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萧秋为许山晴的青鬓,簪上玉簪花。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迷离中,戏台上,许山晴不知何时被萧秋拉了上台。身置其中,她的"宝玉"正对着她笑呢, "我是多愁多病的身,你是倾国倾城的貌。" 昨日晚上,许山晴与诸位同志商议起义,可不知谁走漏了风声。 是置她于金鸟笼的父亲告密到县衙。 撤走,已然来不及了,戏班的人闻了风声都散了。只剩萧秋在这里。 "快翻墙!过春三街,去码头——我的大师姐在那里等着我。给她看这块完整的玉佩,她会掩护你的。" 话音刚落,院外被火把照得血红,嘈杂的辫子兵恶狠狠踹着门。 阴云聚拢,打了一声闷雷。 "明日若有缘,街西茶馆等我。" 许山晴团了纸条,脱身而去。她拼命的跑着,春日的阴雨打在发梢,衣衫被淋湿,到了码头的她格外狼狈。 听得珮环声音,大师姐点了灯,邀她进了生门。 第二日,她身在茶馆,点了一杯龙井,和萧秋最喜欢的茉莉花茶。 “听说呀,萧秋为了助那革命党跑,唱了一曲《梧桐雨》,吊死在红台之上。那兵老爷们搜查无果,又见她吊死,不好凌辱,都又撤回了衙门。” "啪嗒。" 许山晴摩挲着鸳鸯佩,眼泪混在了茶水中。 谁知是有缘无分,算得个兰因絮果。 花开了陌上,那人再不见踪影。 忽地纤细的手腕被后面的人抓住。 那人大檐帽遮住了半边脸,大春天的裹了围巾,却掩不住听了十几年的声音, "好久不见,许小姐。" 陌上花影轻轻摇动,许山晴唤了掌柜,隐藏了那份喜悦。 "掌柜的,续茶。"
第18章 山阴虽是江南城镇,可仍会有冬雪偶然降临。 人们将下雪月看作黄道吉日,是神仙路过的好兆头。 喧天的锣鼓掩盖新人的哭声。新郎官身穿红袍,裘马扬扬地由郊外进城——他是当地的豪强,强娶了多少小妾,多少家庭因比破碎。路人们说,这次娶的妾,名字叫许山晴。是许秀才的嫡女。 许山晴心如死灰,心中怨恨那人失约远去,自己上了别人的红轿。腕上那人赠地的玉镯在轿下应声摔碎。 忽听孤雁一声哀鸣,那位新郎官可受了惊吓,到处乱窜。 "有贼寇!" 小厮中的一个脸色煞白,一阵惊呼。 许山晴拨开帐幕一角,见一行人马扬鞭而来。为首的拿着弓箭,只听得鸣镝脆响,那新郎官便被射落下马重摔在地上。抬轿的小厮早已四散奔逃,争相跑进城里观望。 为首的"贼寇"身披白裘,穿着红衣。翻身下马,进了轿,未等许山晴反应过来将她一把拉出轿抱起,飞身上马揭下了她的盖头,随手一扬,那抹红便顺着北风埋在深深的雪里。 "萧秋!你怎么来得这么迟!" 许山晴惊悸过后对她一阵埋怨。 "夫人,何必这么大脾气,把信物都摔碎了,跟我回去,我娶你。" "你一个强盗怎么配! 新郎官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拔剑就砍。 "夫人,闭上眼。" 萧秋抽出剑来,轻轻一挡,新郎官的剑便飞了出去。 剑锋,像长虹直穿他的胸口。 血如红梅飘在白茫茫的世界。 金鞭一扬,青骢载着两人,飞一般消失在茫茫天际。 "听说了吗,许家小姐被萧家娘子劫去了,张乡绅死了——真个大快人心。" "可说呢,为民除害,也是个奇女子了。"一个客人竖起大拇指,斟了杯酒。 "要么说,许小姐和萧娘子才是天作之合呢。"客栈传来阵阵笑声。 就在不远处的酒桌旁,书生模样的人和某家闺秀不禁相视一笑。 客栈外停着两匹青骢马,落雪掩了她们来时的足迹。
第19章 一柄油纸伞,路过经春洗礼的青石板。 萧秋与那姑娘擦着,碰掉了青绿的伞面,浮在山色间。 转身捡起伞,她下意识说了抱歉,那姑娘笑她手中淋了的几首诗篇,萧秋不服气,与她争辩,却吵不过那姑娘,顷刻没了脾气。默默地把诗尽数扬在小河潺潺。 杏雨时,又一年。 次日与父亲会客,萧秋又看到昨日笑她的姑娘,她叫许山晴,是丞相府的嫡女。 萧秋冷哼一声,不顾礼节,转身就要回屋。许山晴又挡在她面前,哄着萧秋, "我错了还不成,当日不该招惹你的,萧将军。" "那本将军使顺水推舟,还你个人情——不过,昨日真是你无理取闹,本将军活了十七年了,就没见过你这狡猾的姑娘!" "那又如何,本小姐已经和你道过歉了,你还要怎么办。"...… 青梅树上传来叽喳声,是两只雀儿在吵闹,闹过后又相互依偎着和好。难免又生情愫,心意相通。 出征那日,正好是燕尔经年。 萧秋的骢马走得很慢,许山晴偷牵住她的衣袂,在萧秋手心塞了红豆,怕她和人群走散。只见萧秋仰首,折一枝浅绿的柳枝,别在许山晴的青丝之上。 柳叶沉了晶莹的露珠,萧秋大红的锦袍也被岚烟吞没。 隔年的烟雨,落在许山晴额前,缀又在她眼角。 小小的山阴,锁住了她的心,堕入无尽的春忆。 一柄油纸伞,路过淅沥湿雨的泥壤。 无人与她擦肩,更无人无心与地交涉,她只默默地,折下一枝柳条,插在青冢的碑旁。 杏雨时,无人知。 琴弦断,多少憾。
第20章 秋霜,凝露,润开了冻砚的墨。 许山晴的信笺,盼来的只有四个字,简洁之中又不失礼貌。 "平安,勿念。" 墨滴,晕开,在纯白的宣纸留下温热的痕迹。 萧秋与她相濡以沫时,好像还在昨日。 接连的喊杀声,凛冬将躲在荒废客栈的两人几乎冻僵。萧秋用破旧的大衣挡了风口,堆了些阴湿的木片,在此地过夜,非死即垂危,对面的女侠,却拿出了燧石,在手中打着。 火苗,在四周昏黑的环境燃起希望。暖光照着对面倾城的容颜。 “这位女侠,萍水相逢,难道你也被天煞盟追杀了?敢问尊姓大名?"萧秋抱拳问道, "江湖中人,萍水相逢,在下许山晴。浑名'红影娘子',与天煞为世仇。" "在下萧秋,浑名'玉面书生'因为得罪天煞,他们下了追杀令……” 冬季,长夜漫漫,篝火燃着,可难御严寒。 许山晴解下自己的狐衣把萧秋拽进怀里,素不相识的二人,此刻连在一起,如线牵缱绻。 “ 一起活下去,才有希望。” 彼此的体温相贴,多年未有的踏实感相映。次日,两人湿热的呼吸交缠,冬雪初霁的暖光照在两人脸上。 并肩作战的不仅是刀剑兵戈,还有不撒开的双手。天煞盟最后的大弟子,也被应声砍倒,从悬崖峭壁扔下,粉身碎骨。 后来,许山晴接到特殊任务,没有留下任何风声,在月夜,消失在萧秋的梦里。 等萧秋惊醒,那人在萧秋心里落了场大雪。 两地相隔,渐渐少了通信。曾经落笔千言,如今是寥寥数语。 当铭心的回忆像萧秋身上的伤口蔓延,她只坐在家中,写着她们的话本。时间,会不知不觉中把一切美好都冲刷得淡如水波,缘分像彼纹,越散越远。萧秋在等,等到桃花满眉,等到荷叶风动,等到秋霜残寂,等到痴心熬尽,她才想到故人的话,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第21章 春度一曲,渐渐随笛声,散在洛城。 萧秋从春晓时惊醒,日过正午,闺中空落落地被回忆填满。 就在前月路过迢迢小巷,她与梦中人擦身。 几经辗转才打听到那姑娘叫许山晴,住在东南城隅。 柳丝拂过许山晴倾城的容颜,她携春光而来,转瞬携春光而去。 萧秋在巷口伫立了好久,直到日影从地面拉长,城里起了凉风。 有名的才女,直到看到许山晴,却不免一阵心悸,印下惊鸿一影。 灯前,她想提笔作诗,却吐不出半个句子,一见钟情,是最美好的开始,也是最痛苦的开始。 为了故意撞见她,萧秋故意顺着长长的小溪撑船而来,唱起《关雎》一类的诗歌,袅袅之音,水鸟也盘旋在天空。 许山晴蓦然抬首,眼眸对上萧秋的笑。萧秋正拿着诗集,却不小心要跌到水里。 书本飞出了半圆的弧度,像锦鲤跃出水面。 许山晴下意识地伸手一接,正欲还给萧秋时,但见她驾舟远去划开一池浮萍。 她无奈地笑了笑,把本子攥在手心。 相思与情,莫过于求不得。 吹拉弹唱的喧闹撕裂了幻想。萧秋一天比一天衰颓。 她盘桓在曾经的巷口,把曾经的诗都洒在溪中,凭它们东西而去。 柳,千丝万缕也留不住故人。 昨日之梦,是葳蕤的山丘,许山晴对着她,一步一等,却没有转身。 萧秋飞跑着,竭力抓她衣袂的一角,弹指间,又在眼前消失不见。 泪浥鲛绡,小城里困住了一个人,她时常站在巷口,等那某天许山晴如春风唤醒她心中干枯的原野。 一年一年的青春逝去,小城依旧葳蕤,当年的心事被萧秋扼在心口,葬在诗文的春庭深深。
第22章 狼毫小笔,满沾丹青,不慎从萧秋腕上滑落,像蜿蜒的溪流。 许山晴此刻正坐在对面的檀椅上,罗绮相映,明珠点绛。凤冠霞帔,雍容端庄,正午阳光照进窗,显是那么神圣与高贵。 曾经的一颦一笑,萧秋记在心里十年了。可再看到如今的许山晴,严妆掩面,精致得像是个陌生人。 她像一尊完美的雕塑,蛾眉浅画,朱粉深匀,却没有萧秋想要的"情"字。 指节握住的笔,颤巍巍勾勒出许山情的身姿,填上发丝的青。大腿被指甲深陷,血迹在襦裙斑驳中忽隐忽现。 萧秋身后,是肃立的万千愚昧无知的百姓和肥头大耳的乡绅们。 县里大旱已经三年,算命先生卜卦,上奏县令,说是龙王震怒,不肯降雨,需推选神女作为礼物,才可逢凶化吉。除此之外,还要画像,用木盒盛着,一同进献,而且眼神必须有情。 许山晴成了不二人选,人们会将地扔下海去,她的脚踝会戴上银锁链,她会在死后被人们供奉起来,世代香火供奉,和之前的神女们一样。 此刻的她,无悲无喜,像真正的神女,却从不肯再重新垂怜凡人萧秋一眼。 每代神女,都会有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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