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高中的时候,班上的女生们就已经很乐于捯饬自己,学校里要求统一穿着,她们便在发型上、首饰上做花样,或者做些把校服裤腿改小之类的小巧思。周末的时候,她们会穿上新潮的衣服相约出去玩,配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妆容。 那个年纪的女孩子们或许会缺乏对习题的耐心,但绝对不会缺乏在脸上涂涂画画的耐心。那时候短视频还没有兴起,不然我的个别女同学高低也得是个万粉级化妆up主。 那时候我就意识到,我和很多同龄人不一样。我对那些造型的兴趣一直不大,也不擅长在脸上涂涂抹抹。我沉浸在文学的世界里流连忘返,它们太过瑰丽,而衬得很多东西都显得黯淡。 快乐阈值一旦被抬高就很难降下去了,我因为在文学上获得了足够多的快乐,而常常无暇去审视自己的外貌。我习惯了素面朝天,却忘了在那个年纪,评价一对情侣在一起时是否般配的标准,不是看精神世界是否匹配,而是看外在形象是否对等。 所以我才会遭遇眼下的情况。 十八岁的时候我比现在窝囊太多,在爆发和隐忍之间我选择了后者。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一个人吃痛的声音。 我转过身去,看见姜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她应该是推了其中一个人一把,对方踉跄着撞在了墙上。 “你们这张嘴除了喷粪就不会说人话了是吧?!” 姜伶的声音在发抖,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姜伶发脾气说重话。 在我面前姜伶一向都很乖,连打游戏输了都只会软绵绵地抱怨。 被推的那个人声音小了下来,说了些什么,隔得远了,我就听不清了。 但很显然他是不服气的,因为姜伶继续跟他吵了起来,一副谁也不让谁的样子。 另一个人有来劝的意思,拉住姜伶说,“姜伶你疯了吧?为了个才认识一两个月的人……” “一两个月?一两个月怎么了?”姜伶径直打断他,“你们懂个屁。” 姜伶说完这些,就扔下那两人快步冲了过来,我想避开,但来不及了。 姜伶眼眶通红,看到我明显一愣,随后过来牵我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离开了。 她没问我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她只是拉着我一个劲地往前。往前。 她的力道很大,好像带着我出逃,要一路去到没有人的地方。不容分说。 我才知道姜伶还有这一面。不再是柔软的,害羞的,而是愤怒的,倔强的。 出了ktv,来到大路上,姜伶还在拽着我往前走。 我有点出汗了。 风扑过来,刘海凌乱地跳动着,一部分被黏住,粘在额头。我终于问了句,“我们要去哪?” 姜伶这才停下脚步,随后转过身来,牵着我的手却没有放开。 她像被突然放慢了倍速,面朝着我慢慢垂下眼,声音也骤然弱下来:“你别听他们的……” 语气软软。又是我熟悉的姜伶了。 我点点头,我并没有怪她,我只是一下子没法完全消化掉那番话带给我的冲击。 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低头玩着姜伶的手。她的手很软,捏起来很有种治愈的感觉。 也许是我的沉默让姜伶多想了,她自证般地倾吐道: “我从来没觉得你土,而且你看那些明星走街上被拍,不也经常被说土吗?那又怎么了。” “是,我是谈过很多个,但我没有想玩玩……别人玩我还差不多。” “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很苍白,我就是想说……就是想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真的喜欢你……” “特别特别喜欢你……” 姜伶的眼尾有些泛红,说着说着竟掉下眼泪来。 我呆住,一时间竟忘记了接她的话,只本能性地抬起手来,贴在她的脸上,用大拇指帮她擦去泪痕。 末了,姜伶突然抬头问我,“你……口渴么?” 我被这突兀的转折弄得有点发愣,迟钝地点了点头。 姜伶就说,“我去给你买瓶水。” 我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姜伶说,“不用,我们都缓一缓吧。” 我点点头,“好,我在这里等你。” 姜伶转身走向了远处的一家便利店。 姜伶走后我在心里措辞,我想等姜伶回来我就要告诉她,我当然认可她而不是她朋友的一面之词,更何况她为了替我出头,还和她的朋友起了冲突。 我想我要告诉她,不要掉眼泪也不要自责,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是在跟她谈恋爱而不是在跟她朋友谈恋爱,只要她喜欢我别人怎么说都没关系,只要她喜欢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只要她喜欢我。 但那天我在原地等了很久,姜伶也没有回来。 我去最近的便利店看了,没看见她。附近几家便利店也没有。 我给姜伶打电话,她没有接。发消息,她没有回。 我于是知道。 原来最先说喜欢的人,也可以最先离开。
第14章 在爱里,过于包容是一种罪 难以置信姜伶就这样把我抛下了,姜伶没有回我,我就赌气似的等在原地。 一个小时过去了,姜伶没有回来。 两个小时过去了,姜伶没有回来。 天黑了,姜伶没有回来。 我的腿麻了,脚掌也肿痛起来。 我终于彻底绝望,踏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上了公交,我走到倒数第二排,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两个女孩子在我之后上了车,走过来在我前排坐下。 我把头靠在车窗上,沿途的路灯在视野中逐个后退。 余光中,身旁的座位空空如也,前排的女孩有说有笑。 无心吃饭,回到家洗完澡,我一边清着当天的代练单子,一边等姜伶给我个解释或是别的什么。 几乎每隔一分钟我就会切进q.q一次,在那无数分钟里我把姜伶的头像放大又缩小,盯着没有回应的对话框久久发呆。 好像只要我看得够久,姜伶就会给我回应。 然而一直到睡前,我都没等到姜伶的回复。 拨出的电话与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单向输出尽显我的自作多情与一厢情愿。 那时候还没有“断崖式分手”这个概念,不然我那时候就已经对号入座了。 第二天,姜伶依然没有回我。 我想我应该直接去姜伶楼下找她,我又不是不知道她家在哪。可不知为什么我迈不动腿。 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在说,我配不上姜伶。 或许我有广袤的精神世界,或许我有正直的感情观念,但在世俗意义上,我们就是门不当也户不对。颜值不完全匹配,物质条件上亦然。 这让我生出许多自卑。 姜伶越不回我,我就越是自卑。 一开始,这自卑只是一点。但随着我不断地去钻牛角尖,这份自卑就在我心里无限放大,放大,放大。 我的自尊自信像烈日下被拔根而起的鲜花,一点一点发黄发枯,直至蜷曲成黢黑而拧巴的一团。 我开始把姜伶昨天跟我说的那几句话在脑海里无限回放,反复咀嚼,推敲我是否有错漏了些什么。 不然为什么,姜伶会突然不理我。 她是不是冷静下来也觉得,她的朋友说的还是有点道理。 又或者是她想清楚了,我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刚好能一起打游戏的话,以我们之间的物质差距,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认识的机会。 这些念头像一个个抽气筒,把我双腿的力气都抽干了。 终于q.q弹出了消息,我急切地点进去一看,却在看到消息的瞬间失望落空: [你与折云笑的巨轮即将消失,今天记得打卡哦] q.q的贴心提示在这时成为了扎进我心里的刀子。我知道那巨轮不过就是一个图标,一个数据,但我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意。 因为姜伶之前说过,想要和我养巨轮。 为什么人连自己许过的愿望,都可以随意忘记? 往上滑动,全都是我发给姜伶的单向消息: [去哪了] [我还在等你] [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理我] ……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我切到q.q,眼睁睁看着时间跳转到0点,我们的巨轮图标从聊天框顶部消失。 [由于昨天你和折云笑未互发消息,巨轮标识已消失] 我突然就很崩溃。 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安慰了我却又要抛下我,为什么对我的消息视而不见。 有什么话说出来,不就好了啊…… 我接受,不论是什么我都能接受…… 但是不要不理我,不要……把我晾在这里…… 就算暂时想要回避我…… 至少那个巨轮图标……是无辜的啊…… 只是打字的话,完全不足以宣泄我的委屈我的不安。 我想我应该直接发语音问姜伶,明明白白地质问姜伶。 甚至电话轰炸她。 但在我对恋爱关系缺乏实践的浅薄认知里,这种方式似乎过于接近无理取闹,而会有招致姜伶厌恶的风险。 我承担不起这个风险,我还不想被姜伶讨厌,我还没做好……被分手的准备。 于是我只能徒劳地等待,像一株被遗忘在沙漠里的植株,绝望地等待落雨。 第三天,凌晨三点的时候,q.q的特别关心提示音响了起来。 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睡着了。但一听到那个提示音,我就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患得患失的缘故,这几天我睡眠极少,短暂地睡着的那些时间里,睡得也并不好。 拿起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着淡淡的白光。 消息上是很简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生理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的肩膀突然就放松下来。 在那一瞬间我好像溺水的人终于获救上岸,尽管浑身已经湿透,胃袋也被海水倒灌,但还是得以喘上一口气。 虽然这三个字什么都没有解释,但无异于给我传递了一种安全信号,我积沙成塔的自卑在这一瞬间轰然坍塌。 我想姜伶还是在乎我的,所以才会来找我道歉。 聊天框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我一颗心突然又提起来。 因为我突然想到,“对不起”后面跟着的,不一定是解释求谅解。 也可能是,“我感觉我们不合适,我们分手吧”。 网上不就有很多这样的案例么? 于是我瞬间又焦虑起来,几近崩溃。 “正在输入中……”又闪灭了好几次,更加笃实了我的猜测。 我想姜伶一定是在跟我措辞了,措辞分手的理由。 打字交流是不能够完全传达情绪的,于是我近乎自虐地提出:[你要说什么?我们打电话说吧] 我想姜伶要跟我分手就分吧,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得面对。早晚都一样。 就算是被提分手,我也要亲耳听着,听着她跟我提。 拨过去,通话请求却被拒绝。 姜伶:[对不起……但还是打字吧……] [打电话的话,我怕我听到你的声音,会哭出来] 我的手顿住了。 我意识到事情,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回道:[好,你说] 姜伶就继续打字解释道: [其实那天我没想扔下你的,我买完水,想回去你身边,但我远远地看着你站在那里等我,很难过的样子]
福书网:www.fushutxt.org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5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