把贴纸贴在了土房子的玻璃窗上。 刚才离开的那段时间,我们回了榆林市,找了家打印店,选了最醒目的红色,把“内售食品”“热水免费”几个大字打印成了玻璃贴纸。 眼下,有玻璃窗上这几个大字提示,语言不通的问题基本得到了解决,就不怕以后路过的汉人心生顾忌了。 利好了以后路过的行人,也利好了这位老婆婆。 姜伶张贴完贴纸,从凳子上下来,拍拍手心,意有所指地看着我。 我就走上去,揉了揉她的头:“好棒好棒。” 哄小孩的语气,我故意的。 但姜伶这次没有害羞,姜伶很受用,还扬着头来蹭我的掌心。 她的眼睛本就亮亮的,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更亮了,又很乖,看得我心里一动。 老婆婆似乎不太明白我们都做了些什么,但看我们脸上带着笑,也约莫猜到了我们是做了点好事。 便招呼我们进了房子,给我们倒了鲜牛奶,用瓷碗盛着,一人一碗。 姜伶被这牛奶腥皱起了眉头,喝了一半就喝不下了,我倒是挺爱喝的,就说你喝不下的话那给我吧。 喝那半碗的时候姜伶看着我,神色又变得腼腆起来。 牛奶下肚,腥香的味道在喉间弥漫,我回味着姜伶站在凳子上给窗户贴玻璃纸的样子。 那一刻她双手举高,衣摆也随之拉高一截,露出一截纤薄的细腰,在阳光下有一种柔软的白。 我好像总是被柔软的事物触动,有时候是小猫的肚子,有时候是水牛奶蛋糕,现在是姜伶的一颗心。 我想起已经逝去的焦虑心情,关于那两百块钱,关于对物质差距的担忧……那时候我陷在一种悲观的预期里,现在反而平静了下来,心情也愈发坦然了。 能有什么办法呢,好像也只能这样下去了,我就是喜欢她啊,物质差距大也喜欢她,未来扑朔迷离也喜欢她。 没有办法啊。没有办法。要是人人都知道看到南墙就勒马往回走的话,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在爱里磕破脑袋的人了。
第18章 西*图-澜-娅痛与爱是同义词 告别了老婆婆,我们又继续上路。 终于到了鄂尔多斯草原,时间已经走到晚上八点,天却还没黑透,地平线上还残留着一抹倔强的橘红。 车刚停稳,草原的风就扑了上来。风是烈的,裹着一种新鲜的草汁气,好像才刚犁过。风里我们的衣角癫痫着,猎猎作响。 姜伶早早在这里订好了蒙古包。在旅游区停车场停好车后,她便在软件上拨通了商家电话,叫人来接。 不一会儿,就有个穿蓝布袍的姑娘冲我们走了过来,确认了我们的身份后,就领着我们去到了几百米开外的一片草场。 穿过停车场时,我的运动鞋不断踩进泥土里,鞋面上很快就沾满了草屑和灰尘。 到了草场,“草原星空露营基地”的霓虹灯牌柱在草场边缘,在墨蓝的天色里突突地闪烁着,红黄相间的光污染了小半边天空。 我们停在了一个蒙古包面前。进到里面我们才发现,所谓“星空房”的天窗早被沙尘糊成了毛玻璃。 姜伶微微皱着眉,指指蒙古包上的天窗问那姑娘:“还有多的房吗?这窗子也太……跟我在软件上看到的不一样。” 她调出软件页面,照片里蒙古包的天窗干净透亮,窗里面盛着一大片星空,清晰透亮。 属实是照骗了。 蓝布袍姑娘摇摇头,操着口音很重的普通话:“现在是旺季,这是最后一间了。” 刚说完,外面谁叫了她一下,她提起嗓子应了一声,急匆匆地推开门走出去了,关上门之前说有事再叫她。 姜伶便只好作罢。 姜伶订的是个套餐,除了住宿,还包含了篝火晚会、歌舞表演之类的项目。 篝火晚会把晚饭一并解决了,看完歌舞表演,人群陆陆续续散了,我和姜伶也回到了蒙古包里。 坐在毛毡垫上,我有些意犹未尽地拉着姜伶讨论刚才的杂技表演,姜伶的回应淡淡的,我才发现她像是不开心。 在我再三追问之下,姜伶才咬着嘴唇,慢慢吐露: “我查了好多攻略,特地订了这家带大天窗的,就想着……嗯……和你第一次来嘛,要浪漫一点才是。” “说出来你别笑啊……在我的计划里,我们能一起躺在床上看银河,咳……这个时候和你聊天就会……就会很浪漫。结果现在搞砸了,一点都不浪漫。” 她说着说着,耳根又红了,“是不是很幼稚?” 原来还在纠结天窗的事,我笑了起来,看着她低垂的睫毛,顿觉她的可爱。 我那时已经知道,姜伶是个集几种矛盾特质于一身的女孩。 她长得清爽明亮,能在一堆人面前侃侃而谈,却又能在听到我声音的时候害羞到忘了说话。她落落大方的外表下是敏感而柔软的一颗心,连一点微末小事也能纠结半天。 这种矛盾特质碰撞出奇妙的反应,让我愈发被她吸引。 我坐在姜伶身边,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看着她的眼睛说:“有没有可能对我来说,现在能和你一起坐在这里,就已经是件很浪漫的事情了。在这以前,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十八岁的时候谈恋爱,更没想到自己会在十八岁的时候和女朋友出门远行。” 姜伶声如蚊蚋:“你总是这么会开导人。” “谁说躺在床上才能看银河?”我站了起来,拉着姜伶往外走,“走吧,我们这就去看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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